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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沒有理會他的抗拒,深深看著他:“我要愛你、溫暖你。”
她的表情虔誠而堅定,有些淒切又包含溫柔,林以墨慢慢軟化下去,他乖乖地躺在床上急促地喘息著,任她像蝶翼般的唇在身體上游移,他希望自己能與她在這時化為塵土混合到一起,這樣才能永不分離。他們交纏在一起良久,一直到手腳發麻,窗外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敲打著窗根,像有人在輕輕敲著編箏。林以墨握著笑笑的手慢慢平靜下來,他把頭埋到她的頸子裡,有一股熱熱的濕意沁下來。
她嘆了口氣:“你不乖,怎麼又在哭。”
他彆扭地咬了她一口,聲音裡帶著激情剛剛褪去的顫音,有此嬌嫩有此委屈和被迫接受的無可奈何:“你要快一點。”
“唔。”
“你不能看其它的男人。”
“唔。”
“如果你不回來…”
“不會。我會永遠陪著你。”
“如果你再想偷偷躲起來,我就剪斷你的翅膀。讓你永遠都不能再飛翔!”
“唉…”
總是這麼血腥暴力不是要別人流血就是要自己受傷,永遠都是這樣。
笑笑側過頭拿鼻子蹭了蹭他:“好,這次答應你。”
隔了一段日子,笑笑找了個好天氣去謝長華的墳上拜祭。當時她雖然沒能救下那對可憐的父女,但為了補償心中的內疚,還是給他們買了一塊小小的墳塋,讓他們長眠於地下。
“不管怎麼樣,他們兩個從此以後能永遠在一起了。”她往墓地上擺下鮮花,深深鞠了個躬。
身後的林以墨有此不耐煩,咳嗽了一聲,笑笑轉身道:“冷了麼?我都說今天有風,你不用陪我來的。”
林以墨把臉轉到一邊,面上的不悅濃的掩蓋不住,他悻悻看了看墓碑上那張小小的照片:“我到底要看看他們有什麼魔力讓你念念不忘。”
笑笑攬著他的手慢慢走出覆蓋著芳糙地的墓園:“也沒什麼,只是想來探望一下。”
他皺了皺眉頭:“我最不喜歡你這樣子。你的心總是這裡分一點那裡分一點,這樣留給我的會很少。”
笑笑啞然 “哪有這回事。”
林以墨想了想打了個比方 “就像一塊餅,這個咬一口那個咬一口,剩下的肯定越來越少 。你又不是你信奉的那個上帝,還真以為自已可以博愛麼?所謂大愛才是最自私的,無非是一個都不愛。”
笑笑嘆了口氣:“你瞎說什麼呢,感情只可能隨著年紀閱歷越來越豐厚,這跟你的那套買賣學說是劃不上等號的。不過說起來,這幾年你從沒陪我去過一次教堂,看來你真的很討厭那裡。”
林以墨嗤道:“如果你的主真像你說的那麼仁慈,世界上怎麼會有飢餓貧窮戰爭?
有那閒工夫去禱告還不如睡覺。”
“你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不過,”笑笑想了想,又低頭微微一笑:“我還是相信的,人總要有希望對不對?我總覺得我們所做過的一切,都有人在看著,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他們兩個走到墓園門口有車停在那裡等他們,林以墨頓了頓腳步:“你真的要去爬那個什麼雪寶頂?”
笑笑點了點頭:“那裡我讀大學時就想去了,這幾年我一直守著你,你就當放我個假好了。”
林以墨踢了踢腳邊的小石頭,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
笑笑反倒奇怪了:“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我怪不能適應的。”
林以墨委屈地咬了咬下嘴唇,白玉般的面頰上湧起一抹奇異的微紅,隔了一會用細的像枚子似的聲音說到:“我無聊翻了一本書…上面說要留住女人的心,需要體貼一點。”
“…什麼書。”
林以墨顯然覺得極度羞恥,幾乎快把頭埋到胸前,終於還是輕輕回答 “《戀愛100問》。”
笑笑先是呆怔半晌,瞧了他一陣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看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林以墨羞惱更甚,狠狠瞪她一眼,氣鼓鼓地轉身就走,笑笑連忙一把拖住他:“別跑,我不笑了。”
但是等他停下來,她還是覺得好笑,林以墨急得跳腳:“都是你都是你!恨死你了!我才不想你去呢,要不是知道就算我卑躬屈膝也好,真心誠意也好,你的決定都不會改變,我…我才…”
看他氣急得幾乎要結巴,笑笑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別急,小墨,我很高興呢,這表示你在慢慢學習尊重我的想法。”
她面上的笑意像金色陽光掠過波光粼粼的湖面,璀璨晶瑩 “你知道麼?真正愛一個人的表現並不是霸道的禁錮,而是願意給予對方尊重。你以前老是說,聶笑笑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但是那種口氣一點都不讓我覺得舒適,因為你的要什麼就給什麼,是基於你願意給我什麼,而不是我真正想要什麼。”
林以墨慢慢把頭低下去,惴惴不安地問 “那現在呢?”
笑笑想了想:“現在好多了,我們兩個都很年輕,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來,彼此都退一步、忍讓一點,我想…以後應該會很好吧。”
林以墨又不做聲了,等他們上了車,他望著車窗外發了一會呆,依舊很鬱悶:“可是你一定要和那個男人一起去麼?”
“…”
“真討厭!”
“又不是我們兩個單獨去,還有嚮導和另外一個小隊伍呢。”
“還是很討厭”
“那也沒辦法,世界上的人在你眼裡大多都是討厭的。”
笑笑找的旅伴是趙維,她為自己當時不負責任的悄然離去覺得歉意,終於還是跟他取得了聯繫。分開的這段時間裡,趙維所營業的海濱旅館地段被一個政府部門的度假村項目收購,他心裡放不下分手的女朋友,同時又對未來充滿迷茫,笑笑看他惘悵得很,便邀了他同行。
林以墨側頭想了想,又繼續問已經問了一百次的問題:“不會有危險吧?”
“不會拉。”笑笑也第一百次地耐心回答他:“我們已經聯繫到了,當地有名的嚮導,還有另一個也要去雪寶頂的小登山隊,那個隊伍我以前跟過,隊員都是很有經驗的。而且我不一定要登頂,主峰有個營地,海撥大概是5000米左右,如果我覺得累了,就在那裡紮營以後就下山了。”
林以墨喃喃不解:“我真奇怪你們這些人,哪裡不好睡覺,非要爬到一座山上去睡,睡了一覺又下來。”
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是因為你從小身體不好,沒有爬過山,也沒人帶你去山上玩,站在山頂的那種感覺很美妙…你在家裡乖乖等我,你不能親自去看,那就讓我的眼睛幫你看好了,到時我拍雪山照片回來給小墨,雪山上的日出,美得很震撼。”
她想到那睽違許久的感覺,不由興奮得伸開雙臂長噓了一口氣。
林以墨看地得意的樣子,懨懨地把秀麗的眉頭皺了起來。
笑笑走了已有十日,林以墨獨自在家度日如年。有時候望著空落落的房間,他會再次感到無邊的恐懼,之前笑笑的離家幾乎是他自懂事以來最可怕的一次夢魘。他其實很想讓笑笑知道,那幾個月里他是熬過來的,日復一日地守著那張空了一半的大床,每天都在猜測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而比這猜測更可怕的是她可能從此永遠不再回來的念頭。這樣的恐懼讓他無法入眠,總是呆呆地一坐便到天明,那段時間是靜止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失眠了有多久,但是一定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不然cindy不會找來醫生給他注she鎮定劑,強迫他入睡。
他醒來以後悄悄去了曾經和笑笑一起爬過的那座小山峰,快到峰頂的時候哮喘突然發作,他沒有力氣前進或者後退,於是靜靜地躺在路邊的糙叢里,胸口雖然在劇烈的疼痛,心中卻隱約有快樂的感覺,快樂到明明口袋裡有藥也懶得拿出來。如果她真的不要他了,那麼留在這個世界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啊,還不如賭一賭,賭他的命能不能換來她的回心轉意——雖然他為自已的生命覺得有些遣憾,笑笑是為了那些不值得可憐的人離開他,他為了讓她回來要拿自已的生命做賭注,幾乎等同於讓他為了那些卑賤的人去死。可是這種遺憾也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話,笑笑一定會傷心痛哭吧,那時她一定會後悔,後悔就這麼丟下他,他臆想著她的震驚和痛苦,心裡竟然生出了快感。
可是笑笑回來以後他終於什麼都沒告訴她,她這次回來讓他感覺有些異樣,認真想想應該是從笑笑見到自己母親以後,他知道她還是像原來那樣捨不得他,對他好,可總似乎有此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她看的眼神很奇持,有一種憐憫和悲哀,他寧願她像以前那樣不開心就罵他幾句或者打他一頓,甚至是隨手就拿個什麼東西丟過來,可是她卻不再這麼做,而只是悲傷的看著他。那種絕望淒婉的眼光反而讓他心裡更加難受,難受得他甚至不願意再把自已為她受過多少苦的事告訴她。怎麼會這樣呢?他明明知道笑笑心軟,如果拿這個要挾她的話,她一定不會含得拋下他去任何一個地方。
他覺得自己不忍心,笑笑的眼神怎麼會那麼悲傷?他喜歡的是她的笑容,那種像個溫暖的小太陽似的笑容,而不是這種哀淒的目光,哪怕這種悲傷是為了他也好,也不會讓他感到快樂。難道真像書里說的那樣麼?——愛她,就要給她自由和尊重?他決定大度一次,好吧,那就讓她獨自出去走一走,或許回來以後她就會變得像以前那樣了吧?
在笑笑走後的第十天,林以墨開始徹底的後悔,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壞掉了,才會見鬼的相信愛她就是給她自由和尊重,也許她是快樂了,可自己多痛苦!憑什麼她快樂就要讓他痛苦呢?他決定不再犯傻了,坐在家裡等待,不如馬上去雪寶頂山下接她回來,不!應該直接用個直升機把她從山上拉下來!其實一開始就應該賴地撒嬌不讓她走的,他真是昏了頭了。
但是林以墨的旅程並沒有能夠成行,在他將要動身的時候笑笑回來了,見到她是在醫院手術室的門口。
那個叫趙維的年輕男人滿面蒼白,看到林以墨以後深深鞠了個躬:“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她,她是為了救我…”
林以墨看著那張酷似當年康雷的臉龐,身子忽然像得了熱病似的發起抖來,恍惚間,他像是回到了那天在墓園的下午,笑笑漫不經心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我總覺得我們所做過的一切都有人在看著,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