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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那個破房子裡的女孩笑得很漂亮呢,像個小太陽,那種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她怎麼會那麼開心呢?小墨……她叫他小墨,從來沒有人這麼稱乎過他,很奇怪彆扭,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排斥。她竟然還拿筷子敲他的頭,很粗魯的樣子,但真的敲下來又很溫柔,奇怪,這種感覺太奇怪了,麻麻痒痒又有點點輕微的痛,好象一個頑皮的嬰兒用幼嫩的手掌調皮地在他心上捏了一下。
“明天再送我到這裡來,Cindy!”
“是的!”
6-3
隔天下午,笑笑下了課發現康雷正在教室外面候著,看她出來,一臉笑容地迎了上去,他一手接過笑笑捧在手裡的課本:“走,一起吃飯去,我打電話叫婉怡也過來了。”
笑笑狐疑地打量一下他,有些納悶:“什麼好事呢?看你一臉開心的。”
康雷嘻嘻笑了笑,有種壓抑不住的雀躍:“先不告訴你,等婉怡來了一起說。”
過了一會,婉怡也來了,他們三個人去了學校旁邊的小餐館,康雷按捺不住喜悅地點了菜,又叫了兩瓶啤酒,終於說道:“明天我要去LF集團二面了。”
笑笑眼睛頓時亮了:“就是前段時間來我們學校做校園招聘的LF?那個國際航空公司?”
“嗯!”康雷得意洋洋地把啤酒倒進杯子裡,仰頭咕嘟嘟喝了一口:“投簡歷的人太多,本來以為沒什麼指望,就沒跟你們說,沒想到我竟然筆試和一面都過了,一直闖到明天的二面,到明天就只剩12個人了,錄取4個,怎麼樣也有三分之一的希望。今天給我打電話那個人力資源部的小姐對我印象挺深的,我覺得應該問題不大。”
婉怡馬上秀秀氣氣地拍起手來:“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拿到offer,你就能留下來了,我們得慶祝一下!”
康雷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還不知道最後結果呢,明天可能全英文面試,我口語不好,正好婉怡你給我惡補下。”
笑笑擠了擠鼻子:“你這時臨時抱佛腳啊?”但是一邊唾棄,一邊又連忙轉臉對婉怡說:“婉怡,幫個忙嘛,你畢業準備出國,參加的口語班多,教教雷雷。”
婉怡斜眼切了一聲:“說什麼幫忙不幫忙,這是我份內事,義不容辭!快吃快吃,完了我們去自習教室把稿子打好,再預演幾遍。”
他們吃完飯出來,康雷又叫了個滷菜打包:“晚上老師如果餓了,給你當宵夜。”
笑笑哼了一聲:“獻媚!”
婉怡盯著他手中白色的泡沫飯盒子,呆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麼:“我昨天也是這裡買的飯……對了,笑笑,今天小墨不是說要過來吃飯麼?”
笑笑一怔:“誒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不過我們也沒把時間約死,他應該不會在外面等著吧?”
康雷不解地問:“小墨?誰啊?”
笑笑回答:“還不是婉怡濫好人,外面撿了個迷路的小孩回來,今天人家說要來吃飯呢。”
婉怡不服氣:“那可是你答應的。”
笑笑有些不安,她不確定林以墨是不是真的會來,但畢竟自己先答應了人家,萬一真的來了,怎麼也說不過去,她想了想:“婉怡你們先去找自習教室,我回去看看,他沒來我再過來。反正我口語差,在那幫不上忙,可能還添亂。”
康雷點點頭:“也好,那你待會再過來。”
笑笑跟他們道了別,三步兩步往家跑,婉怡姑母的房子離學校近,不多會便到了公寓樓下。這時已經將近八點,天色暗沉,路邊的燈陸陸續續都亮起來——她們所在的城市因為這個季節河流水位枯竭,電力不足正拉閘限電,路燈也換了低瓦數的燈泡,光線昏暗,照在路邊的灌木叢上,有些蕭索的感覺。灌木叢是沿著一溜半米高的台階種的,有個孤零零的影子正低頭坐在那兒,笑笑停下腳步,遲疑地招呼了聲:“小墨?”
那人雙手斜插在褲兜里,聽到聲音猛抬起頭來,燦然一笑,是一張令燈光都失去顏色的面孔,他滿心喜悅地站起來:“笑笑姐姐!”
笑笑呆了呆:“你一直在這?”
“啊!我們不是約好了麼?樓上沒人,我就下來了,我知道你肯定會回來的!”
“你等多久了?”
“記不清楚了……我下午就來了……”他抬手看看表:“大概三個鐘頭吧。”
初秋夜晚的風裡夾雜著微微的涼意,吹到笑笑身上,本來應該有點冷,可是因為愧疚,她覺得渾身都燥熱起來。
“對不起,小墨,我,我是去……”想來想去,實在不論什麼解釋都很虛偽,笑笑嘆了口氣,終於老老實實承認:“我忘記了,等我記起來已經這個時候了,實在是對不起——你還沒吃飯吧?我賠罪,請你吃好吃的!你別生姐姐的氣,好不好?”
“忘記了……”林以墨眼神里像星星似的光芒閃了閃,慢慢回答:“我——才不會生氣呢,笑笑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會把我忘記的吧?”
笑笑抓了抓頭髮,尷尬地回答:“嘿,也不是太重要拉……我男朋友明天去LF集團面試,我和婉怡陪他做面試準備呢。”
林以墨跟著輕輕重複一次:“LF……”
“就那家航空公司,LF,聽說過吧?小墨,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吃漢堡好不好?”
林以墨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回答:“不要,我要吃麵條——你煮的麵條。”
“麵條?不好吧?你等了這麼久……”
林以墨用不容置疑地口氣斷然說道:“就要麵條,你遲到把我忘記了,現在得聽我的!”
笑笑怔了怔,小墨變臉很快呢,看來小朋友真生氣了,她理虧自然依他:“那好吧,跟我上去。”
林以墨再次來到笑笑的小房間,他這次對這空間開始熟悉起來,找了個椅子舒服地坐下來,把修長的腿伸直,懶洋洋地撐著頭:“我不要蔥,對了,油也不要太多,有西紅柿的話放一點西紅柿。”
笑笑幾乎想抹把汗:“你得寸進尺了啊。”
他不高興地把臉一撇:“是你先做錯,害我等那麼久。”
笑笑回想起剛剛在樓下看到他孤零零的可憐樣子,再次內疚,只得認命地點頭:“好好好,是我錯了,行了吧?小王子。”
林以墨滿意地看著笑笑做麵條,閒閒問道:“姐姐的男朋友叫什麼啊?也是你們學校的嗎?”
“嗯!他叫康雷,是我們校體育系的研究生,今年畢業在找工作呢。”
“那如果找不到呢?”
笑笑嘆了口氣:“那他可能就要回老家去發展了。”
“你也會跟他一起去麼?”
“還不知道,等我畢業再說吧……不過我家又在這邊,有些麻煩……”她笑了笑:“沒準明天運氣好,雷雷面試通過了呢?他說機會挺大的。”
林以墨看著她燦爛的笑臉,抿嘴輕輕一笑,秀長的眉彎了彎:“嗯,你人這麼好,運氣一定會好的。”
停了停,他又慢悠悠地加了句:“不過——也要他運氣一樣好才行。”
6-4
康雷的運氣果然不太好,不但明明看似有很大機會通過的Lf面試不過,連另外兩家在聯繫的單位也回了退信,一時間,笑笑的小蝸居里變得愁雲慘霧。
“怎麼辦?”她坐立不安地跟婉怡商量:“雷雷馬上要畢業了,學校的宿舍到時也要退,現在麻煩了,這段時間我們運氣太差了,簡直跟被鬼纏住了一樣。”
婉怡蹙著眉頭沉思一會:“如果雷雷肯屈尊一點又還好,雖然是研究生畢業,可是畢竟專業太冷門,又沒工作經驗……”
“去做保安嘛,我看很多地方都招保安,體育系那樣四肢發達的人不做保安可惜了。”一旁趴在床上玩魔方的林以墨忽然插了句嘴。
笑笑劈頭把手邊的枕頭扔到他臉上:“你個小兔崽子,就愛在旁邊說風涼話,自個兒一邊玩去。”
林以墨哼了一聲,翻了個身,把手中的魔方扔到一邊:“笑笑姐姐,我好無聊呢,帶我出去玩玩吧。”
笑笑斜他一眼:“你就知道玩兒,你爺爺都不管你啊?怎麼現在天天賴到我這來了?”
“嗯,不管的,他說我愛怎樣就可以怎樣。”他停頓了一下:“沒人管過我……除開你……”
看到他表情似乎有些落寞,秀麗的眉尖也懨懨地垂下來,笑笑心頓時軟了,她嘆口氣伸手揉揉他濃密柔軟的頭髮:“想來我這兒先跟我說聲,不然又一個人傻乎乎地站在外面等。”
笑笑和婉怡已經從林以墨的口中隱約得知他的身世——父親早亡,母親似乎是不知所終,他現在正跟著富裕的爺爺一起生活,雖然衣食無憂,但總是寂寞得很。
“怪可憐的。”婉怡愛心泛濫地對笑笑說:“小孩子從小沒父母在身邊,就算吃飽穿暖心裡一定也很空虛,我們要對他好一點。”
“你是聯合國愛心慈善大使?”笑笑唾棄她,可是嘴上雖然這麼說,她卻不由得想到自己,自己的父母雖然都健在,但其實說起來和林以墨的處境很相似。她說不清自己和小墨比較起來誰更可憐,她沒有他那樣不愁衣食的好日子,但是他卻沒有她所擁有的友情和愛情,比來比去,她覺得他們兩個半斤對八兩,同是天涯淪落人,於是不知不覺便把他當成自己人了。人與人之間如果變得親密,就會不拘小節,笑笑時常對林以墨的嬌氣和任性加以呵斥,但是真要她板下臉卻又不忍心——簡直像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明明孩子做錯了事,手已經舉得高高的,可是落下去的時候又極輕,說是打其實只是拍去他身上的微塵。
林以墨何等聰明,自然對這其中眉目了解得一清二楚,馬上打蛇順棍上,像牛皮糖似的粘了上來,笑笑的小屋他來的次數竟然慢慢比婉怡還多。
“唔。”林以墨答應了一聲,把臉埋到枕頭裡,懶懶地趴在床上不肯起來:“困了,想睡覺。”
“喂,你不能睡我這兒啊。”笑笑急了,用力扯扯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