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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的採訪環節,有驚無險。
屏幕亮起來,電影廳的燈光逐漸暗下來,季行揚走下台,坐在微微的身旁。
電影一開始鏡頭就極美,在拉薩一望無際的糙原上。
“拍得好漂亮。”微微與季行揚低語。
“謝謝。”季行揚沉聲道謝。
那些失去的,那些不能得到的,那些痛苦的,那些壓抑的,那些短暫的歡樂的,各種各樣的情感,他都只能在電影裡綻放。
電影,是他一生的成就。
《血色戀人》娓娓的播放著,微微看得專注,季行揚臉色卻漸漸大變。
不是這樣的!雪兒與Joseph相視而笑的場景怎麼會被剪掉了?他們在糙原里的對歌,為什麼也被剪掉了?在北京的這場戲,這個時候背景音樂應該配合畫面,為什麼會變成空泛的場面?族長拍桌的這場戲,分明不是銜接在這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精華的場面全不見了,很多甚至他早就棄用的片段,用來拉長篇幅。
季行揚震驚。
作為製片人的趙延庭,也同樣愕然。
而微微則越看心越沉。
電影放到了最後一幕,燈光大亮時,一些幾乎已經快要睡著了的觀眾,這才驚醒過來。
“拍得不錯。”不明所以的微微對季行揚唯心露出笑容鼓勵。
但是。
“太爛了,完全不知道在講什麼!”後排,已經有很多觀眾們在嘀咕。
“對,場景處理的再美有什麼用?整個電影又長又散,情節突轉的不自然,到高cháo處莫名其妙就沒了,簡直連個樣子都沒有!”
“希望時光倒流?我也好想時光倒流哦,讓我可以把花了不少錢、走了不少關係,好不容易弄到的首映式的票給退了!”
“這真的是季行揚拍得嗎?江郎才盡了吧!”
竊竊的奚落聲,一浪接著一浪,撲過來。
那些人,太刻薄了!微微覺得氣憤,但又不能做什麼。
駱風、崔無上、任雷他們向季行揚走來。
駱風眉頭都幾乎快打了結,“季導演,我不得不說,我們很失望……”
“我以為,一個會誇下海口電影一定賣座的導演,一定會有出色之作,原來,不過是自大作祟!請問,季導演,你可以再回答我,電影如果不賣座,你該怎麼收場?”任雷譏笑。
久久震愣中的季行揚回過神來,他面無表情著,但是,他的掌盲目地從身側探出,無主地尋覓著,直到握住那隻溫暖柔軟的小手,緊緊握住。
電影,一向是他所有的驕傲。
除了電影,他什麼也沒有。
微微驚愕,因為,此刻季行揚的掌心,無比的冰冷。
“我們走!”季行揚全身繃然。
此刻,他怎麼也想不通,《血色戀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理下思緒。
記者們的鎂燈一直在他們面前閃個不停,季行揚握著她的手向外走。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仿佛這樣,紛亂的情緒就能遠離他,讓他可以整出一個真相來。
“你沒發現,舒盈和紀夕微長得很像?我聽飛翼內部員工說,《血色戀人》根本是季行揚為追求紀夕微而拍的,這樣的作品,有什麼值得期待?——”
輿論,牢牢糾纏著他們。
……
電影廳門口,一道俊雅的身影淡淡地看著這一幕。
他靜候著,當他們共同奔向他的方向時,這一次,他會牢牢抓住紀夕微,給季行揚致命的最後一擊!
他們越來越近了……
這時,兩個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竟擋住他面前。
“江先生,恭喜你,你的電影很成功。”
《英倫之戀》的首映式相當成功,影評非常不錯。
“你們是誰?”他心一突,冷問。
這世界上,會知道他姓江的人,並不多。
“我們江老爺在門口等您,他希望你能跟他去趟醫院,做個親緣鑑定。”對方指指門口的方向。
門口的位置,停著一輛豪華轎車。
“沒有必要做親緣鑑定,我不認識什麼江老爺。”江熹煒的神色更淡了。
他在飛翼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等著江家人親自來認他。
但是,真實發生的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並不想。
“江先生,之前整個江氏因為已經沒有繼承人,都被外戚們占據,如果您真是江老爺的親孫子,那麼,你會是江氏的新主人,而且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們邀請你加入江氏的戰爭中!”
“滾!”他的唇冷冷迸出一字。
季行揚和微微已經在人cháo的推擠中靠近他的身旁,她與他已經只有一臂之遙,他伸手想抓住她。
“江先生,對不起,請恕我們無禮了!”兩個男人一左一右,恭恭敬敬邀將他向外扯。
靠近的臂,被迫遠離。
第四十八章 愛得不是她
次日。
“恭喜您,江老先生。”醫生宣布,“我們根據孟德爾遺傳規律對你和江先生的血液樣本進行了Y染色體上特有的遺傳信息檢測,可以確定你們是祖孫關係。”
這消息一出,在場所有人雀躍,老人是表現得最平靜的一個,但,精銳的眸光中也略略閃爍一絲老懷安慰。
當然,現場還有另一個人更平靜。他的冷眸看著窗外樓下的寬敞庭園,無緒無波著,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沒有關係。
“紀小姐,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不會反悔,我們江氏的繼承人不需要‘飛翼’的那點股份來錦上添花,紀容天的遺囑就此作罷!”江老先生當場表示。
江熹煒回過身來,他冰冷的眼眸冷凝著被喚紀小姐的女人。
紀玉婷在那冷酷的目光中,背椎一陣冷汗,但還是挺了挺身子,“江老先生,我代替我的侄女感謝您!”
江熹煒的眸,更冷了,眼中的怒芒飛逝。
“這幾日,你收拾一下行李,把飛翼的工作移交了,就跟我回香港吧!”老人即使身體健康情況已趨糟,低沉威嚴的姿態,依然從不柔軟。
曾經,就是這樣的父親和妻子的強勢,才逼得江東辰離家。
但是,江熹煒不同,他冷酷,堅定,遺傳了祖父與生俱來的特質。這讓江老先生,極為滿意,“品豐他這孩子一直讓我很失望,幸好,還有你!”江家有希望了!
“他是我哥哥吧?!”江熹煒面無表情地問。
他的口吻中,有著幾分確定。
“當然!”老人掩不住語氣中的輕蔑,“那麼像你父親,怎麼可能不是他的種!”他還沒死,兒媳婦仗著娘家勢力再大膽也不敢把外姓人放在江家,只有他那傻兒子和傻孫子,一直看不明白這點,懷疑這懷疑那,在那不停庸人自擾。
所以,才說,江東辰和江品豐都不是太聰明的人,心思敏感,又愛感情用事,但是,江熹煒不同,調查的結果再加近日暗暗的觀察,已讓老人非常滿意!
“我現在還不想離開飛翼。”江熹煒淡淡道。
這裡,有讓他留戀的人。
老人硬著嗓音,不容回絕地說,“我知道你放不下誰,這幾年,也確實苦了你和她了!我已經通知她快點處理好自己的婚姻,她不需要再委屈為你鋪路!你可以帶她回香港,只要你肯在江家努力,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不會再管!”他也期盼孫子能娶個門當戶對的名門之女為妻,但是,兒子的婚姻,另個孫子的婚姻,兩段的干涉,已經讓老人得到慘痛的血的教訓,這一次,他已經無力也不想再插手。
……
高跟鞋擊地,急促地腳步聲,顯示著主人激動萬分的心情。
江家人終於來認小熹了!而且……江老先生還表示,願意處理她和小熹的戶籍關係,只要她理清婚姻關係,就不會反對她和小熹。
這不等於說——
莫瑤的心情怎麼可能不激動,盼了這麼多年,等了那麼多年,曙光就在眼前,而且,還如此美好!
病房就在眼前,據說,小熹從昨天到現在,一直被困在這裡。
莫瑤吸了吸氣,放輕腳步,想讓自己的雀躍表現得不這麼明顯。
在推開病房前,她卻聽到——
“通知江家人來領走我,是你的主意,還是紀夕微的主意?”江熹煒淡淡問。
他的口吻再淡,熟識他的人都清楚,那口吻有多陰鷙。
“是我的主意,不關小微的事情。”紀玉婷主動承認,並沉道,“你看過我大哥的日記,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飛翼的股份,對江家來說可能只是九牛一拔,但是,對他們紀家不同。
“所以,你就不怕我告訴江老先生,他兒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蓄意謀殺?殺死江東辰的人,除了任雷,可是還有紀容天!”他依然口吻淡淡,卻令人不寒而慄,“你就不怕,你們紀家的人都不得好死?”江家人絕對是有仇報仇,他相信要是江老先生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死於非命,他們紀家個個都會很慘!
門外的莫瑤重重一震。
害死江東辰的人,不是只有任雷?她開始發冷顫。
因為,小熹竟然欺騙她,誤導她,隱瞞她那麼重要的訊息。
好一會兒,“你不會。”紀玉婷篤定。
“我為什麼不會?”他冷笑,為對方的理所當然。
“因為你愛微微,所以,你不會對付紀家。”紀玉婷沉聲點破。
這些,也是在紀玉婷知道他的身世後,想通的。
因為愛,所以,他放過了紀夕微。
江熹煒一僵。
“你回江家吧!你們之間隔了太多,有些事情是可以忘,有些事情卻是不能跨越的,就算兩個人勉強在一起,今後也只會更痛苦更不幸。”紀玉婷苦勸。
他的心在抽痛,痛苦地閉了閉眼。
他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
“他現在和季行揚在一起,也許沒有轟轟烈烈,但是,會越來越幸福。如果你真的愛她的話……就祝福她吧……”
江熹煒緩緩膛開目,平和無波道,“就算走,我也會帶她去香港。”彼此折磨,痛苦一輩子,也比一生不能相見,也比她會依偎在別人懷裡一生要好……
他從來就是自私的男人,他從來就學不會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