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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這一次,他清晰地知道這大概是一個夢,腦中也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他不要沉迷其中,他卻仍舊對撲面而來的現實感搞得有點窒息。
在夢裡他並沒有在八年前發病,於是他仍舊是神越集團的掌權者,多年來冰冷又孤獨地生活著。
為了懲罰自己在弟弟的戀情中所犯下的錯誤,他也一直沒有戀愛結婚,直到兩年前……兩年前他像當年他的父親一樣,從集團里脫穎而出的新人中,選擇了一個品貌俱佳的女子,展開例行公事般的追求,並和她結了婚。
這個女子自然是林眉,在夢中她並沒有去b市讀書,於是在大學畢業後順利成章地留在家鄉的s市成為一個都市白領。
因為沒有了“蘇修”的影響,她也沒有從事圖書行業,而是成為了應聘進入神越集團,成為了一個企業文案宣傳。
因為工作繁忙到幾乎耗盡心力,他對於林眉的追求自然沒有多麼上心,無非就是應對得體、誠懇周到,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無論如何,林眉還是答應了嫁給他,兩個人在莊嚴肅穆的大教堂完婚,過上了相敬如賓的婚後生活。
然而他內心深處卻是知道的,這個夢裡的林眉並不愛他……她嫁給他,或許是認為他條件優越,或許是迫於被老總追求的壓力,總之具體緣由不得而知,她嫁給他,卻並不愛她。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就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痛,猶如八年前發病時的感覺一樣。
他無可奈何又不得不冷眼旁觀著,夢中的林眉就像母親對待父親一樣,對他說著看似親密、實則程式化的話。
她那麼像母親的翻版,所以在夢中,她們相處得很好——她甚至和修言也相處得不錯。
他偶然會看到,她和修言在家裡的什麼地方閒聊,她會露出在夢裡的他面前絕對不會展現的生機勃勃的神情,他們言笑晏晏相對而坐,並沒有什麼他插足的餘地。
夢中的他更加沉默起來,身邊同床共枕的人距離他越來越遠,他卻像根本沒有察覺一樣,不做出絲毫補救的措施。
終於有一天,當林眉在早餐桌上平靜地說出:“我覺得我們應該離婚。”
坐在餐桌另一端的他下意識地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抬起頭卻對她禮貌優雅地笑了笑:“好。”
所有的婚姻結束起來都不會如開始時那般美好簡單,他們各自請了律師,為了各種財產的分割一次次簽署各種文件。
他知道她並不是貪戀財物的人,她的代理律師轉達的她的要求也是:儘快辦理離婚手續。
她想要快一點解脫,從提出離婚的那天開始,她就搬出了大宅獨自居住,似乎留在他身邊的每一分鐘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他漸漸認識到她對自己的態度,也讀懂了她波瀾不驚的目光下,那滿滿的怨懟和憎惡。
她並不知道,來自於她的冷漠厭惡,讓他感覺到猶如凌遲般的痛苦。
再多的文件也總有簽署完畢的那一天,在他們即將正式簽下離婚協議的時候,他們之間終於爆發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衝突。
那是他提前結束工作回家,卻發現已經搬出宅子有一陣的她坐在客廳中和修言聊天,門邊還放著她的行李箱,看樣子她是來取回自己的物品的,也準備在他回家之前就悄然離開。
見到他出現在客廳里,修言和她都是驚訝的,他們兩個人顯然都沒有預料到他會提前回來,各自站了起來,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他是被突如其來的強烈嫉妒控制了神經,口中冷漠地吐出:“林小姐如果願意的話,還可以第二次嫁入肅家,我不介意。”
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說出含義如此惡毒的話——那話中所蘊含的信息,帶著那麼多的怨毒和侮辱性的猜測,讓他自己都感覺到害怕。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仿佛可以藉此來逃避自己失態的事實。
但是卻已經晚了,她驚訝地看向他,過後就是震怒:“你太無恥了!枉我還以為你至少算個正人君子!”
她憤怒地說著,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滿了鄙夷和痛恨:“肅修然,你簡直就是個怪胎!哪怕是機器人都比你更有人情味!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你結婚!”
他徒勞地張合著嘴唇,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無法找出任何說得過去的措辭:他嫉妒自己的弟弟和即將離婚的妻子相處很好?
那為什麼身為丈夫的他卻不能和她感情和睦?為什麼他和她會走到這種猶如陌路的關係?
所有的一切還是源於他的失職和錯誤——假如他沒有如此功利地開始一段婚姻,假如他能在覺察到她冷淡的時候就盡力補救,假如他在更早的時候,就對這段感情投入更多的付出和精力……
可已經沒有假如了,他還是失去了她……並且還要為這個可悲的事實再加上一個更加不好的回憶:當她離開他以後,餘生里想起他,想到的都將會是他今天的醜惡嘴臉。
胸口泛起的劇烈疼痛讓他漸漸無法呼吸,視線也不可遏制地模糊起來,他用盡力氣抬起頭,只看到修言和她都像被驚呆了一樣站在那裡,在距離他不過幾步之遙,卻永遠也無法達到的地方。
身體隨著黑暗滑落下去,最後在夢中的意識,是他想到: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這一次希望他就此長眠不醒的,除了母親和弟弟之外,或許還將再多一個人。
把他從夢裡拉回到現實中的,還是林眉的聲音,她焦急無比地在他耳旁說:“修然!修然!”
即使心急如焚,她還是壓低了聲音,害怕吵得他過於難受。
他有些失控地大力吸了口氣,才稍稍擺脫了那種瀕臨窒息的感覺,喉嚨里還有點刺痛和隱隱的鐵鏽氣,他忍不住低咳了幾聲,努力將有些散亂的目光聚焦起來。
林眉看到他的眼中恢復了神采,才驚魂未定地抬手去撫摸他的胸口,還順帶擦掉他額頭的冷汗:“修然……你哪裡不舒服?”
她打開了床頭燈,但也能從厚實窗簾外漏進來的微光中判斷出現在還只是凌晨,他又輕喘了一陣恢復心跳,才聲音有些嘶啞地開口:“我沒事……大概是夢魘到了。”
他的手還緊緊按在胸口,胸腔中那種發病時撕裂般的劇痛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陣陣心悸和稍顯劇烈的心跳。
林眉還是驚魂未定的樣子,湊過去吻了吻他有些發白的唇角,才順手指了指他身邊的一團事物,有些哭笑不得地:“我猜是來自於主上的懲罰吧,剛才我聽到你呼吸聲太粗重,連忙就開了燈,接過就看到主上壓在你胸口和脖子上……好歹我趕緊把它推開了。”
那團還毛茸茸窩在他身側一旁的東西,當然就是春申君,聽到自己被點名,它還是懶洋洋躺著,還翻了下身,露出自己的肚皮。
肅修然側頭看了下它,頓時也有些無語,春申君足足有八公斤重,這麼大又這麼多毛的一團,就壓在他胸口,怪不得他會做這麼痛苦的噩夢。
如果說回到b市的別墅後,除了案子之外還有什麼問題是林眉和肅修然亟待解決的,那就是春申君了。
他們一走好幾天,中途也讓鐘點工來餵過它,但終究還是冷落了主上大人。
再加上現在是春天,貓咪們不免有些春心萌動——而主上大人的功能早就沒有了,聽著院牆外其他野貓歡快的叫聲,頓時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好吧,雖然它的功能是上一對奴僕給解決掉的,但也不妨礙它繼續找這一對新的奴僕撒氣——主上要找你麻煩,還需要挑日子嗎?
於是肅修然和林眉就迎來了各種苦難的日子,諸如早晨被毛屁股蹲醒,貓糧放的不好被一巴掌抽在手上等等,不一而足。
今天春申君可能是找到了新的折磨人方法,胸口壓大貓,不怕收拾不了你們,哼哼。
☆、第82章
肅修然好笑無奈之餘,只能有些脫力地仰身躺在床上,夢中的心痛感可能只是感官上的,窒息感卻是貨真價實的。
他氣管又不是很好,也許沒有林眉睡在身旁,他可能真的要被自己養的貓壓死。
林眉看他還是臉色蒼白著的樣子,連忙靠過去幫他輕撫胸口,還體貼地幫他解開了睡衣上的幾顆扣子。
他們昨晚睡前是剛做過的,肅修然胸前此刻還有些她弄上的紅色痕跡,看她的手又往肌膚里抹去,他就笑著握住她的手:“小眉,你這是趁火打劫。”
因為瀕臨窒息了一陣子,他身上的無力感還有眩暈感短時間內揮之不去,林眉當然沒那麼喪心病狂,湊過去心疼地輕吻了下他的臉頰說:“你剛才嚇死我了,臉色那麼蒼白,又一直按著胸口。”
她說到這裡,他就好像又回到了夢中的感覺:胸口劇烈疼痛,心情也壓抑到極點。
他連忙閉起眼睛來讓自己平靜下來,林眉也有點嚇著了,忙摟住他的腰:“修然,你到底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們還是叫程大夫過來吧。”
肅修然等呼吸平復一些,就忙真開眼睛看她,又對她笑了笑:“真的沒什麼,或許是夢境太真實,一時間還拔不出來。”
他倒是很少坦誠自己會對情緒失控,事實上林眉總共也沒能見幾次他情緒失控的樣子:之前被她氣暈過去那次應該算?
她想著悄悄吐了下舌頭,靠在他肩上撒嬌說:“什麼夢這麼可怕,要不要講給我聽?”
肅修然摟住她的肩膀輕拍了拍,又抬頭看了看窗外漸漸明亮的天光,心裡也知道今天大概是睡不著了,又想到夢裡總歸也是關於她的,索性就慢慢將自己夢到的事情簡略組織了下語言,告訴了她。
他文字功底一流,三言兩語就將夢裡面的事情講得很清晰明白,林眉聽完後,卻抱著他又沉默了一陣子,才低聲開口說:“我好心疼你,修然。”
沒有料到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肅修然有些好笑的將下巴放在她頭頂,笑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眉摟著他腰的手更用力了些,現實中的親密無間和夢中的相敬如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想了下就說:“如果被我……我是說你夢裡頭那個我那麼對待,你心裡肯定是很難過的,所以才會發病,結果卻沒有人理解你,就像當年你的弟弟和你媽媽不理解一樣,連我都不理解你了。”
她想著夢裡獨自難過到發病昏倒的肅修然,就覺得無比心疼,又用臉蹭了蹭他的肩膀,才接著說:“修然不怕的,我愛你,我一直理解你,在你身邊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