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紀安寧很小就被接到傅家過著優渥生活,出門沒坐過公交、吃的喝的沒差過、穿的用的都是名牌,她要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怎麼會從小就用盡心思來討好他?
這幾年紀安寧的消失讓傅寒駒有些動搖,但回想起紀安寧與蕭穆陽站在一起的畫面,傅寒駒很快又否定了那一絲動搖。
傅寒駒輕輕捏起紀安寧的下巴:“這最好不是你欲擒故縱的把戲。”
紀安寧安靜下來。一種近乎熟悉的痛苦湧入她的心臟。在傅寒駒眼裡她確實是只金絲雀,永遠需要依靠別人才能生活——她甚至會因為虛榮而像她的母親一樣試圖不擇手段地獲取金錢和地位。
紀安寧咬了咬唇,才說:“我沒有。”
傅寒駒鬆開了捏在紀安寧頜下的手,淡淡地掃了紀安寧一眼,說:“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紀安寧再退開一些,退到了燈光昏暗的地方,讓黑暗遮擋住自己不自覺泛紅的眼眶:“我不會後悔的。再見,”也許在以前她會因為害怕惹惱傅寒駒而服軟,但現在她已經有了想保護的人,也有了想過的生活。紀安寧站在遠離傅寒駒的地方,抬起頭看向立在璀璨燈光之下的傅寒駒,“傅先生。”
傅寒駒沒再說話,轉身大步離開休息區。
紀安寧虛脫地後退了幾步,靠著椅背緩緩坐下,感覺背脊滿是冷汗,連披下的長髮都因它們而微微濡濕。
“你沒事吧?”
傅寒駒走遠之後,一把熟悉又關切的聲音傳入了紀安寧耳中。
第10章
紀安寧嚇了一跳。從傅寒駒出現起,她就害怕被人發現,尤其是被蕭穆陽發現。她不確定到別的地方還可以找到這樣的高薪工作,更不確定會不會有別的上司不介意她獨自帶著兩個孩子。
見蕭穆陽臉上只有關切,沒有別的情緒,紀安寧鬆了一口氣。她努力鎮定下來:“我沒事,謝謝。”紀安寧為了不讓蕭穆陽起疑心,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
蕭穆陽說:“沒事就好。拍賣馬上要開始了,你休息好了就和我一起過去吧。”他頓了頓,“等一下我們需要代表節目組拍下一兩樣東西,你聽我的指示報價。”
紀安寧飛快點頭,踩著高跟鞋乖乖跟在蕭穆陽身後,認真回憶著來時看過的資料。蕭穆陽屬意的是一套首飾,包括耳飾、手鍊和項鍊,價錢不會特別高,樣式典雅漂亮,非常好搭配,上鏡也好看。蕭穆陽是個實用主義者,他準備拍回去給《夢之家》的主持人錄節目時帶著,算是一種隱形的宣傳。
去年主持人方妍妍穿的一套禮服也是這樣來的,年輕貌美模樣兒甜的主持人因此而引起了不小的關注,小小地火了一把。紀安寧當時還在道具組,高大壯他們都在八卦蕭穆陽與主持人方妍妍有點什麼,說是“男人送女人衣服哪有目的單純的”,說完還嘿嘿嘿地笑。
紀安寧愣了一下,驀然發現這屬於她丟失的一部分記憶——這日常的談笑內容居然緩慢而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里。看來醫生說的是對的,她應該回到熟悉的環境裡,多接受一些熟悉的東西,記憶慢慢就能回來了。
紀安寧快步跟上蕭穆陽,在預定的位置坐定。蕭穆陽的位置不前也不後,卻恰巧在正中間,說明他在這次慈善拍賣會的與會者中也算是中流中的佼佼者。紀安寧挨著蕭穆陽坐下,感覺記者們的鏡頭偶爾會對準他們這邊。
這也屬於蕭穆陽提前打過招呼的“工作內容”,紀安寧確定自己臉上的妝沒有出問題後就安靜地坐在蕭穆陽身邊。
傅寒駒的位置非常靠前,完全是眾人最為矚目的正中區域。他一入場,所有的目光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傅寒駒不為所動,冷漠地落座,抬眼看向展示台,像是朝舉辦方發出“開始”訊號,只留給各方鏡頭冷峻的側臉。
拍賣開始。
傅寒駒沒怎麼喊價,只偶爾拍下一兩樣古董,出手非常大方,出價一下子就比別人高一大截。而每次只要傅寒駒的秘書一出價,別人大多都默契地不再開口。
紀安寧這邊也很順利,她按照蕭穆陽的提示拿下了一盒天價茶葉和一套首飾。茶葉還沒什麼,輪到首飾時會場的燈光莫名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記者的鏡頭也對著她和蕭穆陽拍了起來,大約是覺得抓到了什麼不錯的新聞。
紀安寧有些不安地看向蕭穆陽。
蕭穆陽說:“不要緊,如果他們亂寫的話我給你漲獎金當是補償。”
提到獎金,紀安寧兩眼一亮。比起遙遠到影響不了日常生活的緋聞,還是獎金更實際!有了獎金她就可以帶紀念和紀禹去玩,而不用被紀念念叨說她花錢大手大腳毫無金錢觀念了!
紀安寧背脊挺了挺,安分地坐在蕭穆陽身邊等待拍賣結束。她對擺上展示台的一件件奢侈品毫無興趣,頂多只是欣賞一下一些可以作為家居裝飾的古玩和藝術品。等主辦方宣布壓軸的神秘拍賣品即將開始拍賣之後,紀安寧精神一振,和其他人一樣專注地看向展示台。
居然是一幅畫!
紀安寧愣了一下,直直地看著那幅被燈光照亮的油畫。
畫裡是個可愛的小女孩,還是牙牙學語的年紀,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與那笑容形成對比的,是背後貧瘠的、荒涼的小鎮風光。這幅畫的名字叫《天使》,每個人看了都覺得畫如其名。
即使是那種絕望而又悲傷的環境,小女孩的笑臉依然令人感到溫暖和歡喜,好像世上總會有希望和光明。
主持人說:“這次慈善拍賣會是為了給地震災區捐款而組織的,正巧這幅畫也是畫於一次地震之後。畫家紀遲歸先生一生顛沛流離,曾帶著女兒到處奔走。畫這一幅畫時他正好帶著女兒在小鎮上落腳,當時他也差點被永遠掩埋在廢墟下,還因此而落下了腿疾,但他沒有因此而放棄畫畫,而是執著地一直畫到生命最後一刻。”主持人停頓了一下,“紀遲歸先生生前把所有遺產捐獻給母校南美院,這一次華國再遇大災,南美院決定把這一幅《天使》拿出來拍賣。根據專家估價,紀遲歸先生這一幅畫作的起拍價為100萬。”
主持人宣布競價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喊價。這幅畫畫得很有感染力,背景又有那麼多可以放大操作的地方,很多人都願意出大價錢把它給買回去。反正能來這次慈善拍賣會的都不差錢,花幾百萬買個好名聲哪裡算貴?
紀安寧呼吸微微停滯,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幅畫,手輕輕握緊。
蕭穆陽訝異地看了紀安寧一眼,低聲詢問:“怎麼了?”
紀安寧努力讓自己的眼眶不要泛紅:“沒什麼。”她只是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再看到這一幅畫。
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了。
紀安寧還記得那一天下午天氣非常好,她下課後趕去醫院看父親,父親卻憤怒地對她說:“滾!你不是我的女兒!”母親要帶她走,她不願意,哭著抓住父親變得乾瘦又無力的手,父親卻冷冷地告訴她如果她不走,他就把手上的針給拔掉,再也不接受治療——
她知道父親口出惡言不是想傷害她,而是希望她能好好地和母親一起生活。
父親偷偷瞞著她打電話求母親的時候,她什麼都聽到了。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是他們的父女之情勝過親生父女。
他希望她做到的事,她努力去做了——
可還是沒做好。
紀安寧鼻頭微微發酸。
“1000萬。”一把冷淡而又強勢的嗓音驀地傳進紀安寧耳里,令紀安寧錯愕地抬起頭。
驟然拔高的喊價令會場瞬間沸騰起來。
第11章
傅寒駒親自喊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一來是這價格加得夠大,二來是這次是由傅寒駒親口喊出價錢。
傅寒駒難道喜歡油畫?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絡起來。
來參加這場慈善拍賣會除了露把臉之外,不就是擴寬一下人脈嗎?知道了傅寒駒的喜好,下次要投其所好就有方向了!
紀安寧不知道她自己是怎麼跟著蕭穆陽離開會場的。等她走到蕭穆陽的車子旁,被涼涼的一吹,才清醒過來。父親就是為了讓她安心跟著母親生活,才把所有的畫捐給了他的母校,什麼都沒留給她。
紀安寧坐上車,心裡總有些不安。她看向車窗外黑黢黢的夜色,感受著自己心臟一下一下的搏動,沒來由地看到慌亂。
父親已經把它捐贈出去了,那她就不該再想著它,哪怕它被傅寒駒買了去,她也不能想……哪怕它承載著多麼美好、多麼重要的回憶,都不能想。
它就像她所擁有的所有單純美好的記憶一樣,已經不再屬於她。
可是,傅寒駒為什麼會買下它?
“你好像一直都心神不寧?”蕭穆陽的聲音打斷了紀安寧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