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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里的燈很明亮,她躺在圓形的大床上,感覺自己像是海上的小舟。他在這種時候作風很強勢,她一度想拿回主動權,卻被他攥住雙手按在腦袋兩側。他咬住她耳朵,聲音沙啞,因為太激動,眼睛都有些紅了。
“小雅……我的小雅……”
一聲又一聲,那樣纏綿,她忍不住呻吟,調子低啞而性感,讓他差點連魂兒都丟了……
她伸手碰他的下巴。她記得,最後那一瞬他抿緊了雙唇,下頷繃成一條線。那樣清晰,像是用畫筆精心描就,她在他身下早已意亂情迷,腦子裡像是煮著鍋粥,沸騰之後咕嚕嚕冒著泡,燒得她理智全無,恨不得在上面狠狠撓出道血痕。
“醒了?”
沈灃睜開眼,眸中的紅色還未褪完,能看出情動的餘韻。孫廷雅沒有回答,慵懶躺在他臂彎,像一隻饜足的貓。
他握住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親完,最後唇落在手背的肌膚。他看著她,啞聲道:“對不起,我後面有點失控,力氣太大了……”
這是在道歉還是在求表揚?孫廷雅動了動身子,腿間一陣溫熱。她輕輕哼了聲,鼻音很重,他心神一盪,她已經抽回手,輕笑著摸摸他的臉。
“真是小看你了……”
她的聲音也是啞的,因為剛剛叫了太久,他實在太喜歡她那時候的腔調,一聲悶哼就讓他熱血沸騰。他甚至逼迫她叫他的名字——沈灃,沈灃,她一邊喊一邊看他,眼神迷濛又專注,仿佛全世界只有他。
聽懂了她話里的稱讚,他忍不住笑起來,口中熱氣哈到她脖頸,“這才哪兒跟哪兒啊,你小看我的地方還多著呢……”
他輕咬她的脖子,孫廷雅以為他又打算來一次,誰知片刻後他又停下了。男人平復了許久,抬頭望著她道:“你答應我了,對嗎?”
孫廷雅沒有說話。
臥室右邊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因為太高而沒有拉窗簾的必要,這會兒透過它往外看,只看夜色中點點飛絮,竟是又下起了雪。
孫廷雅推開沈灃,起身下床。她未著寸縷,玉一般的背和筆直長腿就這麼坦然暴露在空氣中。沈灃在後面望著她,卻沒有牽動半絲情慾,一顆心如雪花般飄忽不定。
床頭上搭著件白襯衣,是他隨手丟在這兒的,孫廷雅拿過來就穿上了。他身材高大,她雖然高卻很瘦,所以衣服穿上還是松松垮垮的。不過這樣正好,下端堪堪遮住腰臀,像一條略短的裙子。
她走到窗前,抱臂認真看了會兒雪。沈灃也穿上了黑色睡袍,他一直沒有說話,床頭只開了盞小燈,橘黃色的暖光覆蓋大半邊房間,為他們鍍上層柔和的色彩。
“你還是不放棄嗎?”她問。
沈灃臉色微變,像是某種擔憂終於實現,好一會兒才說:“你什麼意思?”
孫廷雅轉過身,頰邊嫣紅已經褪盡,又是如雪似玉的一張小臉。兩人對視許久,他忽然唇角一挑,有點邪氣地笑起來,“你睡了我,不打算對我負責任?”
孫廷雅沉默好一會兒,“我小時候很喜歡一棵樹,是外婆家院子裡的,很高很大,夏天還會開花。我忘了它是什麼品種,只記得那時候我很喜歡它,一定要把它帶回家。爸爸被我磨得沒辦法,只好讓人把它移植到家裡的花園,就在我房間的窗邊。我開心了一陣子,可之後沒兩個月,就覺得厭煩了,還嫌它擋住了陽光,開始琢磨把它挪走……”
她輕嘆口氣,像在嘲笑自己的善變,黑眸凝視著他道:“你想要我,我就給你。即使這樣,你還是不放棄嗎?”
沈灃像是被氣到了。他冷笑兩聲,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捏住她下巴,“你覺得,我只是想要你的身體?”
孫廷雅沒有反抗。他兩根手指貼著她下頷肌膚,滑膩柔軟的觸覺,她這樣柔順,眼中甚至有傷感和無奈,他的神情於是一點點軟下去,閉了閉眼睛,道:“對我來說,你不是一棵樹,或者什麼別的供玩樂的東西。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活了三十年唯一愛過的女人。我想要完整的你,而不僅僅是一次歡愉。我以為你明白的。”
孫廷雅輕聲道:“可是,我沒辦法給你完整的自己。”
他深吸口氣,露出個滿不在乎的笑容,“我知道,你心裡有別人,也沒那麼愛我,但至少,你不討厭我,對嗎?你好好想想,也許你還有一點點喜歡我,不然以你的性格,怎麼會和我這樣?”
孫廷雅腦袋裡空茫茫的,像是白雪飄飛的曠野,尋不到明確的方向。她喜歡沈灃嗎?當然是喜歡的。她對他有感情,和他對她一樣的感情,只是彼此的程度差距太大。之前他吊兒郎當,她當他的表白是笑話,後來他認真了,她又覺得一切過於沉重,畏懼著不願靠近。
她早就不敢愛任何人了。
沈灃說:“我不要求你立刻像我對你這樣,我只想要一個機會。我們夫妻一場,給我個機會都不行嗎?你也別覺得這樣對我不公平。畢竟,事情是我要求的,就算將來真不開心,那也是我自找的。”
他開了個玩笑,她卻笑不出來。屋子裡暖氣很足,她覺得自己出了層薄汗。他與她對視許久,忽然拉過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輕聲說:“這張臉,你之前不是一直記不住嗎?現在呢?閉上眼睛好好想一想,能想起我的樣子嗎?”
眼前一片漆黑,她當真在腦海中模擬起來。他的眉毛,長而濃密,笑起來很飛揚,所謂揚眉入鬢;那雙桃花眼總是風流而多情,但也會沉滿哀傷,讓她心痛;還有他的唇,熱情地吻過她,也說過動聽的情話……
“小雅,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你能記住我的臉,我也能讓你忘掉別人,專心愛上我。”
她睜開眼,腦中的面龐和眼前的面龐重疊,當真是一般無二。窗外雪越下越大,她又想起了那一晚的貢曲,他背她從死地重返人間,那麼這一次,他是不是也能帶她一起,徹底擺脫那些沉重的往事?
她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好,我答應你。”
第51章
昨夜下了場雪。老人家都說瑞雪兆豐年,正月初一的雪是件吉利的事,所以當孫廷雅和沈灃到沈家老宅時,毫不意外看到沈秉衡心情愉快。
房子裡開著地暖,讓這裡溫暖如春,桌上、柜子上都擺放著鮮花,室內縈繞著清幽的香氣。沈釗和程品君也在這裡,他們每年都會回來陪沈秉衡過年,程品君身穿黑色家居服,盤著發,非常優雅美麗。她嗔沈灃一眼,“大年三十兒都不知道回家,今天反倒回來了?我看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她說完轉頭朝孫廷雅微笑,“不過看在你把小雅帶來的份兒上,就姑且原諒這次吧。”
沈灃攬著孫廷雅肩膀,“我的錯。本來小雅也說要回家,不過我想著沒跟她單獨過過年,就躲懶不肯走。媽您教訓的是,以後再也不敢了。”
孫廷雅脫下大衣,沈灃自然地接過,再交給傭人去掛。兩人配合默契,落到程品君眼中倒讓她一怔,沒有再說什麼。
沈秉衡對孫廷雅向來溫和,拉著她詢問近況,吃飯時也讓她坐在自己旁邊。午飯是些不怎麼麻煩的家常菜,這回孫廷雅和程品君都沒怎麼動手,只考慮昨晚沈灃沒回家,又專門包了餃子。
雪白的皮又圓又薄,餡兒是豬肉攪拌了香菇,再滴上香油,聞著就覺得好吃。沈灃也過來幫忙,孫廷雅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包得有模有樣,完全是個高手。
沈灃很得意,“從小被我媽訓練出來的,就這個,拿出去待客都沒問題。”
孫廷雅和程品君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時放下筷子,程品君說:“既然如此,就交給你了。我和小雅看電視去了。”
孫廷雅拍拍他肩膀,“辛苦了。”挽住程品君胳膊當真走了。
沈灃被她們弄得哭笑不得,到底還是把餃子包完,只是吃飯時反覆跟沈秉衡邀功,就差沒以三十高齡再要一份紅包。
飯後沈秉衡要練字,沈灃自然地跟過去,沒想到沈秉衡大手一揮,讓孫廷雅為他研墨。
墨是上好的徽墨,在玉似的硯台里輾轉研磨,流淌出濃稠的墨汁。沈秉衡見她手法嫻熟,隨口問起,孫廷雅說:“小時候,也服侍過外公練字。”
沈灃知道她外公已在幾年前去世,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孫廷雅偏頭一笑,像在調侃他太多心,自己可沒這麼敏感脆弱。
沈秉衡寫完一張,對孫廷雅道:“過來看看。”
雪白的玉版宣上,是骨力遒勁的四個大字。沈秉衡習柳體,字也寫得慡利挺秀、結體嚴緊,有魏碑斬釘截鐵之勢。
“‘一團和氣。’”孫廷雅念道,微微一笑,“寓意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