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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華和美貌並存,這麼多年我也就見到那麼一位!”
有人抗議,“你把廷雅放哪兒去了?要說才華和美貌,只有廷雅能和雨璇一較高低。”
孫廷雅聽著大家調侃,沒有說話。大學時她們寢室關係很好,但即使是四個女生還是能分出派別,麗君和小穗走得更近,她則和雨璇形影不離。後來陳麗君調侃,這樣分是有依據的,畢竟孫廷雅和陳雨璇兩人作為歷史系乃至整個文法學院有名的才女兼美女,和她們走在一起需要相當大的心理承受力。
沈灃聽得好奇,小聲問道:“雨璇是誰?”
郁小穗解釋:“我們三個的大學室友,全名叫陳雨璇,幾年前……車禍去世了。”
沈灃面色一變。
雖然是談論死者,但因為時間太久,悲傷淡去,留下的都是懷念,大家也忍不住開起了玩笑。陳麗君喝下一杯酒,對孫廷雅道:“說真的,當初我一直懷疑,你和雨璇到底是不是一對……咱們院,再加上別的學院,那麼多追你們的男生,居然沒一個成功的,全折戟沉沙!而你們倆呢,一直親親密密到畢業,難怪會有那種傳聞出來……”
孫廷雅微笑,“我也希望我們倆是一對。”
大家越聊越起勁,最後說到了畢業那晚那場群架。起因是大家吃散夥飯時,有小流氓對陳雨璇說些不乾不淨的話,孫廷雅喝高了,連解釋都懶得聽就一腳踹到那人肚子上。接下來就是一團混戰,現場打成一片,最後大家連句告別都來不及說,就各自逃走。
郁小穗道:“我記得有人幫你們!你和雨璇,都跟一個男的跑走了!丟下我在苦海掙扎!我一直想問來著,那男的是誰?”
孫廷雅還來不及回答,就見服務員走了過來,低聲道:“陳小姐,外面有一位先生找您。”
“誰啊?”陳麗君問。
“不知道,他讓我轉告您,就說是陳雨璇小姐的朋友。”
陳麗君面色一變,旁邊郁小穗直接倒抽一口冷氣。其餘人隔得遠沒聽清,好奇地問怎麼了,她們沒有回答,而是起身就往外走。
陳麗君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廷雅,你也來啊!快!”
孫廷雅抬頭,倉皇地應了一聲,“哦,好、好啊。”
門口果然站著個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穿著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裝。他背對著門而立,聽到身後的動靜,這才慢慢轉過身。眉目英挺、目光銳利,薄薄的唇抿在一起,很寡言淡漠的樣子。
陳麗君試探道:“你好?”
男人沒有看別人,專注地凝視著陳麗君,道:“你好,我是陳雨璇的哥哥,陳少峰。”
第37章
“雨璇的哥哥?”陳麗君驚訝道,“您……您怎麼會來這裡?”
陳少峰道:“你是陳麗君小姐嗎?雨璇為你準備了一份結婚禮物,我來代她轉交。”
陳麗君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一瞬間差點以為雨璇沒有死。可是很快她反應過來,禮物肯定是生前準備的,那她是從什麼時刻開始考慮這件事的?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陳少峰道:“東西是她畢業時就準備好的,本打算親手交給你們……”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他沉默一瞬,將手上的禮物遞了過來。也就是這時陳麗君才發現,原來他一直握著個長條的錦盒。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幅捲軸,她忽然預料到什麼,顫抖著手去解絲帶。
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幅踏雪尋梅圖,白茫茫的雪地唯有幾點嫣紅格外醒目,筆法流暢、自在寫意。左下角則是她的題字,簡簡單單兩句話:“只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
雨璇的國畫水平很高,甚至比廷雅都高,畢業時她曾開玩笑說讓她送她一幅,等將來她紅了就可以高價轉賣。當時陳雨璇沒答應,原來,她回家後就為她畫了一幅……
陳麗君看了許久,才輕輕一笑,眼淚倏地滑落,“她知道我喜歡梅花。”
“麗君有禮物,那……我也有嗎?”郁小穗又是期待又是緊張地看著陳少峰。男人微微點頭,她臉色立變,“那你提前給我……不不,算了,等我結婚時你再帶給我,好嗎?”
陳少峰不說話,大概是默認。陳麗君擦乾眼淚,露出個笑容,“陳先生,既然都來了,進去吃點東西吧?我也想敬您一杯,謝謝您……謝謝您給我帶來這麼重要的東西。”
陳少峰搖頭,“我還有工作,就不久留了。祝陳小姐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陳麗君還想再勸,然而撞上陳少峰高山積雪般的神情,也就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眼看他轉身離開,陳麗君和郁小穗沉默許久,同時嘆了口氣。轉身想回大廳,孫廷雅卻沒有動,她們困惑地看過去。孫廷雅垂著頭,長發擋在臉側,讓人無法窺見她的表情,“你們先進去吧。我想去趟洗手間,待會兒……待會兒再回來。”
走廊上沒什麼人,孫廷雅目標明確走到洗手台前,擰開了水龍頭。也就是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在發抖。像是犯了毒癮的病人,兩隻手控制不住地顫抖,冷水流過蒼白的皮膚。
她抬頭,鏡中是同樣蒼白的女人的臉。她不知道剛才落入他眼中的是不是這個樣子,如果是,那真的太失態了。不過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畢竟從頭到尾,他的目光不曾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她努力去回憶他剛才的樣子,幾年不見,他好像並沒有太大變化,眉目一樣英俊,神情還是那樣冷漠。可有些地方又不一樣了。褪去青澀衝動,現在的他沉穩、淡然,舉手投足都是自信從容。他終於成為了他當年想成為的那種人。
她輕輕一笑,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晚上,大學畢業吃散夥飯那晚。他來接雨璇回家,最後卻在群架里將她們兩個救走,三個人在街上一口氣跑了五分鐘,她終於扛不住癱坐在地。他胳膊還流著血,是剛才幫她擋椅子時劃的,不過他一眼都沒有多看,好像這點傷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他只是盯著她,好一會兒才冷淡開口,“孫廷雅?”
她醉得口齒都不清楚了,還沉浸在打架的興奮中,仰臉大聲道:“是,我是孫廷雅!怎麼樣?單挑還是一起上!”
他被吼得眉頭緊皺,片刻後抬手按了按額角,很忍耐的樣子,“雨璇說你是大家閨秀,大家閨秀……”
後來她總會想,他對她的第一印象一定糟透了。
不知道在裡面站了多久,孫廷雅終於抬手關了水,轉身出了洗手間。然而剛走到走廊,就被眼前所見弄得愣在那裡。
男人站在高大的盆栽旁,正沉默地抽著煙。聽見這邊的動靜,他平靜抬眸,這一回沒有刻意忽略,他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臉上。
孫廷雅僵了好一會兒,才道:“阿峰……陳先生。”
他頓了頓,又吸了一口煙才掐滅它,淡淡道:“孫小姐。”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怎麼又回來了?”
陳少峰:“剛才太匆忙,忘了跟你打招呼。”
是太匆忙嗎?她以為他們現在,根本沒有打招呼的必要。
走廊里沉默半晌,陳少峰問:“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
她微微一笑,“挺好的啊。我結婚了,還去了英國念書,劍橋,你知道的,我喜歡那裡。”
他點點頭,像是在認可她的話。孫廷雅問:“你呢?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他看著她,黑眸沉沉不辨情緒,許久才道:“很好。”
這兩個字讓她心口一堵,笑容卻加深了,“那就好。我丈夫也在裡面,他陪我一起來的。抱歉,我要進去了。”
他又等了一會兒,才微微側身,示意她自便。她一步步走近,經過他的身邊,再一步步走遠。他一直沉默。就像五年前,她帶著行李離開他們的房子,那時候他也是這樣,沒有挽留,一句話都沒有說。
“雨璇……”他忽然開口,兩個字便讓她停下腳步,“她給你準備的結婚禮物,你要看嗎?”
她盯著前方許久,終於在眼淚落下前揚了揚唇,笑道:“不用了。”
。
回家的路上,孫廷雅一直沒說話。
沈灃開著車,路上不時打量她,等車在家門口停好,他過去幫她開門,她卻心神不寧地一腳踩空,頓時崴了腳。
他一把接住她前傾的身子,見她痛得眉頭緊皺,忍不住斥道:“想什麼呢?穿那麼高的鞋還不看著點路!”
她抬頭,眼中居然有隱隱水光,他被這委屈的眼神搞得一愣,語氣瞬間放輕,“很、很痛?別哭啊,我抱你進去,再檢查下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