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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鬆開他的手,空著手心放回被子裡,看著他,“你不……你要去哪?”
沈之曜把外套穿好,整理了一下領子,低頭看著她泛著晶瑩的眼睛,“我明天飛不丹。丫頭,你走的時候,我不送你了。”
星空一下子坐起來,眼淚掉下來看著他,“四年從現在就要開始了?沈之曜,你是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嗎……”
沈之曜低頭看著他,蹙眉,“又哭,淚罐子。”
星空低頭,攥著被子,“好吧,不見就不見!我才不會想你……我會提前走,我也不用你送!分就分!”
沈之曜手放入褲袋裡,盯著她在那裡氣得直發抖。
他的手在口袋裡握成拳頭。
好久,電話響起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賭氣轉過去躺著的星空,輕輕的嘆口氣,“丫頭,我明天出差,會去很久,你走之前跟爺爺好好相處。”
星空肩頭顫動,咬住拳頭不吭聲。
手機一直再吵,沈之曜最後看了她一眼,“你到了國外自己顧好自己,注意安全。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星空聽著他轉身出了病房,突然很恨他,他怎麼可以這樣的心狠,就算她要出國留學,可是也不必四年不見面,就算四年不見面,也不要用這樣冷漠的方式告別……
四年,四年後會不會物是人非了……
門合上,她突然坐起來,茫然的看著緊閉的大門。
她是只渴望飛出去的小鳥,可是這隻小鳥只是想出去喘口氣,而不是不會再歸巢,她突然覺得失落和害怕,等她飛的久了,再回來,會不會巢已經不見了,或者,巢里被別只小鳥霸占了?
她靠在床頭,一陣陣落寞將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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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護士拿電話來給星空,她一夜沒睡,眼睛紅紅的,接過電話,是Amanda。
星空揉揉眼睛,接過來,悶悶的說,“怎麼了?”
Amanda聽著她哭過的聲音,嘆氣,“我和老闆中午十二點的飛機,你過來吧,跟他說幾句話,他也許就不走了。”
星空吸吸鼻子,“你覺得可能嗎?他要走,我去留他他就不走了?你未免太不了解這個人。”
Amanda無奈的笑笑,“他在我們面前,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他,可是他在你面前不一樣,你說的話,他肯定會聽。”
星空閉了閉眼睛,“他先走也好……其實我很怕自己到了最後又反悔,我怕我自己會搖擺,他這樣做,可能也是為了讓我堅定吧……”
堅定的有些殘忍……
Amanda聽她這樣說,嘆息,“時間我告訴你了,你自己決定吧,我過去做事了。”
星空收了線,還給護士電話,不想吃飯,縮回被子裡躺好。
睡一會兒就醒來,下意識的去看看時間。總是這樣,她在煎熬里,沈之曜呢,他那麼堅強,走的時候應該會面不改色吧……
本來是她要走的,現在變成他先走。
躺了一會兒,楊瑾天過來了,他就是臉上挨了打,卻非要住院陪她。
看著那張青青紫紫的臉,星空其實很感謝他,兩個人之間相處的比較像朋友,至於爺爺當初要撮合兩個人的那種可能,基本為零。
和楊瑾天心不在焉的聊了會兒,星空看著時間到了中午,重重的嘆口氣,“楊瑾天,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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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
Amanda跟在沈之曜身後,和他報告,“老闆,那邊都準備好了,下飛機就可以開會。”
沈之曜走了幾步,回頭看著她,“你相信距離是殺手還是保鮮劑。”
Amanda愣了下,思考了一下,回答,“殺手。”
沈之曜淡淡扯起嘴角,眸子深邃一如初見,“如果能被距離殺死,其實也沒什麼必要堅持——”
Amanda不再說話,去換了登機牌,走過來,“到時間了。”
沈之曜點點頭,目光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廣闊的大廳,隨後淡淡道,“走吧。”
四年之期,我賭她依然會是只屬於我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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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外圍。
已經褪去了最刺骨的寒冷,開始有些春天的暖意了。
星空因為身體有傷,所以依然穿著厚厚的外套。
楊瑾天在一旁靠著鐵絲網,看著她抬頭盯著一架架起飛的航班出神,踢了踢腳下的泥土,“你猜這四年,你們倆真的能做到不見面也不聯繫嗎?”
星空抓著鐵絲網,仰著頭,脖子有些發酸,“可以吧……他絕不會來看我,我知道的……”
楊瑾天看著她那副表情,“你看你那樣子,捨不得就捨不得,走什麼走,留在他身邊當小媳婦算了。”
星空白他,轉過身靠著鐵絲網,拿出紙巾擦鼻涕,“我現在要你結婚你幹嗎?你都二十多歲了。”
楊瑾天立刻搖頭,大言不慚,“我不結,我年紀還小呢!怎麼能為了一棵樹吊死。”
星空咽下苦澀,“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打算見識整個森林,我只是想按正常的軌跡去走,我上學,工作,然後再和自己愛的男人,成家,生子……”
第一九八章 此時此刻,她已經不被任何人需要
半個月後,楊瑾天因為實習的事情需要提前返回美國。
星空開學的日子也不遠了,沈信陽就要兩人一起走,叫星空早些過去早些適應當地的生活。
星空東西收拾好——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歡姐把她的衣服都整理的妥妥帖帖,她需要做的就是吃好飯睡好覺,臨走的前一天,她一個人心裡難過的厲害,在沈家走了一遍又一遍,沈之曜的狗明顯的不歡實了,它們個頭那麼大,見了沈之曜卻無比的乖順,她以前牽過一隻,可是它都不怎麼認她,一靠近還是會拼命的狂叫。
不過是幾個月而已,狗就完全不認她了。
開春的季節,可是她走到哪裡都覺得荒涼。
走過以前兩人走過的街道,吃了以前兩人一起吃過的餐館,最後她去了和沈之曜一起新買的房子去。
在那裡兩個人過了很懶散也很狂亂的三天。背負著全世界的指責,兩個人徹夜纏綿,仿佛世界末日一樣的依依不捨。
星空躺在那裡,看著自己在民政局填的那張表,上面有他牽著自己的手寫下的名字。可是現在已經作廢了。
她拿過筆,在背面認真的寫下一行字:沈之曜,我其實想說,你要等我……如果你等四年等累了,那麼四年後,換我守著你好不好……
她寫著寫著又想哭,自己真是個淚罐子,自己怎麼這樣討厭,說走的是自己,捨不得的又是自己……
她拿了床頭的電話過來,好幾次都想要撥過去,可是每次都是,按到最後一個號碼就停住了。
星空最後把那張紙塞到了枕頭底下放好,躺在有他味道的床上,蜷縮著,慢慢的睡去了。
夢裡面的四年,飛一樣的過去。
她飛回來的時候,他張著雙臂,帶著讓她溫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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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那天,沈信陽和楊瑾天的爺爺都去送她。
星空覺得受寵若驚,沈信陽一個勁的交代楊瑾天要照顧好她,還說就算是去了國外,也要看好星空,堅決不許學壞。
楊瑾天一再保證,點頭哈腰的樣子很是可笑。
星空抱著沈信陽,很堅強的沒有哭,她走的時候,沈信陽很感傷的說她是他的好孫女。
星空不行了,急急忙忙的拖著行李拉著楊瑾天朝入口快步的走,邊走邊哭,狠狠的捏著楊瑾天的胳膊,逼他,“快安慰我,說四年很快就過去了!”
楊瑾天把她的行李接過來,摟住她肩膀,“別哭了,我在你身邊陪著,別說四年了,四十年你也樂樂呵呵的過去。”
星空通關之前回頭看了眼,沈信陽一直朝她擺手,她覺得離別的感覺真傷感,四年內,她將再也找不到這些熟悉的場景,天空,笑臉,鄉音,親人,愛人……
統統隨著她的轉身被徹底的留下,她一個人走。
星空擦擦眼淚,深吸一口氣,她要開始她必須獨自走完的那段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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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去那裡的頭幾個月,星空光是應付語言的適應和食宿環境的變化就焦頭爛額了。
楊瑾天帶著她和不同的人接觸,讓她飛快的融入到了那個陌生的環境裡。開學後,她已經基本適應了。
星空欣喜的是,正式開學後,展藍也來了。
楊瑾天在公司里有自己的事情做,展藍和星空就成了一對,沒有課的時候就賴在一起去圖書館或者找個地方聊天散步。
學校很美很寬鬆,星空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小海綿,源源不斷的吸收著這全新世界拋灑過來的養分。
熬過第一年的時候,她覺得驚嘆。
這一年她和沈之曜完全沒有任何聯繫。她不說,但其實她心裏面想的都快要瘋了,晚上的時候睡不著,她偷偷的拿出手機來看,那裡面有他發給她的簡訊,還有她在他煮飯的時候##他的照片。
她每次想他想的受不了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會兒,然後又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又強迫自己停止這樣的舉動。
一年在星空的忙碌中過去了,第二年她們開始選專業,星空討厭枯燥的金融貿易,她自作主張的學了自己感興趣的制陶術,這時候她開始感謝沈之曜在她小時候強迫她去學畫畫了——
二年級開學前的暑假很漫長,展藍依舊很充實的打工並且學習,星空一個人的時候就去圖書館,靠著高到房頂的大書架,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時候她能看到沈之曜的新聞,她其實很想把有他照片和新聞的報刊藏起來帶走,她不太喜歡別人拿著他##,##,###碰碰。
但是自己也覺得自己好笑,若是真的這麼幹了,怕是從此會被圖書館拒之門外。
她看著他成功的周旋在南亞的基建項目中,覺得他似乎是更加放得開手腳了,以前她在他身邊,他連走開一小時也不踏實。
星空看著他的事業風生水起,為他感到開心。
那學期開學前她給爺爺寄一封信,裡面有她這一年的經歷,還有她的一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