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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酥坐在床上,將電腦和數位板放在小桌板上面,然後翻出手機里的照片,比量了一下人體結構的細節,然後就開始勾畫草圖了。

    在描邊的中途,室友們回來了,撲騰了一陣子之後,也都分別上床躺著玩手機了。熄燈的時候,她開始上顏色了。上色期間,陶酥收到了曲戈的催稿信息。

    把半成品的預覽截圖發給了她,收穫了曲大編輯的瘋狂讚美。

    起初,陶酥是有些小謙虛的,但後來她越上色,越覺得這幅作品值得的讚美絕對不止曲戈的幾句話。

    因為……稍稍瞥一眼,就覺得令人心動。

    也或許是她的代入感比較強而已,所以才有如此強烈的心理感受。

    但是當她回想起,下午被男人堵在角落裡,抱著膝蓋,心臟不停加速跳動的那個瞬間,總會控制不住地臉頰微紅。

    原來“壁咚”是這麼神奇的東西,難怪所有的女性向輕小說插畫師,都會被原作者點名要求畫一個這樣的插畫。

    比起暗自心動的陶酥,藺平和這邊也不算平靜。

    將陶酥送回寢室後,藺平和打電話給助理,十分鐘後,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就停在了美院門口。  

    回到公司後,藺平和換下了工地的工作服,然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開始處理堆積了一下午的工作。

    陪暗戀的妹子膩歪了一個下午的代價,就是加班到深夜。

    凌晨零點,藺平和終於處理好了所有的工作,然後起身抻了下胳膊,去茶水間給自己溫了杯牛奶。

    他以前很討厭這種偏甜的東西,但自從兩年前,在酒吧里遇到了陶酥之後,這個習慣就怎麼也戒不掉了。

    就像他每晚都會想到,遞給他牛奶的那個小姑娘一樣。

    藺平和第一次遇見陶酥的時候,他正處於人生中的最低谷。雙親遭遇車禍身亡,平日裡在董事會中和他父親一條心的董事們紛紛倒戈,父親耗盡一生心血經營的建設公司面臨著易主的危機。

    他一個人去酒吧喝悶酒,點了一杯又一杯龍舌蘭,卻不料剛剛喝得上了勁兒,想再續一杯,就被人制止了。

    那是一隻很好看的手,又白又軟,十指纖細漂亮,看起來就很有藝術性的美感。

    後來他才知道,那雙手的原本就很擅長畫油畫。

    “先生,別喝了,這酒我姐姐以前喝過,很傷身體的。”她軟言相勸。  

    藺平和轉過頭,就看到一張略帶稚嫩的面孔,特別是她身上還穿著日式的學生制服,看起來與這酒吧的氣氛格格不入。

    深藍色的馬甲,裡面是白色的襯衫,領結是偏深的酒紅色,黑色的長髮垂在腰際,深藍色的百褶裙下面是兩條蓮藕般白嫩纖細的腿。腿不算長,因為個子不高,但身材比例卻極好。

    “你不讓我喝酒,那我喝什麼?”藺平和當時就覺得眼前一亮,難得拿出耐心,沒像對待其他搭訕的人一樣,採用那種置之不理的態度,反而接了她的話。

    小姑娘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從書包里掏出一盒牛奶,順著吧檯大理石推到他面前,對他說:“那你喝這個吧,牛奶對身體很好,晚上喝還可以安眠。”

    “我又不是小孩,煩心的事情那麼多,牛奶有什麼用。”

    “那你有什麼煩心事?”陶酥一邊問,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看起來就價格不菲,但上面的褶皺卻不少,想必已經很多天沒有熨燙過了,裡面的白襯衫也又很多褶皺。唇邊已經隱隱泛青,看起來有不少胡茬,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十分萎靡,就像……東京都里因為金融危機,失業之後,計劃著自殺的職員一樣。  

    “我快破產了,”藺平和頓了頓,然後繼續說,“而且我弟弟今年要去美國留學,雖然是公費,但是……”

    他說得也算是真話,如果因為他沒有把公司打理好,那麼不僅父親一生的心血要拱手讓人,就連家裡的開銷都會大幅度削減。

    說到底,一切都是因為他不夠成熟,在投資項目的時候把一切想得太簡單,盲目自信,導致手裡的一個項目的失利。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應該可以幫你,”陶酥點點頭,然後從包里翻出來了一疊空白支票,“我哥說,讀書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所以你一定要讓你的弟弟去讀書才行。”

    藺平和看著她拿出那疊空白支票的時候,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但內心卻十分微妙。

    這一微妙,他就忘了說話,只能看著小姑娘從書包里掏出簽字筆,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準備在支票上填數字。

    “我想想,去美國公費留學的話,一年一百萬夠嗎?”她抬起頭,天真地問道。

    藺平和:……  

    “看來是不夠,我在日本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也要七百多萬,美國應該更貴吧,”陶酥想了想,然後一錘定音,“那就寫一千萬吧。”(①)

    於是,藺平和整個人都懵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面前的吧檯上,已經放了一張一千萬人民幣額度的支票。

    藺平和活了二十三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人,居然會開支票給自己。

    而且,她不僅會開支票,還會講道理。

    “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活著,”陶酥義正言辭地對他說,“只要活下去,總會有希望的,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明明看起來年紀不大,說起大道理來還一套一套的。

    最重要的是,藺平和覺得,她說得都對。

    藺平和默默地收好了那張支票,然後又和她聊了一會兒,在簡短的對話中,他知道了她在日本念書剛回國,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學的專業是油畫。

    今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和朋友在這裡開派對,剛好抽到了大冒險,要來搭訕他。  

    他能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偏內向的女孩子,大概真的是醉糊塗了,才會毫無芥蒂地跟他聊天,而且還給他這種陌生人開了一千萬的支票……

    藺平和沒有取支票里的錢,而是根據支票上留下的企業信息,查到了她的身份。

    當時他還很費解,她為什麼會覺得留學需要一千萬,直到藺平和查到她在日本念高中的信息,才恍然大悟。

    她應該是喝多了,把日元和人民幣的匯率弄混了。

    也因為喝多了的緣故,陶酥睡了一覺之後,就把頭一天晚上開了一千萬支票這件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思緒重新回到午夜中,藺平和坐在辦公室里,從抽屜里翻出一個不算大的塑料夾子。翻開後,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支票。

    因為已經過去了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就算很用心地保存,支票的紙張已經有些發皺。

    其實,藺平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她這麼執著。明明……她早就不記得自己了,甚至現在還把他誤認為工地里的搬磚工。

    可是,他實在是太喜歡她了。可是,也說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她。

    或許是因為,她遞過來的那盒牛奶;也或許是因為,她遞過來的那張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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