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章那一場盛大的婚禮
57章那一場盛大的婚禮
電腦畫面上,是一場戶外婚禮的視頻。
擺滿了盛開鮮花的草坪上,高朋滿座,顯貴雲集。鮮花鋪成的道路上,一身黑色西裝身形挺拔的父親牽著新娘子的手,一步一步,緩緩走向禮台等待著的新郎。
禮台上的新郎表情複雜,那雙漆黑如夜的眸子裡似冷似熱,盛滿期待卻又冷如寒冰,寒冰之中,一絲喜悅在眉梢悄悄滋生,就像是冬日寒梅樹梢的那一抹春意,無著處,有還無。
耳機里,司儀的聲音清脆富有激情,大體不過那些話,聽著讓人心頭溫暖又悸動的話——但當年,他似乎一個字都沒有聽清。
他站在禮台上,等著一襲白紗的新娘子走向他,他看不見新娘子白紗遮住的臉,分明知道白紗之下那張臉是怎樣的明麗動人,卻一時又想不出她具體的模樣。他那個時候其實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她,上一次見她,是在那個讓他欲生欲死又痛不欲生的夜晚。後來一直沒見,直到敲定了聯姻,也沒有去見,就連扯證和試婚紗,他也沒有出現在現場,結婚證上那張紅底的合照,是合成的。
不是不想去的。
他不知道有多渴望能陪在她身邊,和她手牽手走完這一個又一個人生中重要的儀式,可他沒有臉去面對她。即便是現在,證也扯了,婚禮也正在舉行著,他卻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他傷害過的女孩子。
他想,一會兒要念誓詞,要給她戴戒指,向世人宣布,陸熙禾,成為他厲戍的合法妻子。
他在心裡默念了幾遍誓詞。無論被多少人念過,那些誓詞還是一樣美妙,一樣讓人悸動不已。
儘管已經滾瓜爛熟,但還是發現自己背錯了一個字。
是太緊張了嗎?的確是很緊張。他握成拳的手一直在發抖。不單單是緊張,還有害怕。到婚禮這一日,他仍不知要如何面對那個女孩子。雖然她答應了嫁,但那只是因為,他母親跟那個女孩子說,她的兩個兒子,大的抑鬱症到了重度,小的頹靡了兩年,厲家這座大廈將要傾頹,覆巢之下再無完卵,而導致這個家家破人亡,女孩子要背負些責任。
母親的手段太卑劣了。可他竟然沒有去反對,因為內心裡竟是盼著能娶她過門的,最終也沒有掙得過內心對她的渴求。
他當年強了她,如今還是要強娶她。他想,這個姑娘真是倒霉,一輩子栽在他手裡。但是他會用餘生好好待她,再不會讓她受傷。
這樣想著,新娘子已經到了跟前。
她似乎比以前更瘦了,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胳膊細得跟樹枝似的。他忽然心疼得刀絞似的——這兩年她一定倍受煎熬,過得一點也不好。他想。
他腦子一時出神,司儀說了句什麼,在等他回答,他沒有聽清,回答不出,惹得來賓一陣笑。
這五年他一直沒有想起來司儀問的到底是什麼,如今看錄像才聽清楚了,司儀問的是:「新郎官看起來有點兒心不在焉呀,是想著晚上的洞房花燭了嗎?」
厲戍抿起了嘴角。原來問的是這一句。他當時的確是走神走得厲害。
洞房花燭麼?他不是想的這個。當晚也沒有能夠洞房花燭。
岳丈陸庭把新娘子帶到了他面前,說了幾句諄諄教誨,然後,把他寵愛的女兒的手往他手裡遞。
他沒能接住。
方子麟不知從什麼地方殺了出來,抓起他的手臂拖到了一旁,說要帶他去見個人。
他記得當時很懵,被方子麟拖著就走。
錄像里有一個機位正好拍到了這一幕。
現在看看並不是沒有反抗,他推開了方子麟。大概是想要站回禮台上去,往禮台走了幾步,方子麟在他身後喊了一句什麼,他才停住腳步的。
大概是那個機位很遠,只錄到了影像,沒有收到聲音,厲戍揉著眉心想了想,也沒想起來當時方子麟喊的是什麼。
那天他狀態太不好了,整個人渾渾噩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方子麟說了那句話之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他走了。
當時他走得急,不知他的新娘子後來如何了。這些年他也不敢問,不敢看這個錄像。
錄像里,新娘子緩緩揭開頭紗,清澈見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的背影,良久,輕輕吐出了幾個字:「爸爸,我要去新房了,您回去吧。」
她一步一步走下禮台,走得很穩當,把手捧花交給兩個伴娘之後,就提著裙裾小跑起來,一直跑到婚車旁,上了車,後面追上來的人沒能攔住她,她開車衝出了婚禮現場。
當時這場婚禮很轟動,現場機位很多,甚至還有很多記者,她開車狂奔這一幕,也拍了上去。
厲戍一時不能呼吸。
他知道自己挺混蛋的。也知道對那個他一直想護著的少女傷害很深。
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從來沒有,哪怕一次也好,去安慰那個無辜受傷的女孩子。
她提著裙裾獨自奔跑在喧嚷的人群里,因為急於想要逃離,連鞋子都跑掉了,後來去了哪裡,他並不知道。
小小的女孩子,卻堅強得超乎想像。她能去哪裡?不過是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像被傷害的小獸一般,躲起來舔舐自己的傷口罷了。
婚禮在兩個主角的離開之後被迫終止,那天他沒有去找她,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也沒有去找她。雖然有原因,但不能因為那些原因就能被原諒。
錄像中的畫面定格在陸熙禾上車逃跑那一刻。
厲戍修長的手指貼在屏幕中新娘子的臉上。
不求你原諒。只求你給我個機會,別急著現在就推開我。
陸熙禾,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
大概是吃了藥的關係,陸熙禾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厲戍半天沒聽見動靜,走到帘子前,輕輕撥開帘子,站在帘子下,隔著一段距離看陸熙禾。
陸熙禾枕在靠枕上,睡姿不怎麼優雅,上半身因為傷的緣故,倒是規矩,一雙腿卻是撇成個大大的人字——她今天穿的還是系帶式的吊帶裙,裙裾是寬鬆的,及膝長,這個姿勢把裙裾扯得很開,白得發光的大腿全露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