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她看繁星,他看小美人
150
殷時修深吸口氣,邁出步子,和殷時青並排而立,「我兒子生了次大病,當時我拿到了兩份檢查報告……」
「時修,你想說什麼?」
殷時青比殷時修要老上許多,世故的面孔卻帶著茫然無知的淡淡笑意。
殷時修眼瞼眨了下,斜眼瞥向他,
「爸媽什麼性格,我們都知道,尤其是媽,嚴苛考究到甚至有些挑剔,但對殷家兒孫,卻又是打心底里疼愛。」
他深吸口氣,而後緩緩吐出,
「她不會一直把小萌拒之門外,但如果一個本身就不受她待見的媳婦,連孫子孫女都照顧不好……可就難講了。」
「時修,你想的未免太多了吧?」
「身體檢查報告其實只有一份,我拿到手時,上面寫的很清楚:攝用不利於嬰兒身體的微量元素,破壞免疫系統,導致抵抗力下降……」
「……」
「我兒子一直由陳奶媽照顧……」
「看來……你以為是大哥對你的兒子——」
殷時修忙抬手,示意他打住,那眸子的餘光射出一道鋒刃面上的銳光。
「這種話,大哥掂量一下再說。畢竟會有第二份檢查報告,正是因為,我沒有下任何定斷……」
「沒下定斷?」
殷時青看向他,「你是在懷疑你大哥。」
「可我讓一切止於懷疑。」
「……」
「因為你是大哥。可如果連你兒子媳婦兒都管教不好,也要欺負到我妻子身上,那這聲大哥,我恐怕叫不出來了。」
殷時青面色有些發青。
「家主位置,我從沒稀罕過,但現在仔細想想,哪怕是為了長遠考慮……」
殷時修扯了下嘴角,眸子沉下,沒有看殷時青,可說出的話幾乎是衝進他耳朵,
「讓你兒子媳婦爬我女人孩子頭上,是不是……太危險了點。」
「……」
殷時修說完便從陽台走進了客廳。
留下面色鐵青,難掩凝重的殷時青。
客廳里祝嵐抱著她七歲的兒子,看了眼殷時修,便收回視線。
殷博文忙湊了上來,
「時修……真是對不起,嚇到你了吧,我不知道那是你妻子……」
「博文,咱倆年紀差不多,但論輩分,你最好還是叫我一聲小叔,我不怕折壽。」
「……」
殷博文僵了一下。
正因為兩人年齡差不多,殷博文打小就沒叫過殷時修小叔,殷時修也從來沒計較過這稱呼。
此刻,突然這麼一提,瞬間就把兩人間的距離拉開……
「我老婆年紀小,但也麻煩你們明天見著,能尊尊敬敬喊一聲……小嬸。」
「……」
殷時修把輩分往這一擺,直接給殷博文和祝嵐上了個「以下犯下,目無尊長」的罪名。
殷博文和祝嵐一時間都有些下不來台。
殷時修說完,還掃了眼那個已經七歲大,卻見著人都不知道主動打招呼的殷俊超。
他手裡拿著把玩具槍,還看不清楚狀況,在那嘀嘀咕咕的和祝嵐撒嬌,要買一把更新款的槍……
「時修,你去哪兒?」
殷紹輝見殷時修往門外走,不禁問了句。
「出去散個步。」
「……」
說是散個步,但老爺子心裡也明白,十有*是去宜靜山莊。
和妻子互看了眼,終是沒說啥……
……
殷時修借著明黃的路燈晃到宜靜山莊時,這心裡是上上下下的,帶著期盼,帶著渴望……
只想見著心心念的女人。
然後仔仔細細的把她檢查一遍,親自確認她真的沒有傷著,才能安心。
這會兒已經近九點了。
宜靜山莊別墅里的客廳燈還亮著,三樓有一間房間燈亮著。
殷時修沒有貿然敲門,而是站在山莊外圍的牆頭下給蘇小萌打了個電話,誰知電話剛過去就被掐斷了。
他愣了一下,緊接著是蘇小萌發來的簡訊。
——叔,啥事呀?外公現在禁止我和你聯繫呢……(哭)。
「……」
殷時修看著發過來的簡訊,眼前仿佛能出現小女人哀怨苦著臉的小模樣兒。
——這麼說,我是見不到你了。
——對啊,(哭)……唔……你想我了嘛??想我了是吧??
路燈下,男人微微勾著唇,在這山間,比燈光更溫柔的是他的眸子,他的笑。
——恩。
——哇!這麼坦白啊?嘿嘿……咦,不會已經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吧?
蘇小萌這前一秒狂喜偷樂,後一秒就警戒消極。
——不敢。
——哼!我諒你也不敢,除非你真的不想要雙雙和煌煌了!
——別總是胡思亂想,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失敗……
那邊似乎猶豫了許久,好一會兒才有簡訊回過來……
——我也想你了,怎麼辦啊?(哭)。
「……」
殷時修心口一暖,很想就什麼都不顧,闖進宜靜山莊。
可看看時間,老人家也到了休息的時候,這個時候進去,無疑是讓老人家的怒氣繼續升騰……
山間的冬夜,涼意侵襲。
吸進肺的空氣都帶著冰碴子似的涼意。
殷時修微微抬頭,身體靠在了路燈的燈柱子上,拿著手機的手,已經冷的發紅。
——想我什麼?
——唔,那你想我什麼呀?
——你猜……
——(鄙視鄙視)我為什麼會不由自主的往很邪惡的方面去猜咧?
——估摸著只有一個可能。
——啥呀?(眨巴眼睛)
——你想的和我想的……差不多。都挺邪惡。
——……!!!
——哈哈,我說中了麼?
蘇小萌偷瞄了眼屋外,還坐在一塊兒聊著天的媽媽和外公,心裡重重嘆口氣,而後手指飛快打著字……
——叔,你知道羅密歐與朱麗葉嘛?
殷時修不大想回這條信息。
——你覺得咱兩像不像羅密歐與朱麗葉啊?(哭)。
——雙雙和煌煌睡下了?
羅密歐與朱麗葉什麼的,殷時修壓根不想聊這個話題,便岔開話題問到了孩子。
一問到孩子,蘇小萌立刻嘰里呱啦說個不停,從孩子回來之後,雙雙和煌煌怎麼折騰的,要不是信息字數有所限制,她能寫出一篇論文來!
殷時修笑著看著文字里不斷湧現出來,屬於某人的鬼靈神情。
——不過好在他們還當我是媽媽,嘿嘿!我威脅了兩下,就乖乖閉上眼睡覺啦!
蘇小萌這麼說著,那是臉不紅心不跳。
可那邊的殷時修可是半個字都不信。
兒子還好,這閨女什麼德行,他能不曉得麼?臨睡前不折騰上個半個多小時,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麼聽你的話,那以後雙雙就歸你哄了。
蘇小萌往床上一靠,屋子裡雖然開著暖氣,但她看著窗戶上那層薄霧,便覺得後背有點冷。
這是三樓的主臥室,外頭有一個小客廳,偏偏小客廳和臥室間還沒有門。
外公和媽媽就在客廳的小沙發里聊天。
這都不曉得聊了多久了,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外公也是話挺多,真能侃啊!
三樓的窗戶正對著山莊的側門,從她的角度望去,可以看到側門外的兩盞路燈,微微抬頭,就可以看到夜空里的繁星。
沒那麼亮,但是稀稀落落的點在那兒,越是定睛看,越是能發現的多。
——叔,我在看星星……
殷時修看著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簡訊,而後下意識抬頭望向天空……
而後視線看向別墅三樓的那一扇亮著的窗戶,約莫是小萌換了位置的緣故,這會兒從殷時修的角度,竟隱隱能看到一個小身影……
應該是盤著腿坐在床上,頭抬得高高的,而後又時不時瞄了一眼手機。
——星星好看麼?
——當然啊,山裡的星星比城市裡看到的要好看許多的。(眨巴眼睛)你這會兒在幹嘛呀?
——唔,在看美人兒。
「……」
蘇小萌看著星星,心頭正是無限享受,覺得世界無比美好之際,低頭一瞥,看到殷時修的簡訊,表情立馬就僵了!
偷偷瞄了眼客廳……
正撞上媽媽投進來的視線,驚了她一下。
終究是沒敢立刻撥電話出去,慍怒傳到指尖,飛快的在手機上打著字!
——什麼美人啊!你給我從實招來!
——唔,就是美人啊,年紀不大,還是個小美人兒……
蘇小萌這邊憤怒的打了一連串字,多以批判鄙視為主,然而打完又刪,刪完又打,如此反覆幾次!
某人大概也平息了些許怒氣,眉頭一揚!
——我覺得星星不好看了,我要去看帥哥了!
——哦,行啊,那你去吧。
殷時修發完簡訊,而後便看著窗戶里的小女人暴躁撓頭的大致模樣兒。
雖說他也能腦部的出她的表情,畢竟……她的五官已經深刻在他心裡。
但到這種時候,總還是能湊近些,仔仔細細的看盡她的每一個神情變化。
——不和你說話了!拜拜!
蘇小萌也知道殷時修大約只是在逗她,只是今天有點特別的敏gan。
這隨便逗一下,她都會禁不住的胡思亂想……
發完簡訊,她吐出一口氣,心裡有點堵,不是在堵殷時修說的話。
只是想到外公今天生氣的樣子,不難想像殷家二老的反應……
絕不會比外公好多少。
她要怎麼做,才能讓殷家二老和外公都高興,要怎麼做,才能被真正接納……
怎麼就有一種事情解決不完,反而難題越弄越大的感覺呢?
——老婆大人這就生氣了啊?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蘇小萌眉頭揚的高高的,很是不屑的瞥了眼跳出來的信息。
而後剛「高冷」了半分鐘的小臉,一下子就繃不住笑了。
——對啊,生氣了!
——這可怎麼辦?我正想睡覺,你這麼一生氣,我好像不應該想著睡覺的事情啊……
……
——老婆大人指教一下,我要怎麼哄你咧?
蘇小萌撇撇嘴,手機握著放胸口,看著天上的星星,想著要怎麼折騰殷時修,而後眸子一眯!
「啪嗒啪嗒」的打著字……
殷時修站在燈下頭已經有半個多小時了,雖說穿著大衣,也圍著圍巾,但沒怎麼動彈的身體還是冷的有點發僵。
吸了口涼氣,看著那扇明亮的窗戶……
他點了根煙,大約眼前也只有這個方法可以驅寒了。
薄唇間夾著一根煙,他收到蘇小萌發來的簡訊!
——我也不過分,我在別墅的三樓,你現在就從你那兒跑過來給我道個歉吧!
殷時修眉頭一揚。
——好。
他就回了這麼一個字。
蘇小萌愣了一下,想了想,有點不放心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會來,還是也跟她一樣,在開著玩笑。
唔……
——你不會真要來吧?
——你提的要求,我怎麼能不照做?老婆大人。
蘇小萌抿著嘴,這一晚上被殷時修左一個「老婆大人」右一個「老婆大人」喊得得意極了。
悶聲在那笑個不停,滿足的很。
也不管殷時修是不是在開玩笑,她還是認認真真的回了簡訊。
——我開玩笑的,外邊好冷的,我可捨不得你凍著哩!嘻嘻,我好吧?(眨巴眼睛)。
殷時修微笑。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來了。
——我就知道你哄我的!
蘇小萌心想他應的這麼利落,果然還是算計好了自己不捨得他這麼晚這麼冷還往這邊跑。
——不然我過來?
——那還是算了……
蘇小萌哀怨的垂著眼,感覺自個兒好沒用哦!
這來也是她在說,不來也是她在說。
那邊殷時修肯定得意的狠吧!
——萌萌,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有和我說?
殷時修神色微微黯下,吸了口煙,緩緩吐出。
蘇小萌又眨巴了下眼睛……
有什麼事情沒有和他說……?
——你怎麼沒有告訴我,你差點兒被車給撞了?
「……」
蘇小萌看著簡訊,咬了下唇。
她其實挺擔心的,原本就不想讓他知道,尤其是看到外公和媽媽曉得後嚇壞了的表情。
可後來外公去了殷家,蘇小萌覺得殷時修應該肯定會知道……
但是這麼一晚上,他都沒有和自己提這事兒,還以為……他似乎還不知道呢!
顯然,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他在等她主動提呢……
——外公過去了,還以為你知道了呢!不過,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又沒什麼事兒,專門和你提幹嘛呀?
殷時修看著這寥寥幾字……
輕嘆口氣。
——就是覺得你應該告訴我。
告訴他,那一瞬她有多害怕。
——誒喲,過去了嘛,多提無益啊!話說那今天那兩個人到底是誰啊?外公也沒細說,和你關係近麼?
——大哥的兒子兒媳婦。
蘇小萌在那想著,只是覺得殷家真是人丁興旺啊……
到處都是殷家人。
——論起來,他們應該喊你一聲嬸嬸。
蘇小萌看到殷時修發過來這條簡訊,當時就樂了!
——嬸嬸?!
——恩,明天他們應該會和爸媽一起過來,給你還有外公賠禮道歉。你是長輩,如果你有心想刁難一下,晚上可以仔細想想。
——我覺得光是他們要叫我小嬸這一點,就夠刁難他們的了!哈哈哈!(癲狂大笑)。
「……」
殷時修搖了搖頭。
就是一小丫頭腦子,沒得救了。
蘇小萌想到那對氣勢凌人而又仗勢欺人的夫妻,要喊自個兒一聲小嬸嬸,心裡頭越想越舒坦。
伸了個懶腰,有點犯困了,客廳外頭,媽媽和外公還沒消停呢!
她服氣了!
可能是和丈夫聊天聊得嗨了,覺得屋內有點小熱,她半開了窗戶……
涼氣躥進屋來,舒坦很多。
蘇小萌四下看著這座山頭的夜晚,就這麼隨意看著,正要把頭縮回來,重新關上窗戶……
隔著外圍牆頭,側門前的那一盞路燈下,一縷輕煙成圈裊裊上升……
在明黃的燈光下那麼清晰,卻又那麼迅速的消散。
循著那縷煙,她看到微微靠在路燈邊的那半個高大身影……
不是吧……
蘇小萌一時間,全身血液都湧進了心窩!
緊盯著那抹身影,她手指有些發顫的撥打了某人的電話。
殷時修不過低了會兒頭,便見蘇小萌的電話進來了。
接起……
「叔,你……在哪兒呢?」
她問話的聲音極其不自然……
殷時修下意識抬頭,只見那窗戶半開,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脖子長長的伸著。
他輕笑,微微抬手,朝她打了個招呼。
蘇小萌眼眶當即就熱了,充盈著水珠。
「叔,你是白痴麼?」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