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自尊
比起秦笙和卡斯特,瑟琳娜跟阿洛德的這輛車子上顯然要安靜得多了。
瑟琳娜的確是個見了美人就要撩撥幾句的性子,就算阿洛德是秦笙的朋友也不例外。
然而,這人的脾氣顯然不像是他的長相那麼好。雖說平時沒少見關於他的那些緋聞報導,好像情場浪子似的。但這會兒跟他說起話來,可半點也沒有感覺到他對女人有多熱情。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在秦笙那兒受了挫,所以心情不好。
瑟琳娜也不是個喜歡勉強別人的,見他實在沒有談話的興致,乾脆就放棄了談話的念頭,老老實實地開起了自己的車子。
餐廳是瑟琳娜之前在拍照的過程中讓助手去預訂的。
不過,這位小助手顯然很了解自己這頂頭Boss的習慣,還以為她是對阿洛德這個新過來的美男子感興趣,所以連預訂的參觀都是出了名的情侶餐廳。哪怕它其實的確是一間高級西餐廳,也改變不了「情侶」這個詞語的存在。
因為是最近才興起的新店,經常在其他國家瀟灑的瑟琳娜在聽到名字和地點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直到這會兒到了地方,一見著裝飾的風格,還有外面立著的招牌上的標語,她才明白了這是一家什麼樣的餐廳。
若是秦笙和卡斯特兩人過來,當然是再好不過。或者說跟他們一起過來的另外兩人也是情侶,也可以當做是情侶檔。可是現在……
瑟琳娜就算真的要找情人,也不會當著自己兒子的面,更何況對方對她並沒有什麼興趣,反而對她兒子的女友有那麼幾分意思。
瑟琳娜站在餐廳門口,心裡第一次有了這樣的念頭:以後,是不是該收斂幾分了?免得讓助手訂餐廳都會出現這種狀況。
但位置都已經訂好了,這會兒取消了位置再重新去找,可不太方便,畢竟稍微高檔一些的餐廳都是需要提前預訂的。
「卡斯特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所以我就帶他們過來見識見識,希望你不會介意,」瑟琳娜只能這樣對阿洛德說了,希望可以把這事兒給一筆帶過,「當然了,這裡的菜式和服務都是很不錯的。」
作為客人,阿洛德難道還能說不?只能配合著把這場「戲」給唱下去。
如果不是瑟琳娜剛才臉上還帶著幾分尷尬,他都要以為這位是想幫兒子趕走他了。
卡斯特和秦笙這對真情侶卻對這兒挺感興趣的。
先不說飯菜會不會合口味,光是這裡的氛圍和情調就已經很讓人滿意了。
外面的陽光已經被隔開,室內亮著的是帶著幾分曖昧色澤的暖色系燈光,獨特的設計,讓每一束燈光都恰好投射在相應的桌位上。每一桌的桌布紋路都不同,桌子中間放著漂亮的水晶花瓶,裡面插著一朵新鮮的紅玫瑰,還有一根未點燃的蠟燭安置在銀色燭台上,就放在玫瑰花旁邊,供客人自行使用。
大廳的一角,專門請了人在那兒演奏樂曲。
輕揚的小提琴聲十分動聽,旁邊擺著的其他樂器,顯然也不是裝飾品而已,每一種都有專人負責。
不得不說,如果是情侶的話,坐在這樣的地方用餐無疑是一種享受。就算不是情侶,這樣的優雅的用餐環境也不會讓人覺得不滿。
至少,就連阿洛德這個F國人都很喜歡這兒的布置。
四人依次入座。
卡斯特很是自覺地幫秦笙拉開了椅子讓她坐下,然後又幫她脫去了外套,遞給了等在一邊的侍者,掛到了衣帽架上面。
阿洛德雖說不是瑟琳娜的情人,但到底也是知道用餐禮儀的,幫她拉開了椅子。
兩位女士入座之後,卡斯特和阿洛德才坐了下來。
餐點已經提前訂好,這會兒也不用多等,很快就上齊了。
這種餐廳里當然不好不停地交談,最多也就是情侶之間挨在一起來幾句親密的耳語。他們這一桌的情況比較特殊,乾脆就專注起吃東西了。
擺盤和味道都很好,牛排煎得恰到好處,鵝肝味道也很正,意面煮得爽口又不失嚼勁兒,紅酒雖說比不上名釀,卻也甘美醇厚。
一開始或許還有點兒其他的心思,到了後來就完全被這裡的美食給俘獲了。
下次可以帶著小情人過來試一試了。
瑟琳娜想著。
以後再有機會,可以跟笙笙單獨過來。
不愧是母子倆,想的都差不多。只不過瑟琳娜的人選並不一定特指的哪一個人,卡斯特從頭到尾都只想著秦笙一個。
阿洛德看上去倒是沒有多少情緒起伏,但也看得出對這頓飯很滿意。
秦笙也是完全享受起了美食,只不過紅酒淺嘗輒止。
今早的事兒她可還沒有全部忘記,如果不想再出現什麼尷尬的情況,她還是不要多喝的好,免得又一個不小心喝醉了。
等到吃完了飯,四人這才走出了餐廳。
阿洛德這次來西班牙,本就是因為工作行程,到《Beauty》雜誌那兒拍完了封面照片,就要儘快離開。
這頓飯也是人際交往的一次安排而已。
「秦,你們的開學應該就在這段時間了吧?」在他們吃飯的時候,阿洛德的助手已經叫好了車子等在外面,這會兒阿洛德就站在車旁看著秦笙,「要不要一起回F國?」
秦笙他們學校是九月底正式入學,還真就是這幾天的時間了。
卡斯特一聽這話,耳朵都要豎起來了。
之前還覺得這人老實呢,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放大招!
瑟琳娜本來還在想著下次要帶誰過來吃飯,這會兒也被阿洛德的話炸回了神。
秦笙卻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正常的樣子,反而仔細地想了想,很明顯是在考慮行程安排,然後才拒絕道:「不好意思,我大概還要再等一兩天才會回去,就不好耽擱你了。十分感謝你的邀請。」
她沒有一口回絕,反而是經過了細細的思考。這樣一來,讓阿洛德連勸說的機會都沒有了,總不好逼著她走吧?
秦笙之前的確是沒有多想的,就算當初朱莉安覺得阿洛德對她有那麼點兒意思,她也以為是朱莉安想太多了。
她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或許在音樂上有點太天賦,但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卡斯特那樣,因為一個聲音就從國外追過去;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和她深交,然後漸漸了解彼此。
直到現在,看著阿洛德那雙帶著幾分期待的眼睛,秦笙才知道——朱莉安竟然沒有看錯!
說實話,不管那些娛記的報導中對阿洛德有多少詆毀,至少在秦笙親眼看見的事實里,阿洛德是一個很不錯的人。長得好看,對待女士也算得上是紳士,並沒有什麼暴躁易怒的情況。
但是,不管這人好或是不好,對於秦笙來說,只有能不能成為朋友的可能性存在。而其他的……
她半點可能也不會考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笙其實是理智派的。否則在和卡斯特的關係中也不會一再放慢了步調。這對於某些感情至上的人來說未免有些冷情了,但這樣又何嘗不是一種負責的態度呢?
換做其他姑娘,就算不會答應阿洛德隱含的追求意味,也會忍不住在心裡YY一下和他談戀愛的感覺。
可秦笙不同,她對這些真的是一點兒想法也沒有。
她已經有了卡斯特這個戀人,先別說卡斯特已經很好,就算卡斯特是一個非常平凡普通的男人,她也不會因此對阿洛德產生什麼旖旎的念頭。
在聽到阿洛德的邀請之後,秦笙看上去是在考慮,其實已經做好了拒絕的決定。之所以先要思考一下,不過是想表明自己的態度。她是認認真真做出的決定,而不是草率地給出一個隨便的答案。
當然,這也是對阿洛德的尊重,不至於讓他下不來台。不管怎麼說,阿洛德從頭到尾都是很有風度的,雙方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朋友,沒有必要為了一件沒戳破的事情鬧得不好看。
聽到她的拒絕,阿洛德也不知道是該失落,還是該再說些什麼。不過,他的心裡倒是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念頭一閃而過。
就算知道秦笙和卡斯特感情甚篤,就算知道這小姑娘對他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阿洛德這次還是想最後搏一把。
秦笙剛到F國,朱莉安的車子就拋錨了,正好趕上他經過,順路去接了人;秦笙和朱莉安去酒莊,又正好遇到了找弗蘭克談事兒的他;就連他這次突然接到通告,來西班牙拍攝雜誌照片,也能遇到過來看望卡斯特的秦笙。
或許他們是有緣的。
阿洛德在吃飯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念頭。
說不定會有一個機會呢?如果一次都不爭取,他說不定以後想起來也會覺得遺憾。
就像是瑟琳娜看出來的那樣,阿洛德對秦笙倒沒有多大的執念,也不可能因為見過一兩面就真的情深似海了。只不過,他的確是對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有些好感在的,還有那麼一些想要了解她的衝動和好奇。
這對阿洛德來說已經足夠了。
如果秦笙還是單身,說不定他們會有進一步的接觸,讓這份浮於表面的好感進一步加深成真正才愛情。
但現在的情況,阿洛德並沒有再進一步的機會了。
說不定,從這兒回去以後,他們倆甚至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畢竟,一個是模特兒圈裡的名人,F國有錢人家的貴公子;一個是還沒入校的學生,從C國過來求學的普通人。
除去這幾次巧合,他們能有交集的機會太少。
唯一爭取的機會也這樣被拒絕,阿洛德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並沒有惱羞成怒,反而對著秦笙笑了笑,主動牽過她的手行了一個吻手禮:「那麼,再會,可愛的姑娘。」
說著,也不去看其他人的神情,他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很快就離開了這裡,朝著機場而去了。
在未得到允許的情況下主動對一位女士作出這樣的行為,其實是一種不大紳士的舉動。可阿洛德長得實在好看,行為也很克制,說話間還帶著幾分難得的釋然和放鬆,讓人根本生不出什麼討厭的心思來。
這樣的禮節在國外本就十分常見,如果不是他行禮之前沒有徵求秦笙的同意,別人根本說不了他半個不是。
至少,就連站在旁邊的卡斯特也不會因此覺得他太過分。只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在秦笙過來以後,不動神色地伸手握住了她的那隻手,悄悄用手指擦了擦她的手背。
以前怎麼就沒覺得這些禮節有些多餘呢?
秦笙本來還在為阿洛德的離去而放鬆,感覺到卡斯特的動作以後,就是哭笑不得了。
這傢伙!
比起阿洛德這種成熟的男人來說,卡斯特的確多了幾分屬於少年人的朝氣和稚氣。
可一個鍋配一個蓋兒,秦笙愛的卻正是這樣的卡斯特。
圍觀了一切的瑟琳娜倒是對阿洛德的印象更好了些。
看來,這小伙子還算是有些風度的。在得知沒有機會以後,就爽快地告辭離去,並沒有再過多糾纏。其實,換做她自己,還是更喜歡阿洛德這樣渾身都充滿了誘惑力的男人的。
也不知道她這傻兒子運氣怎麼就這麼好,還沒做什麼,秦笙就自己把人給勸走了。
瑟琳娜看了一眼卡斯特,這傢伙此時因為阿洛德的離去,已經全然放鬆下來,緊緊地拉著秦笙的手笑著說了些什麼,半點兒也沒有注意到她這個親媽看過去的眼神。
唉!
還好她這個當媽的給了他一張好看的臉。
瑟琳娜默默地想著。
「笙笙,你快要回F國去了嗎?」如果不是阿洛德剛才提起,卡斯特都快要忘記這件事了。畢竟這兩天太過美妙,讓他有一種自己已經跟秦笙永遠住在一起的錯覺。
「對,明天再待一天,我就要回去了,」秦笙故意做出了一個苦惱的表情,「你知道的,開學。」
九月底正式入學,而對於新生,還有他們這些因為特殊原因特招進來的學生,都有一個新生入學匯演等在那兒呢!
匯演時間是在正式開學之前,效果會決定了他們之後是否能夠正式入學,能被什麼老師看中,能分到什麼樣的班級。
所以,對於新生來說,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秦笙如果不是提前準備好了,也不可能在這樣的空隙里抽時間來西班牙看卡斯特。
就算今天沒有阿洛德的「邀請」,秦笙今晚也會跟卡斯特提起回F國的事情。
「那好吧,」卡斯特沒有多說什麼,只把秦笙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我會過來看你的,笙笙你要好好學習,別一直想著我了。」
臉皮怎麼這麼厚呢?
秦笙笑著打量了一下卡斯特的臉,只覺得帥氣無比,所以她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嗯,我一定不會想著你的。」
「那也不行!」卡斯特臉上的膚色是白種人特有的顏色,很容易就看出了這會兒臉色泛紅的變化,「還是要想一想的,當然,我也會想著你的,aways。」
卡斯特每次這樣專注著看著她的時候,秦笙都難以拒絕他的任何請求,甚至很想伸手在他的頭上捋一把。
想到旁邊還有瑟琳娜這位長輩在,秦笙還是按捺住了那股子衝動,隨口應到:「好好好,知道了,會想你的。」
卡斯特這才笑了起來。
他好像總是格外的容易滿足。只要秦笙對他笑上一笑,或是輕輕地在他臉頰上留一個吻,或是答應了他的一個小小的要求,他都會這樣笑得一臉滿足,好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有一種人,就算到了成年,就算已經白髮蒼蒼,身上都依然留著少年人的赤誠和明朗。
卡斯特就是這樣的存在。
他的個子很高,站在人群之中都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讓秦笙一眼就能發現他的存在。
他的面部稜角也已經發育成熟,並沒有什么小虎牙、嬰兒肥之類的特徵,很明顯就是正常的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
可每當他這樣眼神發亮地露出一個笑容,秦笙總會看到他身上那個金髮藍眼、滿心熱情的少年在對著自己眨眼睛。
因為只有最後一天的時間了,卡斯特也不想在外面耽擱,第二天兩人乾脆就一起窩在家裡看電視。
無聊的GG片,浪漫的愛情片,幽默的喜劇片,不管是什麼,都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而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只是簡單的一個對視,都讓空氣里充斥著甜甜的味道;一個悄悄湊過去的親吻,也會讓人的眼神都迷離起來。
瑟琳娜簡直要被家裡的這種戀愛氣息給熏得頭腦發脹,乾脆提前離開,當天就坐上飛機往另一個國家飛去出差了。
兩人膩歪了一整天,卡斯特才不得不開著車子把秦笙送到了機場。
新的賽季就要到來,機場來來往往的遊客還挺多,其中有不少都是巴薩的球迷,對於卡斯特這個新星自然不會不認識。
他在這兒,當然是不可能像C國那樣,大搖大擺地直接出門的。
在家就戴上了棒球帽和口罩,穿上寬鬆的衛衣休閒褲,確認這副打扮不會有人認出來,他才出了門。
好在最近氣溫下降,機場裡有不少人都是這樣的打扮,卡斯特這樣也不算什麼特殊的,並沒有往他這兒多看幾眼。
看著他這樣子,秦笙總有一種自己在跟大明星談戀愛的感覺,這在C國是沒有的。
當然了,秦笙最近忙著談戀愛,也沒有注意到國內的變化,還不知道她現在也算是C國的名人了。一旦回國,她也必須學著卡斯特這樣,出門就要進行偽裝。
這一對兒,一個在C國需要遮頭掩面,一個在國外需要隱藏自己,還真是一種「緣分」。
又是一番道別,卡斯特才看著秦笙往登機通道走去。
這時候,他突然想到有句話忘了說。可這兒的人不少,他遮著臉當然沒有人認得出來,可如果叫出聲……
想到那場面就不太好辦了。
而且,人來人往的,周圍都是各種嘈雜的聲音,他就算扯開嗓子喊出秦笙的名字,她也不一定能夠聽得清楚。
卡斯特連忙掏出了手機,趁著秦笙這時候還沒有關機,趕緊打了過去。
那邊,秦笙一看手機響起,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挑了挑眉,趕緊接通:「餵?卡斯特?」
一邊說著,她就一邊轉身,在人群里尋找起卡斯特的身影來。
聽筒里傳來了機場人群嘈雜的聲響,卡斯特的聲音卻還是清晰地通過了手機,在她耳邊清清楚楚地響了起來:「笙笙,Te\amo(西語:我愛你)。」
秦笙正好這時已經看到了卡斯特。
他站在那兒,頭上還戴著那頂黑色的帽子,臉上蒙著大大的口罩,把自己遮了個嚴嚴實實。背景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機場透明的大大的落地窗。
秦笙卻好像看到了他頂著金色的頭髮,一雙藍色的眼睛溫柔的像是星海,對著她開口道:「笙笙,Te\amo。」
這不是卡斯特第一次對她說起喜歡和愛,但是她依然覺得深受觸動。
這種隨口把情啊愛的掛在嘴邊,其實在很多C國人看來是很不踏實的,像是虛無縹緲的甜言蜜語,聽著就讓人覺得虛偽。在他們的認知中,仿佛只要喜歡說這些話,就是不可信的。
但實際上呢?
甜言蜜語本身並沒有錯。既然喜歡,為什麼就不能大膽的說出口,既能夠表達自己的感情,又能讓配偶開心,何樂而不為呢?
說情話這件事不是不踏實的、不是虛假的,而是某些人不夠踏實、太虛假。
就像現在,秦笙是很喜歡卡斯特說這樣的話的。她並沒有覺得不安,反而能夠感受到他心中滿滿的情意。
「卡斯特?」秦笙對著手機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在聽到他「嗯」了一聲之後,突然輕輕地笑了一下,然後說道:「Je\t』aime(法語:我愛你)。」
禮尚往來。
既然她現在要去F國了,乾脆就用這最浪漫的語言,說出這最浪漫的愛情好了。
說完以後,秦笙也不去看卡斯特的表情。當然,有口罩遮著,她也看不見。
直接掛斷了電話,秦笙一轉彎就進了登機通道。
在人群中,卡斯特還傻傻地站在那兒,手機里已經傳出了掛斷後的忙音,他卻依然將手機貼在耳邊一動不動。
被口罩遮掩下的臉上,他的嘴已經忍不住笑得咧開,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西班牙距離F國並不遠,坐著飛機很快就能到達目的地。
至少,對比起C國到F國的遠距離航班,的確是快了很多了。
秦笙一回去,就為羅伯特他們每個人送上了自己去F國時買下的一些小禮物。
雖說他們也不是沒有去過F國,並不是沒有見過這些小東西,但這份心意卻是難得的,幾人都心滿意足地收了禮物,對秦笙更是多了幾分好感。
剛一回來,秦笙就開始全力準備起匯報演出。
鋼琴彈奏的曲子已經敲定下來,就連練習也早就已經到位,她乾脆去了一趟學校,準備去禮堂那兒看看場地的布置。
學校當初寄過來的通知書里,就已經附帶了一份學校的場地布置地圖,秦笙很容易就從中找到了去匯報演出時要用到的禮堂的路線。
還沒走到地方呢,就看到了兩群對峙的學生。
很不巧,其中一方站在前面的那位,秦笙還是認識的。
剪著一頭紅色的齊耳短髮,普通的長相,卻有一雙格外漂亮的綠眼睛的女孩子,可不就是上次秦笙在辦公室外面遇到的那個薇薇安嗎?
而站在薇薇安後面的那些學生,看上去並不像是新生,應該是學校里高年級的同學。
這時候,周圍已經漸漸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圍觀的群體在逐漸壯大。
秦笙也莫不清楚那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些人跟她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唯一知道名字的那位,貌似還對她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秦笙是過來學習的,自然不想卷進麻煩里,乾脆就打算錯開這兩群人回去了。
至於禮堂……
明天再去看也是一樣的。
誰知道,她不主動去招惹麻煩,麻煩卻是會自己找上門來的。
在這個大多是外國人的學校里,秦笙這個模樣是很容易引起人注意的。更別說其他人都在看熱鬧,就她自己往外走。
本來還在跟人對峙的薇薇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秦笙的存在,雙眼一亮就伸手指向了她:「你們不是說你們沒有新生,所以不應戰嗎?喏,她就是這一屆過來的交換生,是你們C國人的一員,這一次你們總找不到什麼藉口了吧?」
見他們還有幾分猶豫,薇薇安後面有一個人卻忍不住開了口:「哈哈哈,算了算了,不敢應戰就開口承認唄!黃皮豬,你們東方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怎麼可能跟我們的樂器之王相比呢?」
在世界各國多種多樣的樂器之中,現代鋼琴被眾多的音樂家們譽為「樂器之王」。
因為它的體積最大、內部結構最複雜,更重要的是,它優良全面的性能和廣泛的用途都是其他任何樂器無法與之相比擬的。
這一點,站在薇薇安他們對面的那些黃皮膚C國人也是知道的,畢竟他們都是學音樂的。
但是!
「黃皮豬」這樣帶著明顯的種族歧視的話他們卻絕對不會接受!
就算是本來打算離開,卻因為薇薇安而卷進來的秦笙,這一刻也皺起了眉頭。
不管是什麼情況,作為一個C國人,在國外,他們就代表著祖國的形象,一言一行都被其他人看在眼裡。
別說沒有什麼矛盾,就算是有,在這種時候,他們也是一個團結的整體。
秦笙本來沒打算理會薇薇安的說法,依舊打算走自己的路,這時候卻直接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轉身走了過去,加入了那群人的隊伍,正好和薇薇安面對著面。
她看向了剛剛開口的那個人:「道歉。」
這種時候,軟弱是不起作用的,只會讓別人嘲笑自己和自己背後的祖國。只有強硬起來,讓別人知道你的態度。
而且,他們並不是單兵作戰,他們有自己的同伴,有自己的團隊,又有何懼呢?
那人沒有想到,這個不過是被薇薇安隨手指出來的「路人」,居然會第一個開口,還想讓他跟這些人道歉。
秦笙的臉色看上去相當鎮定,不過是一個詞,卻讓她說出了鏗鏘有力的感覺,平時顯得格外動聽的聲音,這會兒卻多了幾分讓人正視的力度。
那人先是被秦笙的表現弄得一愣,然後就嗤笑了一聲:「就憑你?還想讓我給你們道歉?呵,想得美。我說得難道有錯嗎?你們的音樂如果真的那麼好,為什麼不滾回你們自己國家去,還要辛辛苦苦到國外來學習?居然還想跟我們理論,哈哈哈,這可真是太可笑了!黃皮豬,我就這麼說了,你能怎麼樣?」
秦笙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長得漂亮卻柔弱,比他們西方人纖細得多,一點兒也不會讓人覺得可怕,這身體壯實的年輕人當然沒有把她的嚴肅當回事兒。
不過,同樣是那一方的薇薇安,還有其他人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們的確相信他們的西方樂曲是最好的,可並不認同這位同伴的說法。至少,那些侮辱別人種族的言論讓他們接收不了。
甚至有幾個人還是種族主義自由平等號召團隊的成員,此時看向他的表情都帶有幾分不善了。
「你的說法都錯了,不管是音樂還是其他文化,每個國家都有每個國家的特色,每種文化都有它們的魅力,你是什麼音樂大家,還是什麼資深的音樂研究者?居然能夠這樣明確地給出東方音樂遠不如西方音樂的結論!」秦笙目光灼灼,聲音鏗鏘有力,半點也不因他強壯的體型和惡意的嘲笑而退縮。
作為秦家人,C國的音樂魅力有多大,她再清楚不過。越是挖掘,越是會為祖先的智慧而震撼。
她怎麼可能任由這麼一個無知的傢伙侮辱他們的民族文化呢?
況且,還上升到了另一個層次的歧視。
「至於音樂如何,我們可以後面再來討論,但是!」秦笙看了看站在後面的那群同樣是跟她一樣膚色的同學,「那樣的字眼,我是不會說出口的,希望你也永遠不要再說出口。現在,請你為了你不當的言論跟我們道歉!聽著,請、你、立、刻、道、歉!」
「好!」
圍觀的學生並不都是跟那個人一樣的種族論者,不管誰的音樂更好,但上升到人身侮辱和種族歧視就是不對的。
如果秦笙他們軟弱可欺,這些人最多也就是心裡對那人不喜歡而已,犯不著為了一群自感懦弱的人出頭。
但秦笙這樣據理力爭的樣子的確很合他們的心意,就算是來自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信仰和文化,這時候也忍不住為她叫了聲好。
連薇薇安這個一心要打敗秦笙,在羅伯特教授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人,此時也覺得秦笙其實還不錯。
至少,一個不會背棄了自己的種族和國家,一個始終以自己的國家和文化為傲的人,是不應該被別人侮辱和輕視的。
就像是秦笙所說的那樣,東西方的音樂文化孰優孰劣,還輪不到他們下結論,就算不服氣,後面比過一番就是了。
但是,「黃皮豬」這樣的稱呼,的確是該給一個說法的。
那人被其他人的反應弄得有些下不來台。
他本來覺得,這兒大多都是和他一樣的白種人,除了那些黑種人,就是對面的這些黃種人屬於劣勢了。不管怎麼樣,支持他的人都在多數的。
但是現在事情的發展顯然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可他能說出那樣的話,顯然就不是一個肯輕易罷休的人,即使秦笙說到了這個地步,依舊是梗著脖子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我有什麼錯?不過就是實話實說罷了。別看他們現在叫著好,心裡怎麼想的還不一定呢!」
狗急跳牆,這人急著想要為自己強制拉攏同夥,說起話來也就多了幾分衝動。他這簡直就是地圖炮,一句話把大家都給得罪了。
秦笙並不因為此時的形勢偏向自己這一方就覺得高興放鬆,反而盯著他說道:「我想,在F國音樂學院這樣的高等學府中,這樣低劣的稱呼應該是不存在的。你說,如果學校里知道你的這種做法會有什麼反應?看你應該也快要畢業了,你應該不想在最後一年被勸退吧?」
國外雖然少不了這種對種族主義根深蒂固的傢伙,但更多的人還是喜歡平等自由。而且,大多數人就算心裡瞧不起其他民族,也絕對不會在公開的場合說出來。
在有的國家,甚至有出台的法律對這樣的言行表示懲治。
F國音樂學院這樣的高等學府,當然不想被掛上種族歧視的污名。
如果這件事情鬧大了,會有什麼後果是很明顯的。
那人臉色愈發的難堪了一些。
站在秦笙後面的那群人本來對秦笙沒什麼感覺,只不過是被薇薇安隨手指到的人,就像是給了對方一個給他們下馬威的契機。
但是,這會兒秦笙的表現卻讓他們甚為觸動。
不管這位是不是新生,也不管她的能力是強是弱,總之他們已經承認了對方是他們團隊的一員。
大家都紛紛對著那人說了起來。
「本來就是你的錯,難道你還想被退學嗎?」
「快點道歉!我們不接受你這樣的說法!」
就連一邊看熱鬧的人群也跟著附和起來,薇薇安他們那邊的人都加入了進來。
「道歉!」
「道歉!」
「道歉!」
不停地響起來的聲音,總算是摧毀了那人的心理防線,他不得不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對著秦笙他們鞠了一躬:「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會再說這樣的話。」
說完以後,他就滿臉通紅地擠出人群迅速離開了這裡。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也不管他說到的以後會不會做到,至少這個「道歉」秦笙他們是得到了。
人首先要自強,才能真的強大;首先要自尊,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秦笙他們的表現,正好就說明了這一點。
今天如果這群人被那人的強勢壓迫,低著頭承認了他的說法,那麼他們不僅得不到這樣的一聲道歉,之後甚至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是更多的人對著他們滿臉嘲弄地喊出「黃皮豬」、「黃皮猴子」這一類的稱呼,而且絕不會有人為了他們出頭。
但是,有了今天這一出,以後絕對不會再有人輕易地對他們說出這樣帶有明顯侮辱性的字眼兒。
這件事之後,秦笙這個本來沒有多少存在感的新人,在其他人的眼裡倒是有了一定的分量。
不管是那些和她同一陣營的同學,還是薇薇安他們這邊的夥伴。
「好了,既然他已經離開,我們就來談談接下來的事情吧!」
薇薇安直接看向了秦笙,半分也不相讓。
前面她站在秦笙那邊,可不是說她已經成了對方的朋友。剛才她不過是看不慣剛才那人的舉動,也很不認同他那樣侮辱別人的做法。
她就算要贏,也要贏得堂堂正正,而不是靠這種下三濫的辱罵。
現在,既然問題已經解決好了,自然就要回歸她想要的戰場上來了。
秦笙此時還不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從剛才的對話里也大概知道了點兒情況。
無非是兩群人,一邊堅持認為西方樂曲才是最美妙的,西方樂器才是最棒的,東方的都是落後的垃圾;
一方堅持認為,東方的音樂文化並不落後,自有其獨特魅力,其中的底蘊遠不是西方音樂能夠比擬的。
雙方都對對方的說法不服氣,所以就這麼吵了起來。
對於這種音樂派系不同的爭吵,不僅是東西方之爭,還有鄉村音樂、搖滾、古典音樂等等的派系之爭,在學校里從來就沒有少過。
他們這樣的學生當然不會因為這種爭吵而帶著刀子錘子打上一架,最好的辦法無疑是用音樂分出勝負。這樣的方式,不管是在學校里,還是在更大的音樂圈子裡,都是很正常的存在。特別是現在,正處於正式開學的前期。
所以,薇薇安他們就直接選中了新生匯演這個「舞台」。
在這樣公開的場合,全校的師生,學校出名的教授都會到場,到時候誰表現得好,誰表現得差,一目了然。
雖說一個人的表現並不能代表所有,但這也算是最直觀的事實了。
不過,因為東方人那邊,雖說除了C國人還有其他國家的人,但無一例外,都處在少部分的狀況中,每一年能夠有機會得到通知書過來交流學習的新生實在是太少,很多時候更是一個也沒有。
而薇薇安這邊,她作為新生代表,實力無疑是已經得到了認可的。
如果真的要迎戰,東方人這邊沒有新生,派老生上場,贏了要說他們贏得不光彩,欺負人家新生;輸了更是會被嘲笑,連一個新生都贏不了。
就算真的有新生到來,因為數量太少,根本沒有多少選擇的可能,怎麼好跟薇薇安這樣已經通過了大多數新生認可的人比賽呢?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專業幾乎都是跟西洋樂器有關,要不也不會過來學習了。用東方的樂器去新生匯演上表演?
就算真的贏了薇薇安,確定能因此被教授們看好嗎?要知道,這場新生匯演的重要性不只是在於能不能順利入學並被分到好的班級里去,還關係到能不能被一些出名的教授看中收為弟子!
前面的還好,後一條可是一個對新生來說相當難得的好機會啊。
這可是新生匯演,一個非常重要的場合。
稍不注意,那位難得的從東方過來的學生,說不定就要被這所學校拒之門外,或者還會被打擊得再也不願面對音樂了。
所以,他們之前才會那麼為難。
就算薇薇安指出了秦笙,也不能立刻做下決定。
知道秦笙對這個情況不太了解,後面已經有人站在她的旁邊把事情的前後經過,還有之後的發展都說了一遍,順帶著還勸說了她幾句,免得這位不錯的小姑娘一個衝動把自己搭了進去。
秦笙卻對這個相當感興趣。
一種文化,總是故步自封肯定是不行的。
秦家的音樂,從以前單純的東方傳統音樂,到現在已經學會了融合西方元素。
秦父秦母的樂團不僅在C國出名,就算走出了國門也依舊是聲名遠播,足以證明他們的成功。
不過那是樂團,秦笙走的是個人的路線。
要融合,首先就要了解不同文化的特色,專研它們各自的優缺點,找到最適合的切入口。
以前都是她自個兒跟自個兒練習,現在突然冒出了一個好機會,薇薇安在他們口中還是很有實力的那種人,對於秦笙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
至於學校的新生匯演。
秦笙的確是不用擔心的。
羅伯特的表現足夠給她信心。
她相信,就算別人有其他的想法,至少羅伯特是一定不願意放棄她的。
而且,前些日子在弗蘭克那兒彈琴時說過話的那位學校的校董兼副校長,明顯也對她十分滿意。
秦笙向來不是什麼衝動派,做事情有條有理,都是有所依據的。
這會兒,有了羅伯特和那位副校長的存在,她根本沒有什麼後顧之憂,怎麼會放棄這送上門來的好機會呢?
「好!」秦笙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答應了,就是跟你斗琴,對吧?」
「當然!」薇薇安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同意,立刻大喜,「我用鋼琴,你用你們東方的樂器,到時候咱們新生匯演就一起上台了。」
至於彈奏的樂曲,既然是斗琴,當然不會提前公開,就看誰能夠壓倒誰了。
好像是怕秦笙會突然反悔,一說完話,薇薇安立刻就叫上他們那群人,迅速地離開了這裡。
其他的圍觀群眾見證了這件事的始末,也各自散開,私下裡討論起了幾日後的新生匯演。
這一屆的匯演,倒是因為這個而讓人多了幾分期待。
在不遠處的幾個人也目睹了這件事的發生。
「羅伯特,你收的這個學生……真的不錯。」如果秦笙在這裡,一定會認出來,說話的就是她心裡的依靠之一,那位在弗蘭克酒莊見過的校董女士。
「唉!我倒是想收她為學生,卻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老師……」羅伯特鬱悶地說道,「等到這次匯演結束,我可得問問了,免得被其他老傢伙搶了先。」
「你們難道不阻止嗎?」旁邊有人問道。
「為什麼要阻止?」羅伯特和副校長相視一笑,「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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