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套路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又特別容易衝動,正好我們家受到了衝擊,大人小孩的情緒都很不好,我把家裡的情緒帶到了外面,和那幫臭小子一拍即合,的確幹了不少蠢事。」他回憶起那段逞勇鬥狠的日子,沒有太多懷念,更多的是後悔,「我在家裡一向話不多,家裡人也不知道我在外頭做了什麼,當然他們也沒那麼多功夫關心我。後來有一天我爸撞見那群臭小子簇擁著我叫『老大』,回去二話不說痛揍了我一頓,第二天就把我塞到部隊裡去了。」
「就這樣?挺無辜的啊,莊伯伯又沒撞見你作奸犯科,因為一聲『老大』就揍了你一頓?真夠冤的,你沒少埋怨他吧。」
「當時是挺生氣的,尤其是剛進部隊的時候被饒團長讓人狠虐了好一段時間,他們那時候明擺著是針對我,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打過招呼了,別提心裡對他們有多怨恨了。」莊立軍有些唏噓,「後來聽說我走後不久,原先和我混在一塊兒的那群臭小子就在外頭打死了人,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如果那時候我還和他們在一起瞎混,會不會一時衝動手裡也沾上那條無辜的人命?就算最後沒受到什麼懲罰,也要在心裡內疚一輩子的。」
他不是沒有殺過人,但殺的都是還危害人民群眾的窮凶極惡之徒,手裡沒有一條無辜的人命,所以他才可以這樣坦蕩磊落,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如果當時莊南生沒有及時把他送走,他恐怕也會犯了大錯,一輩子遭受良心的譴責,他的人生也會被徹底毀掉,就算再喜歡劉好好,也沒有勇氣追求她,和她在一塊兒。
劉好好沉默了幾秒,有些佩服地說,「莊伯伯真是有遠見。」
在教育子女上,莊南生可比莊見明合格,莊小理固然是混不吝,但如果莊見明及早發現苗頭,制止宋曉悅那泛濫的母愛和毫無節制的寵溺,恐怕莊小理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如果換成是你,你應該也會和他做一樣的決定吧?」
「會,與其讓你在家裡瞎鬧,還不如送去部隊好好鍛鍊,不過我肯定不會揍你的,」她嬉皮笑臉地說,「所以說父母難當啊,小時候哭哭啼啼黏黏糊糊的不好帶,好不容易長大了,又來個青春期叛逆期,時時刻刻得操心他會不會學壞,毀了自己一輩子,這種勞心勞力的事情我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所以你的假設可千萬別換成是我,我可不想生個小祖宗伺候他一輩子。」
「你說的對,」莊立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剛去部隊那段時間,我特別恨我爸,現在回想起來真挺愧疚的。」
「你會愧疚了,說明你已經長大成熟了,莊伯伯也能放心了。」
莊立軍笑了笑,自從他答應了和劉好好的親事之後,大概是由於愧疚,莊南生待他的態度溫和了許多,父子倆的交流也漸漸多了起來,因為溝通順暢,不僅解了當年的心結,還特別能夠了解和體諒彼此,他們倆的關係從來沒有這麼好過,說到底,還是得感謝劉好好。
兩人好久沒有這樣純粹輕鬆的時候了,一直在外頭瘋玩閒逛到日落西山,才一同回家。
莊南生的家不如莊見明氣派,但也是一棟獨門獨院的小樓,距離莊見明那裡並不遠,大老遠的望過去,只見一樓燈火通明,她不自覺地抿抿嘴,直覺即將要面臨很難堪的場面。
蘇素雲和宋曉悅不同,她不懂得迂迴,總是很直接地讓人難堪,而且她對她的偏見是刻在骨子裡的……
還真不如下午就直接坐車回家呢。
「有我在。」莊立軍的腳步頓了頓,微微側頭看著她,輕輕吐出了三個字。
「我不怕。」她定了定神,也自信滿滿地回了他三個字。
劉好好跟著莊立軍進門,發現莊南生一家人全都「盛裝」坐在客廳,尤其是蘇素雲和莊立紅,穿上了的確良連衣裙,外罩著一件毛衣外套,看上去有一種樸素的高貴,樸素的是她們的衣著,高貴的是她們臉上的表情。
他們的「盛裝」襯托著一身土布衣裳的劉好好格外寒磣。
「回來了?」蘇素雲矜持地站了起來,藐視地掃了劉好好身上的土布衣裳一眼,微微抬頭看著莊立軍,「今晚你舅舅請咱們全家吃飯,在紅玫瑰西餐廳,你外公外婆也會去,好好也去吧。」
雖然是在邀請劉好好,可是蘇素雲連看都不看劉好好一眼,逕自和莊立軍說話,顯得極不尊重。
莊南生卻覺得十分高興,蘇素雲能夠一掃之前蠻不講理,好聲好氣地說話已經很難得了,雖然她的姿態依舊擺得很高,但是流露出將劉好好看成家庭一份子的態度,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他相信經過時間的考驗,蘇素雲一定能夠接受劉好好的。
「我們早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們回來,走吧,別讓老人家久等。」
蘇素雲的嘴角噙著冷笑,莊立紅的臉色有些複雜,一邊躲閃著劉好好的視線,一邊也有些幸災樂禍,穿著土布衣裳去紅玫瑰西餐廳,肯定會引來無數人的側目,這可是一齣好戲。
紅玫瑰西餐廳是京城目前唯一的一家西餐廳,過去主要是接待外賓的,後來京城有些層次的家庭,也會去那裡消費(裝逼)。
蘇素雲的父母都是海外歸國的知識分子,一些國外的生活習慣已經刻在他們骨子裡了,所以當他們手頭較松的時候,也會去紅玫瑰西餐廳喝喝咖啡,吃吃蛋糕什麼的,莊南生和莊立軍都是男人,完全不了解女人那種拐彎抹角的小心思,並不覺得晚上去那裡吃飯有什麼問題。
劉好好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理,一眼就看穿了她們的盤算,不就是想看她出醜麼,讓她在高檔餐廳自慚形穢嗎?還真是豪門言情劇的套路。
可惜哪怕她身上穿的是再土氣不過的土布衣裳,她也絲毫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