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津津,我們以後好好過
靳寓廷臉上的表情落在顧津津眼裡,精彩極了,震驚、難以置信,甚至她還有種錯覺,居然從他眼裡看到了悲傷。
兩人半晌沒說話,方才的絕望還在顧津津腦子裡盤旋,她永遠無法忘記她被壓在門板上,而他的丈夫卻在極力救另一個女人。
她聽不進他的任何解釋,也深知這種解釋是毫無用處的。
靳寓廷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又該說些什麼,他目光攫住顧津津不放,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再度消失。
到了這個時候,顧津津也覺得她沒有再歇斯底里的必要了。
許久後,靳寓廷才將手朝她伸了過去,顧津津盯著他的動作,直到他冰涼的手指觸摸到她的臉,她才反應過來將他推開。
男人的手臂垂在一邊,整個人像個傀儡般,「他碰你哪了?」
「哪裡都碰了。」
靳寓廷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住,他定定盯著顧津津的側臉,過了許久後,目光才落到她頸間。
顧津津感覺到身邊一動,男人的身影在她余光中站起來,她並沒有伸手去拉住他。
腳步聲越走越遠,她很快聽到開門聲。
顧津津撐在身邊的手這才抱在腹前,方才那男人的一拳是使盡力道的,她這會彎著腰,沒人在身邊,也就不用再強裝沒事了。
孔誠和段璟堯都在傷者的房間內,段璟堯盯著地上的人,救護車是肯定不能叫的,他已經安排了車和人過來,只不過這兒不是綠城,做事需要特別小心。
門鈴聲陡然響起,孔誠和段璟堯對望了眼,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到了門板後面,這才壓低嗓音開口。「誰?」
「我。」靳寓廷的聲音冷冷傳到他耳朵里。
「九爺,這邊我們會處理好的。」孔誠不敢放他進來,生怕他又克制不住衝動。
靳寓廷的情緒雖然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處,但這會還是冷靜地開口了。「津津有東西落在了這,一會被人看見的話就麻煩了。」
孔誠聽到這,沒有多想,伸手打開了門。
靳寓廷抬起腳步走進去,孔誠忙將門關上,他看到靳寓廷的背影隱在一片陰暗當中,段璟堯站在床邊,而那個男人還躺在原地。他並沒有昏死過去,還算有點意識,只不過人是爬不起來的,全身也沒法動,就剩下腦袋還能迷迷糊糊地轉來轉去。
靳寓廷走到他身前,男人眼睛睜開道縫,身子哆嗦著想要躲,卻見靳寓廷抬起了腿,狠狠踩在男人雙腿間。
「啊——」
慘叫聲極具穿透力,男人痛得上半身弓起,像是一隻煮熟的蝦。
孔誠臉色大變,上前拉住靳寓廷的手臂。「九爺,您別這樣。」
靳寓廷伸手將他推開,孔誠也顧不得那麼多,再度上前拉扯。「事關人命,您千萬別衝動。」
靳寓廷一語不發,推開孔誠的手臂後,腳下力道加重,反覆開始碾壓。
男人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雙手抱著靳寓廷的腿想求饒。
段璟堯站在邊上,動都沒有動一下,臉色冷漠地旁觀著。
孔誠見拉不住,只好轉身出去,他快步來到顧津津的房間門前,門沒有關,他走進去兩步,看到了大床的床尾後,他站定腳步。「九太太,您快去勸勸九爺吧。」
顧津津躺在床上,雙腿蜷縮起來,她眼帘輕動,沒有說話。
「我知道這件事……您一時很難過去,但事已至此,九爺如果還這樣衝動的話,會鬧出人命的。」
「他把那人怎麼了?」顧津津總算開了口。
孔誠很是著急。「我拉不住他。」
「那樣不是挺好的嗎?他要真鬧出了人命,我一定報警讓人抓他。」
「九太太,您……」
顧津津這會全身的痛覺神經都恢復了,脖子裡的抓痕也痛得要命,但所有的疼痛加起來,還是抵不上心痛。
孔誠不敢再逗留,只好趕緊回去。
走進房間的時候,段璟堯總算看不過去,攔了下靳寓廷。「你要把人弄死了,身上就背負著人命,你知道這對你姐姐和對整個靳家而已,意味著什麼嗎?」
孔誠見狀,趁機將靳寓廷拉開。
正好安排過來的人和車也到了,孔誠開了房門,幫忙將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抬到擔架上,段璟堯扯了被子將他從頭到腳遮掩起來。
「這樣會不會太張揚?怎麼看著跟抬個死人似的。」一名抬擔架的男子擔心問道。
「那也比他滿臉是傷的出去要好,快抬走吧。」
「是。」
靳寓廷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顧津津已經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坐在床沿處。
男人站定腳步,也就是幾步的距離了,他卻沒有勇氣上前。
顧津津掀開被子上了床,視線望過去落到靳寓廷臉上,「不早了,明天還要去外公那裡祝壽,你不睡覺?」
她的態度跟方才簡直是判若兩人,靳寓廷唇瓣輕動下,「津津,我們好好談談吧。」
「談什麼?你看我這個樣子,總算要讓我走了,是嗎?」
靳寓廷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第一次覺得這樣無力,平日裡他什麼難事都不放在心上,可是今天,他卻被毫無抵抗能力地攔在門外。
「我不會讓你走的。」
「為什麼?」顧津津是真覺得吃驚,「難不成你心那樣大,就算我出了這種事,你為了省時省力,還要將我留著嗎?」
「你出了事,我也難過,我們一起度過去。」
「別把話說得這樣冠冕堂皇,是個男人都會在乎的,你能說出這種話,完全是因為心裡沒有我。」
靳寓廷聽到這,不由上前了步。「我若心裡沒有你,我……」
「你要心裡有我,你不會在大嫂被人拉進房間的時候,想到我已經在裡面了。」
她有時候的想法很固執,靳寓廷壓根就解釋不通,他不知道對方是兩個人,更不知道他們分別住在對門的房間內。
他在床沿坐了下來,顧津津靠坐在那裡,她拉過旁邊的被子蓋到身上,「明天我不想出去,壽宴是在晚上,吃晚飯的時候我過去就行,這樣至少不會給你丟臉。」
原本他們都打算在這住一晚,但舅媽那邊也安排好了,明晚壽宴結束肯定很晚,與其大半夜的往家趕,還不如多住一晚。
「你現在不用想這麼多,」靳寓廷打住顧津津的話,「我帶你去醫院。」
「去醫院做什麼?避孕嗎?」顧津津嘲諷出聲。
他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仿佛被人踩在了痛處,那種狼狽和愧疚全都寫在臉上,顧津津這回看得清楚。看來不論是否在乎她,男人的心理都是一樣的,她被人碰了,也等於是間接碰了靳寓廷的面子。
她按著腹部,臉色也有些白,靳寓廷看出了不對勁。「怎麼了?」
「沒什麼。」顧津津躺了下去,將身子蜷縮起來,這樣能令疼痛減輕不少。「睡吧。」
靳寓廷不相信她能睡得著,他坐在那裡,一向挺得筆直的背有些彎下去,整個人被陰雲籠罩著。
顧津津腦子裡嗡嗡作響,一旦跌入絕望的深淵之後,就爬不出來了。
靳寓廷身子微動,抬起右手落在顧津津的小腿上,她瑟縮下,將腿挪開。
「津津,我們以後好好過,行嗎?」
顧津津目光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怎樣才算好好過?」
「像正常的夫妻一樣,忘記我娶你的目的性,就像我們是正常認識的,經過自由的戀愛一樣。」
顧津津聽在耳朵里,只覺得諷刺極了,她坐起身來,雙手撐在身側,「我知道,這些美好的畫面都只能出現在商陸沒出事的時候,我跟她之間是不能衝突的,對嗎?」
靳寓廷對上她眼裡的哀戚,張了口說道。「不會,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今天是想救你的,你相信我。」
「我就是不信你,」顧津津伸手朝自己的胸前指了指。「我有自知之明,你今天的選擇,我也都看在眼裡。」
「你為什麼非要那樣想?」靳寓廷第一次當著她的面敞開心扉,卻不想吃了個閉門羹,他伸手握住顧津津的肩膀。「我當時若知道你在那個房間裡面,我絕不會不管你。」
「別說了行不行,有些事越是追究越難受,靳寓廷,我不在乎了。」
「你應該在乎,你是我妻子……」
「原來你也知道。」顧津津推開他的手,「很快就不是了,靳寓廷,你心高氣傲,我不信你能容忍有些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靳寓廷俊臉緊繃,牙關很明顯被用力地咬著,「我要是可以陪你走過去這道坎,你是不是就會相信,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會。」顧津津毫不猶豫地開口。「我要是真被人侵犯了,我也不可能那樣逃出房間,靳寓廷,你現在知道我有多麼不想在你身邊了吧?我為了讓你厭棄我,我自己給自己潑髒水,但我沒想到你這樣都能忍。」
「你——」靳寓廷扣住她的手臂將她扯向自己,「你瘋了是不是?這樣的事情也拿來騙我!」
「是啊。」顧津津再度伸手將他推開,她躺回了床上,將被子扯高過頭頂。「當一面擋箭牌變成了定時炸彈,我看你還怎麼選擇。靳寓廷,我總有一天會害你的,再害你喜歡的人,你如果不介意,你就留著我,我們走著瞧。」
顧津津的狠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在靳寓廷頭上,卻並不能將他敲醒,他覺得現在的他好像也陷入了怪圈,偏偏他還走不出來。
「我不想跟你躺在一起,你要是想睡床上的話,我睡沙發。」
靳寓廷沒說話,像個雕塑似的坐在那裡沒動。
許久後,他才走過去,和衣躺在了沙發上。
另一個房間內,此時的商陸縮在牆角,靳韓聲試圖一步步靠近過去。
「別過來。」
他忙站定腳步,滿臉都是擔憂。「商陸,現在沒事了,不要怕。」
進了房間後,她就沒讓他靠近過,她這會浴袍的帶子被扯得松松垮垮,胸前和腿上的風光幾乎完全擋不住。一想到方才見到她時的場景,靳韓聲眼露陰鷙,恨不得殺人。
「你別管我,我就想待在這。」
靳韓聲看得心疼極了,他沒想到他的大意竟害得商陸差點被人侵犯,這樣的可能性無時無刻不在他的腦子裡折磨著他。
「商陸。」他試探著伸出手,商陸卻用力縮起肩膀,靳韓聲不敢再往前。
他目光盯著她臉上的驚恐,靳韓聲太陽穴處的青筋直繃,他平日裡最看不得商陸受傷害,哪怕是一句言語傷害都不行,可今天若不是他大意,她也不會遭受這樣的事。
他叮囑過商陸別出去,有時出門在外他也帶著她,卻從未發生過這種事。靳韓聲的生活中充滿了防備,他必須保持高度的警惕,但是一個不經意的大意,帶來的都有可能是致命性的打擊。
靳韓聲抬起手抽向自己,清脆的巴掌聲傳到商陸的耳朵里。
她想也不想地從她的安全區內走出去,她拉住靳韓聲的手,目光落到他臉上。「你幹嘛打自己?」
「商陸。」靳韓聲回握住她的手掌。「對不起,對不起。」
商陸用手掌摩挲著他的臉,他這一巴掌很重,臉都打紅了。
「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房間,我應該時時刻刻看著你,這樣你就不會出事了。」
商陸望進他潭底的黑暗,那裡面夾雜了太多的愧疚和後怕,她雙手捧住靳韓聲的俊臉。「我沒事,沒事。」
靳韓聲的眼裡露出吃驚,他原本以為商陸受了這樣的刺激會受不了,會更加瘋癲,沒想到她這會居然還反過來安慰他。他伸手將商陸的睡袍拉緊。「我一會給你洗個澡好不好?」
商陸這會出奇地乖,「好。」
靳韓聲抵著她的額頭。「你把我嚇壞了,知道嗎?」
「我以後一定乖,你別打自己。」
靳韓聲伸手將她抱到懷裡,「我愛你,我就不容許那雙髒手碰你。」
他不敢當著商陸說出血腥的話,靳韓聲不住輕拍她的後背,她的反應也讓他覺得欣慰不少,他以為他今晚是要帶著商陸連夜回綠城去找醫生的。
顧津津睡到後半夜,被噩夢驚醒了,她睜開眼,臥室內的燈被關了。
她坐起身,沒有下床,隱隱約約間能看到靳寓廷躺在沙發上的身影。
「怎麼了?」靳寓廷顯然醒著,聽到窸窣聲就坐了起來。「做噩夢了嗎?」
顧津津手掌輕撫向臉,「幾點了?」
「還早,你再睡會。」
她躺回到床上,閉上眼睛都睡不著覺,但這樣也比跟靳寓廷面對面要好,時間靠熬也是能過去的。
靳寓廷也睡不好,一直在翻身,顧津津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第二天一早,顧津津實在躺不住,就先起床了。
她走進浴室沖了個澡,洗漱好後將頭髮吹乾,再從行李箱內翻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靳寓廷睜開眼,看到顧津津穿著整齊地站在跟前,還化了淡妝,精氣神也不錯。
他坐了起來,定定看著她,顧津津看眼時間。「酒店的早餐應該可以吃了吧?」
「你餓了嗎?」
「嗯,昨晚就吃得少。」
靳寓廷站起身,身上的西服因為一整晚的翻躺而變得褶皺不堪。「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先洗個澡吧,你看看你的樣子……」顧津津神色如常,就好像昨晚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我先去吃早飯,馬上就回來。」
她說完,就走到門前,打開門走了出去。靳寓廷盯著她的背影看眼,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只是一晚的時間而已,她就將那個真實的自己掩藏得這麼好。
顧津津走向電梯,沒成想段璟堯也在那裡。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
裡面沒有別人,段璟堯按了一樓,顧津津隨口問道。「姐呢?」
「去爸媽房間了,昨晚的事她還不放心。」
顧津津盯著電梯鏡內的自己,眼睛腫了一圈,就算化妝都蓋不住。
「你還好吧?」
「挺好的。」顧津津眼看著電梯一層層往下,數字也在逐漸倒數中。「姐夫,你上次說的事情,還算數嗎?」
段璟堯側目朝她看了眼,點下頭。「算,當然算。」
「那我答應你,就在今晚,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