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章 你的對不起,毫無價值(一更)
「你嘴巴癢?」
方俞生:「…」
方俞生乾脆一屁股在短凳子上坐下來,獨自心裡生悶氣。
他剛坐下,喬玖笙忽然從對面撲了過來。方俞生下意識閉攏雙腿,接住她。喬玖笙小腿貼著方俞生大腿,整個人跪在他的懷抱里,她笑了聲,不說話,直接低頭攫住方俞生的唇。
此刻,摩天輪座艙上升到最高點,喬玖笙親吻了方俞生。
方俞生微愣,瞬間明白過來,剛才自己被喬玖笙給耍了。
這個吻,持續了許久。
分開後,喬玖笙的手指在方俞生粉色的唇上揉了揉,她眼裡盛著星光般迷人的笑意,說的話卻絲毫不給人面子,「你說你,含蓄個啥,想要親親直說啊,兜啥圈子?」
「口嫌體正直,嘖嘖。」喬玖笙一邊說一邊搖頭。
他方俞生有時候開起車來直接上高速,偶爾純情起來,也讓人臉紅心跳。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好看的緣故?
方俞生雙手搭在她腰上,心裡甜滋滋的,片刻,他神色一正,叮囑喬玖笙,「以後不要亂蹦亂跳,你要注意,你現在肚子裡還帶著一個。」
聞言,喬玖笙趕緊從他身上下來,挨著他坐下。
晃晃悠悠的,座艙終於來到終點。
兩個人走出座艙,腳踩在實地上,喬玖笙這才覺得踏實。
一直玩到下午三點,喬玖笙兩人才和方平絕他們會合。
「今晚就不回去了,這邊有森林旅社,我們去那裡住一晚吧。這山上的本地居民都遷到西邊角落去了,他們在那裡種了瓜果蔬菜,還有一個池塘和藕塘,晚上可以去釣魚,也可以去摘蓮蓬吃。」徐萍菲難得出來玩,還不覺盡心,捨不得歸家。
喬玖笙聽說有蓮蓬吃,頓時來了興趣。「好。」最近口味多變,想吃點新鮮的蓮蓬。
老婆都同意了,方俞生自然不會反對。
到達旅社,在當地農家樂餐館吃了晚飯,一家人回到森林旅社。喬玖笙沒帶多餘的衣服,方俞生打了電話給戚不凡,一個小時後,喬玖笙從戚不凡那裡拿到了乾淨的衣服和睡衣。
「我去洗個澡,待會兒去藕塘那邊摘蓮子。」
方俞生現在還是個瞎子,出去也是添亂,便說,「我就不去了吧。」
喬玖笙也明白這個理,她一邊脫衣服,一邊說,「你爸好像玩累了,也不打算出去逛了。那我讓徐姨和卿卿陪我。」
「行。」方俞生目光在她嬌軀上流連忘返,等她進了浴室,這才收回目光。
洗完澡,喬玖笙穿了一條吊帶長裙,踩著拖鞋,拿了手機去樓下敲響方平絕他們的房門。
徐萍菲很快打開了門。
「徐姨,時間還早,我們去摘點蓮蓬嘗嘗吧吧。」
徐萍菲正覺無聊,得到喬玖笙的邀約,便一口應承下來。
方俞安吃完飯就跑去釣魚去了,方俞卿一個人也沒事做,她們三人便結伴而行。這裡的森林旅社都是獨棟別墅,四周都被高大的綠樹環繞,方俞生他們人多,直接包下一整棟別墅。
喬玖笙他們一走,整棟房樓里就只剩下方俞生和方平絕父子倆。
方俞生洗完了澡,穿著睡袍躺在床上看酒店裡提供的小說。
他剛看到第十章,忽然聽到樓下響起一道激昂的罵聲——
「該死,這裡怎麼有蛇!」是方平絕的驚呼聲。
「啊!」
方平絕似乎是受了傷,還扔了什麼東西,發出不小的動靜。
方俞生敏感地聽到了『蛇』,他放下書本往外走,順手拿起墨鏡戴上。一打開房門,剛還行動無阻的他,行動忽然間變得滯緩起來。
方俞生手指扶牆,瞎子摸象似的,緩緩地下了樓。
等他慢吞吞趕到方平絕的房間,已是六七分鐘後。
「爸?」
方俞生站在方平絕的房門口喊他,語氣是一慣的從容平靜。
屋內,方平坐在地上,哀嚎痛叫一聲賽過一聲,聽得人頭皮發麻。但方俞生聽著,卻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始終是那閒適的表情。
聽到方俞生的聲音,方平絕痛苦的眸子裡,迸射出強烈的求生之光。
「俞生,快、快打電話給醫院,我被蛇咬了。」方平絕拉開褲腿,看到傷口周圍的皮膚變成了淺紫色,頓時變了臉色,「是毒蛇!我被毒蛇咬了!該死的,這森林裡怎麼會有毒蛇!」
方平絕趕緊扯下脖子上的領帶,用領帶將腿死死捆住,試圖減緩毒液傳播的速度。
方俞生冷勾唇角。
蛇?
有蛇,他信。但蛇只咬方平絕,他卻是不信的。
如今蛇都成精了,還知道挑人下嘴了。
方俞生打開門,摸索著走進去,因為看不見,還『不小心』撞到了一把椅子。方俞生差點跌倒,他又及時扶住了椅子,站穩了。
「被咬到了?」他扶著椅子問,口氣還挺悠閒。
方平絕倒吸涼氣,罵罵咧咧沖他吼,「快打電話給醫生,再給你徐姨打電話,讓他們快些回來。這蛇毒性很烈,我腿都發紫了!」這蛇毒性很強烈,再不及時醫治,他會死。
方平絕語氣急躁到不行,他整條左小腿都失去了知覺,大腿處也輕微發麻。
方俞生透過墨鏡,掃了眼躺在地上,臉色痛到慘白的男人。
方平絕也開始老了,額頭都開始長白髮了,他再也不是年輕時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了。
見方俞生沒打電話,方平絕罵了聲,「沒用的東西!」他拖著疼痛的腿,慢慢將身子挪到咖啡桌邊,他半躺在地上,伸手去桌上拿手機。手指剛要碰到手機,面前的手機,忽然被一隻修長的大手奪去。
方平絕一愣,猛然抬頭,看到拿著他的手機,面無表情的方俞生。
方平絕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但情況緊急,也沒深究,直衝方俞生喊,「快,打電話讓人來救爸。」
面無表情的俊美男子,忽然掀起嘴角,笑容很詭異,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詭譎和森冷。
方平絕盯著他,有些迷茫。
「打電話?」方俞生搖了搖手機,笑著問方平絕,「你覺得,我會打這個電話嗎?」
方平絕神色猛地生變。
他凝視著方俞生,臉部神色驚恐又慌亂,眼神痛苦而憤怒,心裡也充滿了難以置信。「方俞生,你、你想我死?」方平絕咬牙切齒地問。
「我想你死?」方俞生冷笑。
「爸,是我想讓你死,還是另有他人想你死,你心裡沒數嗎?」方俞生意有所指,說完,還輕哼了聲。
聞言,方平絕瞳孔微縮。
想到那條突然爬進來的毒蛇,方平絕心裡生出一個令他驚懼的念頭。「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方慕畢竟是他的兒子,他應、應該不會對親父親下手。
見方平絕死到臨頭還在維護方慕那白眼狼崽子,方俞生只覺得諷刺。
「多巧,十五年前我被毒蛇弄瞎了眼睛,那毒蛇毒液很烈,我眼睛當場就看不見東西了。若不是我幸運,沒被毒蛇咬中身體,說不定,你的大兒子,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
方俞生蹲下來,手指在方平絕的小腿上輕輕地摸了摸,他道,「就像你現在這樣,痛上一個多鐘頭,然後慢慢死去…」
方平絕身體都在抖。
他絕望地注視著方俞生的動作,見他竟然能準確摸到自己的小腿,他總算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什麼。方平絕痛苦的眸子裡,又多了一絲愕然之色。
「你的眼睛能看到了…」
方平絕今天受到的衝擊,有些多了。
方俞生只是笑,像是沒聽到方平絕的疑問,他手指在方平絕被蛇咬中的傷口旁邊畫圈圈,動作悠閒,不見半點不忍。
方慕是個心狠手辣的貨,他方俞生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都是些狼心狗肺的狠角色。
看到自己的親父親被痛苦折磨,方俞生情緒始終冷冷淡淡,沒動一點惻隱之心。「你知道,我這些年過得多痛苦嗎?」方俞生手指落到毒蛇咬痕的傷口上,停住了。
「你能體會,十多年來,日日夜夜都處在黑暗裡的痛苦嗎?」
「你能想像,人在異國他鄉,身負槍傷,數次死裡逃生的絕望嗎?」
「你懂那種,站在峻岭之巔,卻在瞬間被人一腳踢下,跌落谷底的落差嗎?」
說著,方俞生的手指,按進了方平絕小腿上那個被咬的傷口裡面,紅黑色的血液沿著他的手指頭往傷口外面冒。
「啊!」方平絕慘叫出聲。
一瞬間,慘痛令他臉色慘白如死灰。
方俞生笑著將手指鑽進那條小腿里,他笑容充滿了嘲諷跟漠視。
「俞生,方俞生!爸求你,放過我!」儘管方俞生說這些話的時候,口吻冷靜又平淡,但方平絕卻從方俞生嘴角的嘲諷笑意里,品出了怨恨之意。
方平絕無比清晰的意識到,方俞生是真的打算看著他慢慢痛死。
方俞生埋怨著他,他沒有往他身上補上一刀,已是仁慈。
何談救他?
方平絕想通這茬,不禁悲從中來。為父一世,竟如此失敗。
方平絕不想死,他不得不搬出用血緣和親情來,試圖軟化方俞生的心,「俞生,我可是你的爸爸啊。你不能看著爸爸死啊。」方平絕說話的時候,額頭滾下大顆大顆的冷汗,滾過他的臉頰,流進脖子裡。
見方俞生並不為所動,方平絕不死心,繼續說道,「你還記得嗎,小時候爸爸帶你去遊樂場,帶你坐摩天輪,帶你玩碰碰車…」
方俞生突然打斷他的追憶,「抱歉,我母親跟你離婚那會兒,我還不到兩歲。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方平絕一愣,神情瞬間變得頹廢。
他為方俞生做過什麼?
他想不起來。
或許不是想不起來,而是根本沒有做過。
可方平絕不想死,他還不到五十七,他還有大把日子好日子可以享受。他只能低下頭,卑微認錯,「俞生,是爸錯了,爸對不起你,你救爸,以後,爸會補償你的。」
方俞生笑著搖頭,「你當我是孩子嗎?」他已經長大了,或許他曾經稀罕過方平絕的關懷,可現在,他不需要了。方俞生說,「我都三十了,這些年,該吃的不該吃的苦,我都吃盡了。你一句對不起,能給我什麼?我痛過絕望過,你的道歉,並不能為我分擔分毫。」
說完,方俞生的手從方平絕的傷口裡拿出來,他又將那條綁住方平絕腿部的領帶解開,任由毒液在方平絕的身體裡傳開。
方平絕看到他的動作,目光變得絕望,嘴裡發出輕輕的嗚咽哭泣聲。
他因為痛而哭,因為怕而哭,因為恨而哭,也因為悔而哭。
意識到方俞生是真的打算放任自己不管,方平絕反倒認命了。他感到身體更多的地方開始發麻發痛,或許用不著一個小時,他就會死去。
他風流張狂一生,竟然會死在毒蛇之口。
縱然不甘,卻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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