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
「走吧，我送你。」
低沉的嗓音，很平靜。
聞言，徐靳之和夏眠心有靈犀對視一眼。
夏眠：好樣的老公！
徐靳之：那必須！
姜芥：「……」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進電梯下樓。
夜裡微涼，如墨的天空，有幾顆星點綴著，倒不顯得清冷。溫時卿的車停在室外停車場，姜芥看著自己被路燈拉長的影子，調整好頭上的帽子，跟在他後頭。
車燈閃了兩下解鎖，姜芥等他上車後，才小跑過去拉門。
時隔半月，她又坐上了男神的愛車。
扣好安全帶，姜芥把斜挎著的小包往一邊扯了扯放好。溫時卿發動起車子，餘光瞥見她包包上精貴的「LV」樣式，忽然就想起晚上徐靳之說的話——
「人姑娘多好啊，又是送飯又是為你去做社工的，我看她那模樣，完全就是富貴人家小姐，哪裡做過社工這苦差，還天天醫院來去的……這麼有誠意了，你還無動於衷，你是不是冷血啊？」
「你這話說的，人姜芥那麼年輕，讓你老牛吃嫩草，還便宜你了，你還真能端著。」
「你要是不喜歡，就別耽誤人家，我讓夏眠再給她介紹幾個年輕小伙兒，到時候人走了，你可別後悔！」
……
最後的話有些刺耳，溫時卿眉心一蹙，莫名騰起幾絲不悅，一臉冷峻地鬆了剎車，踩油門往馬路開去了。
車內安靜如雞，姜芥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一股低氣壓在周身環繞，壓著她大氣都不敢喘。
躊躇許久，姜芥緩緩把視線從窗外的景色轉到駕駛座的男人身上。
「溫醫生。」姜芥一頓，試探，「你是不是在生氣啊？」
聞言，溫時卿身子微一僵，斂了神色：「沒有。」
「哦哦哦……」姜芥放心地笑了兩聲，「那就好那就好，我以為你看到我來，不高興了呵呵呵……」
溫時卿沒回應，專注駕車。
良久，車子在紅綠燈路口停下，姜芥看著上頭的紅燈倒數器，再次打破沉默——
「溫醫生，你會治好小嘉的，對吧？」
問題來的有些突然，溫時卿目光微頓，沉吟半晌：「醫學上沒有絕對，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而為，但無法向任何人保證結果。」
一句話，淡然平靜，說得很是官方。
姜芥又想起小嘉常常為了緩解心臟負荷而蹲踞的動作，一時間，有些低落。
信號燈跳綠，溫時卿踩油門往前，瞧見她眼底的黯淡，又道：「如果小嘉配合治療的話，他還是可以和正常孩子一樣的。」
姜芥微微揚唇：「嗯，我知道。」
可那又如何，明明是正值玩樂的年紀，他卻要常常以藥物和儀器為伴，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乎一場小病都能隨時奪去他的生命。
如此，別說是個十歲的孩子了，就連她，都沒什麼想活下去的欲望。
溫時卿不動聲色瞥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
……
十五分鐘後，車子在延大門口穩當停下，明亮的車燈在學校的自動門上一晃而過，姜芥解了安全帶，沖他一笑：「謝謝你呀溫醫生，那你路上小心，明天見。」
溫時卿：「嗯。」
－
回到宿舍，瀋北寒已經上床了，聽見她回來的動靜，第一時間撥開床簾，開口就問：「怎麼樣怎麼樣，有什麼進展！」
姜芥仰著腦袋看她，攤手失笑：「除了送我到學校，沒任何進展。」
瀋北寒把腦袋夾在兩片床簾之間，目光隨著她的身影轉動：「那也挺好的，起碼又坐了趟車。」
姜芥也是這麼想，點點頭進浴室卸妝洗臉了。
梳洗完換了睡衣爬上床，姜芥打開手機，便看到焦妍十分鐘前發來的微信消息。
［老鹽巴：芥子，我突然想起個事兒啊。］
［老鹽巴：你那溫醫生幾歲啊？］
姜芥回：［29］
［老鹽巴：我靠？？？］
［老鹽巴：你這是嫩草吃老牛？？？？］
……
送完姜芥再回公寓，已經十點了。將手機插上充電後，溫時卿拿了衣物徑直去浴室。
洗過澡，他拿了手機躺回床上，原本打算點進微信的指尖，在瞥見旁邊那個紅色App的音樂軟體後，轉而先點了進去。
自那年「聞聲來」無聲消失後，他幾乎每晚都會點進她的主頁，盼望著她歌聲的再次復出。
年復一年，他的工作漸漸變得繁忙，而她，卻沒有要復出的跡象。
距離上次打開這個軟體，已經是一個多月前了，雖然他沒抱什麼希望，但還是忍不住的次次點開。
沒有頭像，沒有歌單，照舊是「聞聲來」那三個暱稱。
溫時卿無奈彎了下唇，正打算退出去，目光卻無意間掃到頭像框後頭的小字——上次在線：昨天。
溫時卿原本靠在床頭的背脊忽然挺了起來。心間仿佛有團火焰，將他堙滅了多年的希望重新點燃。
他點進底部的私信框，盯著輸入欄里不斷閃爍的光標，嘗試著給她發了條消息。
……
姜芥看著焦妍發來的兩條消息，無語地掀了個白眼：［老老老老老你個頭！］
而後，她發了張那天在飯店門口偷拍的溫時卿側顏，並附言：［老嗎？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溫醫生老嗎？（疑問）］
消息一連發出去幾條，還沒等來焦妍的回覆，上頭忽然又彈出一則通知，姜芥點住看一眼，來自逸雲音樂的私信消息。
姜芥懵然一蹙眉，點進App。
［Q：你好，請問你是聞聲來嗎？我是你的聽眾］
姜芥訝然。
高二那年，她在逸雲App上開過幾天的歌唱直播，原因是想在學校歌手大賽總決賽來臨前，練練聲，順便增強一下自己的心理素質。
翻唱直播千千萬，那時聽她唱歌的人並不多，來來去去也就十個人，其中還包括被她強行拉來捧場的焦妍……到後來比賽結束，她全身心投入藝考準備，便將那軟體卸載了。
一直到昨天，她想聽的歌曲在另一個音樂軟體沒有版權，她才重新將逸雲下了回來。
只是著實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居然還會有人記著她，心中自然是難免一陣感動。
點進這位小聽眾頁面瞧了兩眼後，她回覆：［嗯嗯，是的。］
那頭大概一直在等著，回得很快：［我想問問，你不唱了嗎？］
［聞聲來：呃……其實那年我只是在這上頭唱著玩的，沒想到有人會記著我。］
［Q：這樣啊。］
［聞聲來：不過還是要謝謝您的喜歡^_^］
［Q：這聲謝謝應該我來說才是。］
［Q：謝謝。］
［聞聲來：啊？為啥謝我啊？］
看著屏幕前彈出的聊天消息，溫時卿彎了彎唇。
謝謝你在我最煩郁的時候，撫慰了我的心。
［Q：沒什麼。］
［Q：方便加個微信嗎？］
……
最後那條消息，看得姜芥一愣，有些小意外。
雖然是個忠實的小聽眾，但要加微信的話，她還是牴觸的，畢竟來路不明。
焦妍這會兒正好回復過來，姜芥看一眼，沒再回他，直接退出了App。
［老鹽巴：臥槽！極品啊芥子！］
［老鹽巴：延川的男人都這么正的嗎！］
［小魚仙草：你先說說，我溫醫生，他老嗎？（微笑）］
［老鹽巴：我糾正我的措辭，是嫩草吃嫩牛，你倆絕配，OK了不？］
［小魚仙草：孩子真乖。］
［老鹽巴：滾。］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溫時卿反覆點進私信界面查看，都沒再等來她的回覆。
不過也是，哪有人莫名其妙就給微信號的，人家估計當他變態吧。
「噔」一聲，微信的提示聲打破這一室寧靜。
他垂眸，點開——
［小魚仙草：溫醫生晚安（月亮）］
……
溫時卿盯著屏幕看了很久。
最後，他釋然，笑了。
……
該說的都說了。
到此為止，夠了。
－
周日，姜芥起得很早。洗漱完準備換衣服時，瀋北寒也醒了，拉開床簾在一邊揉眼睛一邊打呵欠。
姜芥微一愣：「我吵醒你啦？」
瀋北寒搖搖頭，笑：「沒有，我自然醒。」
姜芥：「那就好那就好。」
「又要去醫院？」見她換衣服塗防曬，瀋北寒問。
姜芥咧唇嘻嘻笑兩聲，盡在不言中。
瀋北寒：「嘖嘖……為愛痴狂的女人。」
「不不……」姜芥義正詞嚴地糾正，「我是為了小嘉！」
「就是你當社工負責的那個小男孩？」
「嗯。」說到這裡，姜芥想到什麼，問，「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兒去醫院看看他？」
「今天嗎？」瀋北寒攤手，「今天沒辦法，黃亦帆昨天約我我就沒出去了，今天再不去，他估計會不高興。」
姜芥明了，怪聲怪調笑兩聲：「哦～明白明白。」
瀋北寒：「嘻嘻，下次再和你去。」
姜芥抬手甩了個「OK」給她，梳頭髮去了。
……
吃過早飯，姜芥猶豫著要不要給溫時卿帶一份，但看看時間，都快九點了，他估計是吃過了……
想了片刻，她最後腳步一轉，去了隔壁的星巴克。
那就給溫醫生帶杯咖啡吧！
到了醫院，姜芥又去附近的水果店買了點生切水果，這才搭電梯上樓。
出電梯往病房去的路上，姜芥十分湊巧的，遇到個熟面孔。
劉倩從開水間打完水出來，抬頭就瞧見了她。
兩人面對面朝各自走去，姜芥面色淡淡瞅她一眼，沒什麼其他情緒。
小姑娘看著她倒是沒好臉色，但也沒法做什麼，敢怒不敢言地重重「哼」一聲，甩頭從她身側走過去了。
姜芥：「……」
進到小嘉病房，他已經吃完早餐，和浩浩正在看動畫片。
沒看到張橙橙身影，姜芥問了句：「小嘉，橙橙姐姐呢？」
小嘉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洗碗。」
「哦哦。」姜芥把手裡的兩個袋子放到床尾的小桌上，說，「我買了水果，有你愛吃的橙子哦。」
話落，敲門聲剛好響起，接著有人推門而入。
姜芥側目。
溫時卿依舊套著白大褂，褂子的扣是扣上的，只露出裡頭黑色的襯衣領和銀灰色的領帶結。
他走進來，沖小嘉溫柔一笑，而後站到姜芥身側，伸手拈了床尾小嘉的護理記錄，循例問診：「小嘉吃早飯了嗎？」
小嘉的目光在姜芥和溫時卿兩人之間流轉片刻，答：「吃了。」
「藥吃了嗎？」溫和親近的語氣，和平時對姜芥簡直兩種態度。
小嘉：「吃過了。」
「這兩天感覺如何，呼吸會不會急促？」
話落，溫時卿轉頭看她。
姜芥愣神，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忙答：「偶爾……排便的時候會。」
溫時卿走到床邊坐下，掛上聽診器給他聽診。
半晌，他摘了聽診器，又握起小嘉的手瞧了瞧。
大致檢查一遍後，溫時卿摘了胸前的筆在護理記錄上邊寫邊道：「發紺比較深，聽診可聞及收縮期雜音，傳導範圍廣……按目前情況來看，還是要儘快安排手術治療。」
聞言，姜芥下意識看向小嘉。
男孩面無表情坐在那，沒什麼反應，但姜芥心裡清楚，他是抗拒的。
對於小嘉的心理狀態，溫時卿一向清楚。默了半晌，他抬手摸摸小嘉腦袋，聲線溫柔：「好好休息。」
隨後，他把護理記錄表放回原位，邁步出去了。
姜芥愣了一秒回神，轉頭沖小嘉說了聲「你和浩浩先玩，姐姐馬上回來！」後，拎起桌上的星巴克袋子，追了上去。
溫時卿回了辦公室，門才剛關上，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姜芥擰開門進來，朝他咧唇一笑。
溫時卿淡淡瞥她一眼，逕自坐回椅子上。
姜芥小心翼翼取出那杯還熱著的咖啡，放到他手前：「咖啡。」
溫時卿沒接。
姜芥看眼被他無視的咖啡，想起剛剛他在病房說的話，問：「溫醫生，小嘉是不是得儘快動手術啊？」
溫時卿：「嗯。」
姜芥抿抿唇，眼神試探地望著他：「如果，我說如果，小嘉不動手術的話……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