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暴風西來臨之際
2010年8月16日,晴,廣袤的天空萬里無雲,溫度直逼38°C,這日清晨,沈清久睡不起,仰躺於床上單手搭在眼瞼處,似頭疼不已。
林晏U盤裡有錄像,有語音,而裡面的這兩份東西都出自於生母嚴歌謠,那個溫婉的女人。
人生總是在做選擇,而那些有舍有得的狗屁理論此時在她這裡顯然不大受用。
沒有人願意捨棄自己這麼多年拼了命換取來的榮華富貴以及地位,盛世集團是她的象徵。
那沈氏集團呢?嚴歌謠的東西呢?她要?還是不要?
下午時分,天空電閃雷鳴,下起了陣雨,傾盆而下,倒了足足十來分鐘。
雨後初晴,不大不小的陣雨將這個城市洗刷乾淨。
下午四點,沈清立於盛世頂樓,雨後清風拂面,吹得她微眯眼,盛世頂樓風光無限整個區域盡收眼底,入駐盛世五年,無數次站在這裡眺望遠方,周邊林立大大小小的樓房,參差不齊,金融中心的房屋不會再有多大波動,再者,金融中心是這個城市的象徵,不會再發生什麼改遷項目,盛世與沈氏同在金融中心,占據東西兩棟最高樓。
此時她身處樓層頂端,感受微風。
古話說,高處不勝寒,此時她身處樓頂才能感到絲絲微風,樓下呢?
悶熱?還是才稍稍清涼?
「準備學小龍女站在高處迎雨?」身後響起突兀揶揄聲。
她尚未轉身,但知曉身後人的到來,
高亦安慣有的腳步聲響起時,她就知曉了,說來也甚是奇怪,這麼多年,她唯獨聽得出來的腳步聲只要高亦安,就連沈南風的她都不見得能聽得出來。
輕輕一笑,而後婉婉道;「說來也甚是奇怪,經年過往中,也唯有你的腳步聲能讓我一耳便能聽得出來。」
高亦安聞言,似是感到受寵若驚,而後靜靜道;「是該說我的腳步聲有辨識度,還是你對我關注過高?」
若是前者可不是什麼好事,若是後者?思及此,他笑了。
「前者,」沈清答,將眸光遠眺出去,才下過去的天空陰沉沉的,黑雲壓頂,雖說天氣不是甚好,但是連續幾天三十多度的高溫此時來場雨,就好比夏日炎炎給將要中暑的人來了瓶冰水,沁人心脾。
下雨天很煩,到處濕噠噠的,難受的緊。
但若是連續一個星期三十七八的高溫過後再來場雨,估摸著無人會嫌棄它。
就好似給餓了許久的人來碗清粥,也絕不會讓人嫌棄不是什麼山珍海味。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
只有人家走到絕境,你適時拉一把,他才會永遠記住你。
平日裡施捨的小恩小惠,哪裡能讓人記著你的好?
「這可不是什麼好答案,」高亦安笑,與她比肩而立,眺望遠方,見天空陰沉灰暗,喃喃自語道;「孩童時,雨後總會有些許火燒雲冒出來,那時的天空,紅彤彤的,尤為好看,特別是傍晚時分,總喜歡對著天空幻想。」
「年長後,似乎那些東西都已成了過往,連老天爺都不待見我們這些正在成長的人,」沈清接過他的話語,輕輕道。
「是呢!人生總是在舍與得之間徘徊,越長大,越知曉某些事情對自己的重要性,」高亦安微眯眼,話語中帶著些許輕嘆,而這聲輕嘆恰好落在沈清耳里,微微側眸看著眼前男人。
高亦安話裡有話。
感受到沈清的目光,高亦安未與她對視,反倒是伸手在口袋裡掏煙盒,點了根煙遞進嘴裡抽了兩口。
不日前,沈風臨找他談話,談話內容讓他一度心如刀絞,為何?只因他似乎在話語中看到了些許什麼。
而此時沈清立於高樓之上,周身孤寂,這陰沉沉的天空成了她背影,一席連衣裙在空中飛揚,齊肩短髮有些不聽話,在空中輕舞飄飛,五年將至,他從未見過沈清長發的模樣。
二人氣氛一度靜默,沈清雙手環胸目光遠眺,未有過多表情,片刻,高亦安將手中吸了一半的煙遞過來,沈清接過,夾於指尖,將遠眺視線收回來落於指尖煙火間,而後輕勾唇,將高亦安抽剩下的半截香菸送進嘴裡,吐出煙霧,不急不慢道;「亂世浮流中,有幾人能做到隨
心所欲?自由這東西,真真是個稀罕物。」
她想不受約束,無論是沈家亦是陸家。可最終,她終究還是被圈在了那個金碧輝煌的鳥籠里,飛不出去,即便是飛出去了,也是短暫的。
沈風臨知曉,她不會輕易放任嚴歌謠的東西在外流失。
歷經婚姻這條路後,此時的沈清才知曉,沈風臨之所以能放任她這幾年,是因為手中握了一張王牌,而這張王牌,會讓他永久翻身。
最虧的是誰?高亦安。他手把手將一隻野貓調教成野狼,最終卻是為他人做嫁衣,沈清手中握有盛世集團一半機密,此後若是她想將盛世囊括進沈氏集團,乃輕而易舉之事,高亦安怎能不擔心?
盛世集團,是他一手從叔伯手中奪回來的企業。
沈清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狠角色。
怎行?除非他傻,不然怎會不去捍衛?
「亂世浮流?戰亂地區你尚且都過來了,還怕什麼亂世浮流,」高亦安笑,話語間儘是冷嘲,而後伸手,將她指尖香菸接過來,扔在地上,狠狠踩滅。
動作及其嚴狠,看著沈清的面容帶著冷嘲與不屑。她尚未接話,只是輕闔眼帘,良久之後才道;「我這輩子想捍衛的東西應該只剩這一樣了。」這世上任何事情都入不了她的心,唯獨嚴歌謠留下來的東西能讓她有所波動。
「假以時日,你我成為敵人……。」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你也不要,」高亦安話語尚未說完,沈清便接過去,話語涼涼,帶著嚴肅與正經。
「何時?」他問。「29之前,」她答。
這日,氣質出眾的一男一女立於盛世集團頂樓抽菸,一根香菸在二人之間來往,高亦安與沈清很像,多像?她們如此站立時,透過背影,你似能一眼看出二人應當是經歷相同,閱歷相同,不然這背影怎會如此相像?孤傲,孤寂,桀驁不馴,孤身奮戰。
以及用言語形容不出來的相似。
臨分開時,他說;「我一直覺得你我之間應當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相像的人,可現在,卻改變了如此想法。」
她笑;「很慶幸,你能臨時改變想法。」盛世集團門口,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分道揚鑣。高亦安開著他黑色添越使進江城大道,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放鬆,收緊,如此循環。
此時的他,就好似被人抽了脊梁骨。
這些年,他與沈清聯手作戰整個商場,如今,她卻轉身離去,怎叫他不心痛?
他見證了她從女孩子到為人妻的過程,這個過程足足四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
商海浮沉,金融風暴,勾心鬥角,哪一樣他沒經歷過?沈清出現前,他的人生就好似一汪死水,沈清出現後,他找到了新樂趣,便是看著這隻小野貓是如何轉化成撕咬人的野狼。
這四年,她們之間偶爾一起吃晚餐,偶爾在辦公室爭的面紅耳赤,偶爾勾心鬥角,偶爾陽奉陰違,種種種種,數不勝數。
可如今……算了、不說也罷。
這晚,沈清洗完澡出來手機簡訊進來,她拿起看了眼,明明只有幾個字,她卻看了許久,許久。
久到陸景行進來她才稍稍回神。
八月十七日,沈清前往公司,讓覃喧擬出文件,將手中所有股份無償轉給高亦安,震驚了一把覃喧,似是不敢相信,睜大眼眸望向她,剛想開口詢問,只見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肩膀道;「按我說的做。」沈清手中握有盛世的股份,年底分紅那都是八九位數來定位的,此時,她竟做出了如此驚為
天人的舉動。
叫人怎能相信?
八月十八日晚,沈清未回沁園,反倒是約了高亦安前往清風苑,二人坐在包廂里閒聊著,誰也未曾提及那晚天台上的話題,直至一頓飯結束,服務員上茶水時,沈清將包里文件拿出來推到高亦安面前。
他伸手接過,隨意翻開,而後修長的指尖緩緩縮緊,握成拳頭放在文件上空,眼裡震驚,悔恨,以及懊惱悉數上演。他在做什麼?昨晚夜晚輾轉入眠之前,他尚且在想,怎樣才能將沈清手中股份拿回來,可今日,她卻主動送上門,妥妥的小人,他真是個妥妥的小人。
他高亦安行至今年三十六載,卻比不上一個二十四歲的小丫頭。
她心思何其廣闊,在看看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何其小肚雞腸?竟然還想著……。不能想,越想越難受。
沈清如此舉動,險些讓這個活了三十六年的男人紅了眼眶,高亦安尚未掩去眼帘中的驚愕,
「為什麼?」他問,嗓音顫慄。
「物歸原主而已,」沈清答,顯得稍稍有些漫不經心,伸手撥弄著面前茶杯蓋。
喝水不忘挖井人,這些年,高亦安對她的栽培眾人有目共睹,她沈清不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雖說江城眾人都在道她冷酷無情,但那也只是對外人而已。
「盛世這些股份一年分紅是以八九位數來計算的,」高亦安想著她莫不是忘了這些股份可以為她帶來巨大的財富,便開始提醒了一句。
是呢!他就是如此矛盾體,昨夜之前他尚且在想著沈清手中股份,可今日,卻在提醒她這些股份到底多值錢。若是按照昨晚想法,他應該直接收下就好,可今日,他退縮了,覺得這個想法並不見得太好。
沈清聞言,輕手撥著杯蓋,低垂眼眸,語氣淡淡;「走到我們如今這種段位,錢財乃身外之物,只怕現如今在問你為何會將盛世集團奪過來,你也只是淡淡一笑。」
她淺笑,看了他眼,而後繼續道;「沒有你,或許沒有今日的我,外人只道我冷酷無情,可今日我向你證明,我也重情重義不
是?」
這話,帶著半分揶揄,高亦安聞此言腦子狠狠疼了一下。
他早就知曉她重情重義了,為了底下員工的工資福利,上來與他談條件,盛世成百的管理者,唯獨只有沈清敢如此做,會如此做。
她從不虧待真心待她的人,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想傷害她的人。
「我以市場價等價收購,」高亦安思忖片刻道。
一個大男人拿女人的東西,這事,他做不來。
聞言,沈清笑了;「說的好像你等價收購我不虧一樣。」
高亦安一時語噻,竟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反駁回去,只是定定望著沈清。他所認識的沈清,不會輕易向任何事情妥協,可如今,她卻妥協了,這份妥協裡面興許有亡母的功勞,但他太過了解沈清,了解她的行事作風,不敢輕易下結論,到底是否就是如此。
「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不會輕易妥協的人,」高亦安喃喃。沈清默,想笑卻笑不出來,她也覺得自己是那種從不會妥協的人,可今日,罷了,不說也罷。
「喝點酒吧!」她笑道。
「散夥飯?」高亦安問。
「散嗎?」她問。
「不散,」他答。
人生難得一知己,怎能說散就散?
沈清喚來服務員要了兩瓶酒,而後一邊開酒一邊道;「孤芳一世,幸得一知己,浮沉半生,
可歌不可泣。」
酒過三巡,沈清電話響起,伸手拿起,只見陸景行號碼在屏幕上跳動著,靜默片刻,伸手掐斷,高亦安輕輕一笑,而後端著酒杯靠在座椅上淺淺道;「人生有舍有得,豪門貴族固然會給你無限榮華富貴,可你也要捨去一些重要的東西才能得到,沈清,我還是那句話,陸景行並非你的良人。」
「理由?」她笑問,擺正了姿勢準備認真傾聽。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在他眼中,沈清是一隻需要在這九萬里高空遨遊的鯤鵬,這樣才能顯現出她的人生價值。
而陸景行能給她的只是一個畫了範圍的池子,將養著她。
雄鷹需要天空,而陸景行只能給她一個萬般豪華的金絲籠,還是一個有著各種妖魔鬼怪的籠子。
稍有不慎便會命喪其中,多年後,當沈清離開首都回到江城,迎接她的人也獨獨只有一個高亦安。
二人見面,並未有過多言語,高亦安撐著黑色雨傘站在機場外,一身黑色西裝,遠遠站著,
有種遺世而獨立的感覺。
磅礴大雨傾倒下來,淋濕了他的衣衫。
二人相視而笑,道盡所有苦澀無奈。
傾盆大雨,也唯有他能給她一方依靠。
這且都是後話。
「世俗便是一個鑲滿了明珠的金絲籠,掙脫不了唯獨只有苦中作樂了,」她答,眼神微眯,
撐著腦袋,那模樣似無奈,似情感流露。
這一刻,高亦安看得透徹,這個素來將自由看的極為可貴的女子在陸景行身上失了心,甘願入他的金絲籠,即便生活艱苦,她願意苦中作樂,如此壯舉,怎叫人不驚愕。
是的,沈清愛上了陸景行,甘願為了他折掉翅膀,入了他畫好的金絲籠。
猶記得不久前,夫妻二人之間發生爭吵,沈清怒目圓睜瞪著陸景行兇狠問道;「你想折我翅膀毀我夢想?」那眼神,就好似站在她眼前的不是她丈夫,而是一個世仇。
可今日、她卻甘願為了陸景行放棄自己多年來堅守的東西。
一邊說著自由真真是個稀罕物,一邊為了陸景行放棄自由。
愛情真偉大,偉大到讓一個素來有主見,有自信,有能力的女人,放棄了自己堅守多年的東西。
婚後不到一年,沈清愛上了陸景行,愛的徹底,甘願為之放棄某些東西。
哪怕這些東西是她年少時吃苦受難,拼進全力險些耗盡生命的得來的。
沈清伸手幹了手中一杯白酒,在給自己續了一杯,繼續一飲而盡。
在伸手倒酒時,眼帘低垂,看不清任何思緒,但唯獨能知曉的是,她已有醉意,原想開口勸阻,只聽她嗓音顫慄道;「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我身處何種境地,沈家與陸家,我只能二選其一,素來不服輸,不認輸的我,如今卻只能被這世俗的現實逼迫著往前走,明知曉陸景行是何人,卻還在他身上失了心,明知這場婚姻是被碾壓的一方,我卻只能束手無策,我年少時吃苦受難,苟活於世,在國外那種亂流苟且偷生,多年努力,站上城市巔峰,如今卻因嫁了一個男人,將所有一切都打碎,碎的只剩下殘渣,偶爾我會想,若時光能倒流該有多好?」
她言語中帶著隱忍,嗓音顫慄,高亦安坐在原地靜靜聽她將這番話說出來,一番話語結束,
一滴眼淚啪嗒一聲落在桌面上,砸的他神志不清。
五年來,他獨獨一次見沈清在他眼前落淚,獨一次啊!
這個堅毅,隱忍的女孩子,也會有掉眼淚的時候,他怎能不驚愕。
「你不知曉,放棄這些我曾經拼勁全力得來的東西有多艱難,」伸手,撫上自己面頰,嗓音微微哽咽,帶著無盡哀傷。
她心裡有苦,但無處訴說,今日若非飲了些酒,自然也不會將這番話說給高亦安聽。
「我窮盡一生上下求索,最終一無所獲,」言罷,她清明的眸子布上霧水,就好似江城前幾日的大雨似的,傾盆而下。
十三歲,為了逃離沈南風她離開江城,前往陌生國度。
十九歲,為了逃離沈風臨,她入駐盛世集團,原以為人生就該如此。
可前些時日,總統閣下一番會談,將她從夢境中拉回現實。
並且狠狠給了她一巴掌,打的她七竅流血。
她何其悲哀?
人生兜兜轉轉十一年,最終回到起點,一無所獲。
這十一年裡吃得苦受的難因為陸景行而碎成了玻璃渣,如何也還原不了。
她這輩子行過許多路,喝過需多酒,原以為人生就該如此,可後來才發現,前二十三年,不過是夢境而已。
總統閣下親自找她面談,言辭直接了當告知她身為陸家兒媳不得有哪些舉動,而後秘書徐澤,一一將她最近驚天動地的舉動細數出來,那些東西就好似一把大錘子,在倫擊著她的腦袋。
最好笑的事情莫過於她的父親,她的丈夫,都是這場事件的間接推動者,真真是好笑。
陸家兒媳的身份就好似一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推動著她往前前行。
沈清趴在桌面上,淚水從臉頰順延而下。
「那些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實則都是劊子手,」許久之後,她許是心情平復,撐著桌沿起來,而後伸手拿過酒瓶子,續了杯酒,高亦安見此,伸手握住酒瓶。
沈清苦笑道;「看、連你也不讓我順心。」
聞此言,高亦安猛然鬆開手,好似這酒瓶因沈清的一句話成了燒紅的烙鐵,燙手的厲害。
沈清端著杯子,看著裡面清白液體,而後緩緩轉動,在轉動,舉起杯子嘲笑道;「將所有一言難盡,一飲而盡。」
高亦安靜靜看著她,看著這個有著鋼鐵之心的女人在酒過三巡後淚流滿面,看這個素來冷酷無情的女人是如何在婚姻中被人逼迫著往前走。
人生不如意之十有八九,十有八九。
「也是我傻,」是她傻才會愛上陸景行如此男人,是她傻。
明明從一開始便知曉陸景行不可託付終身,她這是傻,是傻。
高亦安此時扮演什麼角色?知心大哥?傾聽者?
也許都是。
酒過三巡,沈清微醉,靠在座椅上輕闔眼眸,臉上淚痕已干,長長的睫毛垂掛著點滴水珠,高亦安眸光落在她身上,並未言語,反倒是良久之後沈清緩緩睜開眼眸,除了面上些許淚痕,清明的眼眸已經無半分波瀾。
離開清風苑時,她微醉,但神智清晰,陸景行撤走劉飛,為何,她心知肚明。
――沁園――
高亦安與沈清皆飲酒,而後讓郭岩將人送往沁園,一如往常,郭岩被擋在了沁園門口,轉由警衛開車。
沈清心有怒火,此時警衛攔住去路,她微怒,卻隱忍不發,推開車門下車,轉而讓郭岩開車回去,她步行上去。
警衛見此,心微微顫,俯身過來詢問,問是否要車,她輕揮手,她想走走,一個人。
沁園門口驅車上主宅十分來分鐘車程,走上去?她尚且未試過。
這夜,陸先生坐在客廳滿臉陰沉,手中文件越翻動作越大。
嘩啦嘩啦,一聲聲的,聽得內閣成員心頭狠顫。
片刻,只見南茜過來俯身在耳側言語了番,原本還算隱忍的陰沉面目此時可謂是狂風驟雨即將來臨,嘩啦一聲,將手中文件甩在桌面上,氣勢洶洶起身朝外而去。
八月十八日,江城不算太熱,三十度的常溫比起前幾日的三十七八度好太多,此時陸太太拎著包走在曲徑通幽小路上,許是覺得累,便脫了腳上高跟鞋,赤著腳行走在沁園主路上,警衛室內盯著監控錄像的保鏢見監控里的一抹身影,不禁放大監控細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心突突跳著。
通過耳麥告知警衛讓他門前去接人。見前方有車來,沈清伸手擋住亮光微眯眼,對方見此將車燈關掉,而後劉飛下來,畢恭畢敬
道,「太太,我送您上去。」
「不用,我走走就行,」她拒絕。
越過他,繼續前行。
三五分鐘過後,第二輛車停在眼前,來者何人?
迎著光眯著眼她都能清楚感受到來者強大的氣息。
「喜歡赤著腳走路?」陸先生下車見她一手提鞋一手提包,險些氣的提不上氣。
生怕外人不知曉她邋遢?
只怕她這一走,沁園上上下下都該知曉他娶了個什麼邋遢鬼。
沈清見來人,駐足原地,並未上前,陸先生見此,邁步前去,尚未走近便聞到她身上沖鼻的酒味。
原本跨大步而來的人狠狠頓在原地,男人眼眸微眯,黑夜中深邃的眸光帶著危險氣息。
抬手揮散身後眾人,劉飛心理暗暗鬆了口氣,麻溜兒的帶著人跑了,徒留自家兩位主人。
沈清雖醉酒,但尚未達到神智不清的地步,清明的眸子帶著某些人看不清的思緒。
「喝酒了?」他語氣涼涼。
「恩,」她不掩飾,也沒必要。
「上車,」某人想,雖心有怨火但不能在此時發泄。
她倒也是乖巧,邁步過去拉開后座車門將鞋子包包丟進去,而後哐當一聲帶上門,轉而坐進副駕駛,陸先生見此,更是怒火隱隱直冒,醉酒,邋遢,二者他任由哪種都不能接受,但陸太太今日卻干齊全了,真真是好樣的。
陸先生驅車上主宅,路上,通知南茜讓他將沁園客廳眾人送去茶室,只因不想讓眾人看見他到底是娶了個什麼邋遢鬼。
陸先生開車間隙,時不時將餘光落在她光潔的腳背上。
數秒過後,只見原本放在地上的腳丫子抬了起來,放在了座椅上。
陸太太一五一十,正正經經的盤著腿坐在副駕駛上,穿著短褲的大腿此時春光無限好。
陸先生見此,氣的冷汗直冒,心裡暗暗道;他娶了個什麼東西。
沈清皮膚白皙,一米七的身高造就了她傲人的優勢,修長的大腿此時赤裸裸的擺在眼前,惹得他真真是起了貪慾,嗓音沙啞低沉喚了聲;「阿幽,坐有坐相。」
沈清聞言,瞄了他眼,並未應允他的話語,卻也未改正動作。
「阿幽,」陸先生再喚,嗓音沉沉。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陸景行的人生里,每一件事情就好似都有範本擺在那裡,而你,必須按照他的範本來行駛每一件事情,不能逾越,不好好吃飯要說,不好好坐著要說,總之所有但凡是陸景行人生中不該有的事情只要你做了,他就會說。
他強勢霸道,總是喜歡將自己的生活習慣強加在你身上。
而你不能反駁。
若你反駁,輕則說你兩句,重則,他會用盡心思,思前想後,而後同你苦口婆心語重心長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循循善誘威逼利誘的做思想工作。
他天生政治家,妙語生珠口生蓮花,死的都能被他說成活的,若你想同他耍嘴皮子,且省省心吧!
沈清不應允,將實現投向一側,而後見路邊灌木叢中有一抹白色身影一閃而過,當即心裡一緊,急沖沖喊道;「停車。」
聽聞如此急切話語,陸先生雖不明所以,但未急匆匆依了她,反倒是將車穩妥停在路邊,還未來得及開口言語,只見陸太太赤腳在柏油路上狂奔,而後俯身徒手扒開了一處灌木叢,在裡面抱出一隻毛茸茸髒兮兮的白貓。
昔日裡活潑亂跳的白貓此時縮成一團,毛色髒兮兮的,精神不振,沈清將它抱起時,奄奄一息的貓叫聲一下一下的,叫進了沈清心窩子。
「毛毛,」她輕喚。
這夜,跑出去臨近一月的白貓在沁園灌木從里被找到,女主人將其抱回來時,已奄奄一息,
看起來楚楚可憐,毛色也不如之前亮白,渾身髒兮兮的。
陸先生素來有潔癖,不喜貓毛到處亂飛,此時見白貓如此髒兮兮,進了沁園便將白貓從女主人懷裡拎出來交給南茜,吩咐她連夜帶下去做個內外檢查,確保白貓沒有任何隱患才能帶上來。
這夜,陸太太情緒不佳,原本因找著白貓心情稍稍好了些,可見某人如此嫌棄將白貓從她懷裡拎走,而後吩咐管家事宜,男人每說一句,站在一側的女人面色便冷一分,直至管家見她如此,有些顫顫巍巍忘了她一眼。
陸太太撞到她眼神,反笑道;「你家先生說了算。」
言罷,轉身上樓。
2009年十月底,江城輿論中,她被逼嫁給陸景行,而後婚後短短數月,在男人溫情攻勢下失了心,最徹底的一次,便是在首都公寓,而後在來是西北軍區。
婚後尚且不滿一年,在權利的壓迫下放棄自己多年努力得來的東西。
這夜即便是醉酒,她也總覺得自己有些東西尚且未能想明白,而此時,站在客廳聽聞陸景行與南茜吩咐事宜時,她才恍然大悟,這場婚姻,自她失了心開始,便一直在做妥協,自她愛上陸景行開始,這個男人便一直在以退為進,一步步的開始掌控她的人生動向,他很聰明,從未自己動手,但每一次,最終受益人都是他。某人尚且還未從她那句「你家先生說了算」中緩過神來。
只聽她又接了句;「南茜日後要識相些,誰的地盤誰做主這麼粗俗的道理莫要人教你。」
言罷,她轉身離開,背景果斷決絕,陸先生楞晌在原地許久,沉著臉,一言不發,南茜見此,拿不定主意,輕輕喚了聲,只聽陸先生道;「送下去看看,今晚之前抱回來。」
陸先生想,近日來夫妻感情很好,尚未出過什麼爭吵,為何此時回來心有怨氣?是因為毛毛?若真是這樣,那行,好解決。
陸先生邁步上樓,陸太太正低垂首站在洗漱台前卸妝,修長的手指沾著卸妝膏在臉上緩緩打轉,不急不慢,動作優雅,許是知曉有人來了,尚未睜開眼看,也知曉是誰,但此時心有惱火亦或是什麼,手中抹著卸妝膏的力度緩緩加大,而後快速,掬水沖臉,在用洗面奶快速過一遍,閉著眼睛在架子裡撈毛巾。毛巾卻遞到她手中。
伸手接過擦乾臉上水珠,將毛巾「甩」到架子上。
陸先生見此,微蹙眉;平淡問道;「在公司受氣了?」
在公司受氣?沈清想,真是好笑,若真是公司受氣這些小事能讓她在陸景行面前隨意發火,
也只能說她道行太淺。
「沒有,」她語氣沉沉,伸手拿過一側牙刷,擠出藥膏在上面。
「那就是我惹阿幽了,我道歉。」陸先生靠在浴室門邊笑眯眯看著她。
話語才落,陸太太沾了毒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帶著深深恨意,而正是這股子恨意,讓男人心底狠狠一顫,似是心跳漏了一拍。
她痛恨陸景行如此漫不經心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越是如此,便越能顯現出自己的無能,這麼多年窮盡一生所追尋來的東西,卻被她們這些權利頂巔的人剝奪的一無所有,分毫不勝。
瞧瞧,壞人總是面善。
就好比陸景行,明明心思歹毒,善於謀計,善於運籌帷幄之間將事情掌控在指尖,可就是如此男人,每每做了什麼事情後,總是能一臉無辜的模樣看著你輕輕詢問為何。
你怎能能不氣?
你拼盡全力,到頭來也不過他們淺淺一笑。
深夜醉酒歸來,望向他的眸光淬了毒,陸先生不傻,知曉出問題了。
「阿幽,」男人輕喚,語氣嚴謹,邁步向前,想伸手觸碰她,卻被躲開。
女人俯身在洗漱盆里刷牙,動作一下一下快速的很,聲響極大。
2010年8月17日,沁園主臥衛生間,氣質絕佳英俊非凡的男人一本正經面色緊張靠在衛生間門口,女人俯身在洗漱台前狠狠刷著牙。
動作大而狠,就好似刷的不是牙,而是仇恨。
這夜、雨後江城氣溫涼爽,香樟樹葉綠油油一片,格外好看。
於沁園傭人來說,今日應當是個好日子,為何?失蹤的白貓找回來了。
可於某些人來說,今日是個分秒難熬的日子。
------題外話------
兒童節快樂,親愛的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