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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是敵是友?

    於家三口陪著鍾霖在醫院吃了宵夜小龍蝦,於大壯又一如往常的土豪作風,給醫護人員買了——兩車小龍蝦。

    兩車的意思是,兩個快遞員拎來的,幾十個餐盒。

    他就像個花蝴蝶似的上下穿梭奔走,見人就送。

    大多數醫護人員都會委婉拒絕,可是他太熱情了,嘴巴又特別會說,沒多一會兒,就和一個科室主任嘮起嗑來,一張口就說要捐贈人家幾台價值上百萬的醫療設備。

    這麼一弄,小龍蝦終於被院方收下了。

    科室主任還陪他一起剝了小龍蝦,要不是於大壯堅持不麻煩別人,他差一點就把院長叫來。

    於大壯費了這麼多心思,要求不多,就一點。

    「咱這應該也不算行賄吧?就是想拜託你們對我家女婿好點。」於大壯不知道是為人太過戲精,還是把自己說感動了,擦了擦眼睛,眼圈都紅了起來。

    「不開玩笑,這孩子,從小就沒了父母。周圍一群都是吃他肉的狼,一個個綠著眼睛,欺負孩子……唉,還好遇到我老於,我拿他當親孩子,不,這就是我親孩子。我不同意,閻王都不能收他。」

    科室主任的小龍蝦有點吃不下去。

    可是已經送到嘴邊了,怎麼辦?

    他想了想又放下。

    「於總,您是個好人。」

    「好人談不上,我只顧我自己人。說難聽點,就是護短。」於大壯擺了擺手,「我捐贈這些東西給醫院,也不是做什麼好人好事,就圖你們把他給我治好了。只要人好起來,我還要再捐,給你們送錦旗,把'妙手回春'四個字,貼你腦門兒上……」

    科室主任:「……」

    這人說話非要這麼直白麼?

    咱就說好人好事,面子上不是好看點嗎?

    於大壯不。

    他才不要樹什麼人設。

    他就功利了。

    他站起來,端正地給科室主任鞠了一躬。

    「主任,我孩子就拜託給你了。」

    科室主任看到這個暴發戶打扮的土建老闆,這一瞬間,居然不知道說什麼。

    ……

    苗芮陪著於休休……

    小龍蝦剝嘴裡了,她都不肯張嘴。

    這丫頭嘴饞,從來到大,就沒有美食哄不好的時候。一頓不行,就再來一頓,再大的事情,都能「一吃而過」。

    可是今天,無論苗芮怎麼哄,心肝寶貝的說了一堆好聽的,她就是不吃。一雙眼睛啦,就像長了鉤子似的,盯住ICU不放。

    醫護人員來勸了好幾次,讓她們回去休息,就是聽不見。

    苗芮有點生氣,也說紅了眼睛。

    「休休,你怎麼能這麼對媽媽呢?」

    於休休終於有了反應,回頭望著她。

    苗芮:「你不心疼自己,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娘老子嗎?我們大半夜地陪著你在這兒乾熬著,圖的是什麼?你爹上躥下跳地去跟人搞好關係,圖的又是什麼?不就圖你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嗎?你怎麼能為了一個男人,傷你娘老子的心?」

    於休休嘴皮張了張,沒發出聲音。

    苗芮看她嘴都干起皮了,又遞上水,「潤潤!」

    於休休乖乖喝了一口:「你和爸爸回去吧。」

    苗芮:「我們是一家人,要回得一起回。」

    於休休沉默片刻,「我不能丟下他。他只有我了。」

    苗芮皺起眉頭,戳她腦袋,「你是不是傻?他什麼都有,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什麼時候他只有你了?你瘋啦?」

    於休休吸吸鼻子,搖頭,「不是這樣的,他和別人不一樣。」

    從鍾霖那裡知道霍仲南的情況,於休休心裡就像堵了塊石頭,怎麼都移不走。她不明白什麼是抑鬱症,但從鍾霖的描述里,她能體會到他那一個個不能成眠的長夜裡所受的煎熬,脫離人群之外的生活,不是與世無爭與清幽雅靜,而是死亡和絕望。

    於休休在網上看過一個關於抑鬱症的說法。

    那人說:「我日日熬夜,總想著死於一場意外。」

    她當時不懂,現在突然有點明白了。

    「我要留在這裡,讓他知道我在等他,讓他有活下去的勇氣。」

    苗芮:「……」

    她看著於休休,琢磨了半晌,仍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剩下的只有對女兒的無奈,以及對霍仲南的氣。

    「你說阿南這孩子,看著也不是這麼不靠譜的人啦,怎麼就幹了腳踏兩隻船的事兒呢?氣死我了!」

    「他沒有腳踏兩隻船。」儘管於休休心裡對許沁的事,也有點介意,可是自己的埋怨歸自己的,她容不得別人來埋怨。哪怕這個是她的親媽。

    苗芮擰她,「臭丫頭,這還護上了?」

    於休休抬起眼,「他的事情,你們不了解。」

    「哦,我不了解,難道我冤枉他了?」

    「……」

    於休休不想爭辯這個令人難堪的問題。

    「等他好起來,我會問清楚的。」

    「哼!」苗芮瞪她,「你也是個不省心的。」

    於大壯很快回來了,摸著肚子,催妻女:「走吧走吧,醫院這邊我都安排好了,看在錢的份上,他們也不會怠慢了那小子。」

    苗芮乾瞪眼:「你又幹嘛了?」

    於大壯嘿嘿笑,「沒幹嘛,我就是要這個臭小子活下來,老子要當面揍他一頓。」

    苗芮:「……」

    於大壯又去攬女兒:「走吧走吧,咱們這麼多人杵在這兒,啥忙都幫不上,只會添亂。回去睡一覺,你明天再來看他,我不反對,但我不允許你熬夜。」

    「爸爸……」

    於休休還想爭辯,於大壯虎目一瞪。

    「回頭他醒了,你瘦了黑了丑了憔悴了,拿什麼去跟人家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競爭?沒點腦子。哼!走!」

    夫妻兩個一左一右,不由分說就把於休休架走了。

    苗芮突然發現老於的好了。

    平常看著不咋的,關鍵時候就是能來事兒。

    他倆一陣哄,於休休完全聽不見,頻頻回頭看鐘霖。

    鍾霖看懂了她的眼神兒,擺擺手,「去吧,我會盯著的,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於休休黯然垂目。

    ……

    霍仲南生命垂危的消息不脛而走,在盛天集團掀起了軒然大波。

    公司上下,人心惶惶。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片巨大的陰霾籠罩在盛天集團的上空。如果霍仲南沒了,意味著公司要變天,大家都是給公司打工的人,對公司有感情,但談不上賣命,都要靠收入養活一家子,每個人都只是關心自己的前途和命運。於是,上上下下去探聽,打點,都希望在即將到來的風雨中獲得重生的入場券。

    第三天,就是許宜海的六十大壽。

    他本人十分重視,盛天內部掌握要害部門的人物,都收到了請柬。

    過去這些年,許宜海對外常常是一副「功成身退」,不干涉霍仲南的低調作風。忠心二字,幾乎就刻在臉上。當年排除異己後,他在公司很得人緣,但他過生日從來不搞排場——

    於是,這個節骨眼上,他的壽宴,就顯得格外有深意了。

    說是鴻門宴,也不會過。

    那一次盛天的高層視頻會議,於休休的突然闖入,她本人並不知道在眾多高層的心裡砸下了多大的波浪。

    可是,這些人都知道,要壞事了。

    許宜海擺壽宴,他們都能猜到是為了什麼。

    老狐狸怎肯把到嘴的肥肉讓給別人?

    如果霍仲南沒有出事,對盛天高層來說,不難決擇。這些年霍仲南的行事作風有目共睹,他不是當年的小少年,早已有了獨當一面的男人魄力。即便許宜海寶刀未老,但公司畢竟不是姓許的……

    可是霍仲南出事了,就不一樣了。

    站隊,是關鍵。

    ……

    一邊是熱熱鬧鬧的壽宴,一邊是冷冷清清的醫院。

    這是於休休過來的第五天。

    她像上班一樣,準點打卡,早上來,深夜走,從不缺席。幾天來,零星會有人來看霍仲南,但長久陪在他身邊的人,只有鍾霖和南院的管家伯伯。

    不知道為什麼,於休休覺得霍仲南很可憐。

    家財萬貫,身邊無人。

    於休休坐下來,像個木偶似的,問鍾霖:「你諮詢過醫生了嗎?今天我們可不可以探視?」

    鍾霖搖頭,「不可以。」

    於休休垂下頭:「還是沒有醒嗎?」

    鍾霖嗯一聲,「傷得太重,一直在昏迷……」

    於休休深深吸了口氣,深深瞪住鍾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咱們可以去找別的醫院,找更好的醫生啊,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

    鍾霖:「……」

    他沉默一下。

    「這個,主要是霍先生昏迷前的意思,他只信任這間醫院。現在……他沒有監護人,誰也不能替他做主轉院。更何況,醫生昨天不是說了嗎?他現在的情況,不適合搬動,休休,咱們還是耐心等待吧。」

    「耐心耐心……」於休休抱住頭,抽泣般吸了吸鼻子,突然抬起頭來,瞪著鍾霖,一臉怨氣,「我發現你咋就這麼有耐心呢?」

    鍾霖:「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

    「我就想和他說說話。」於休休扁起嘴,「我和他說說話,我能逗他開心,他就會醒過來的。你能不能幫我跟醫生說說?」

    鍾霖說不出話。

    這兩天,他每天都要就這個問題和於休休解釋半天。

    「他會醒的,到了該醒的時候。」

    「鍾霖!」於休休眯起眼,「我一直以為你對他和別人對他不一樣。可我現在覺得,你和那些人都差不多,你並不真正關心他的死活,你不緊不慢不爭取的樣子……實在可憎。你守在這裡,只是因為拿了他的薪水,必須要盡這份責任吧?」

    「我當然——」

    鍾霖吼出三個字,又咽了回去。

    「當然是為了責任呀。大小姐,我雖然同情他,可我畢竟不是他的家人,更不是監護人,很多事情,我無能為力的。再說了,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怎麼了我?我盡責任還錯了不是?」

    於休休癱軟地坐回椅子上。

    「你沒錯。是我錯了。」

    鍾霖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大小姐,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愛他呀?」

    「誰愛他了?」於休休瞪過去,「稍稍有點人性,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算計他吧?可是,你們盛天正在發生什麼?你不比我更清楚嗎?還是你要裝傻?」

    於休休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鍾霖看著她,不說話。

    於休休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說:「浮城那邊今天接到通知,項目暫停。說是集團要重新評估,你說,這是為什麼?」

    「原來你……」鍾霖想說,原來你並不那麼傻。

    他以為這個單純的女孩兒,不會知道那些私底下的暗流涌動,不會明白人心的功利,人性的悲涼,可她原來統統都知道——僅僅憑一點風吹草動。

    「我說錯了嗎?」於休休看著窗外,「這邊老闆躺在ICU生死不明,那邊在許宜海的生日宴上大獻殷勤……一群老狗。」

    鍾霖:「……」

    「不要說你不知道。但凡會上網,哪怕是局外人,只要有心,也能查到。」於休休突然靠近他,雙眼逼視過去,眼睛瞪得像是要死人。

    「可是你為他做了什麼?他給你那麼大的權利,就是為了讓你方便泡妞和吹牛逼的麼?有你在,許宜海還敢造\反不成?」

    「敢啊!怎麼不敢!」

    鍾霖腦殼一陣陣暴痛。

    「大小姐,我也很弱小可憐無助好不好?」

    他說完,看於休休不相信,嘆息一聲,拍了拍自己受傷的胳膊,「你看看我這殘軀斷臂,能幹什麼?」

    於休休嘴角一抽。

    鍾霖嘆氣,「他們架空了我。以我需要養傷為由,直接幫我請了長期病假……小姐姐,現在的我,相當於是個廢人了。」

    「可你還領著盛天工資的,不是嗎?」

    「這個……」鍾霖無從辯白,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說你單純,還是說你精明。你該不會是懷疑我?」

    於休休盯住他不說話。

    「我不該懷疑你嗎?」

    「啊?真懷疑?」鍾霖呻吟一聲,「你懷疑我跟他們是一夥的?」

    「你們不是一夥的嗎?」於休休的雙眼像有刀子。

    鍾霖無奈搖頭,「你變了,你再不是那個單純樸素沒有心機的小休休了。」

    看他都這個時候了,還在吊兒郎當地說話,於休休很生氣,語氣一下重了起來。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

    她話音未落,走廊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咋發這麼大的火兒呢?」

    於休休轉頭,看到霍戈抱著一束鮮花站在那裡。

    「你來幹什麼?」

    霍戈指了指病房:「看看我表哥。」

    於休休對他印象不佳,總覺得他這個時候來不懷好意,「誰要你看?趕緊走。」

    霍戈一笑,把鮮花放凳子上,坐了下來,「這麼凶?是敵是友都不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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