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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來不及告別的孽緣(二)

    短短的探視時間,敘述小說內容不現實。

    而且事過多年,畢紅葉也未必全部想得起來。

    於休休看向霍仲南,心裡惻然。如果唐緒寧說得不錯,那《望山》男主的經歷,就是他父親趙矅選的經歷,他確實是在調查這件事,一直在調查。

    意外的是,他沒有避開她。

    「我記不得了。」畢紅葉無奈的一笑,「可能因為我沒有知青經歷吧,我對這本書興趣不大,隨便翻了翻,沒有太深的印象。」

    霍仲南:「那份手稿,你那裡還有嗎?」

    畢紅葉神情微變。

    與他對視片刻,搖頭,「沒有。看完我就還給他了。」

    霍仲南準確地捕捉到了她眼裡的遲疑。

    「畢老師,要不你再想想?」

    畢紅葉仍然搖頭。

    「那他兒子的手上,會不會有手稿呢?」霍仲南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畢紅葉,「熊澄。寄居在你家幾年的那個孩子?」

    畢紅葉臉上的笑容,秒速龜裂。

    她看著霍仲南,似乎在審視他的表情。

    霍仲南也看著她,不避不動,唇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於休休發現,畢紅葉的臉,比剛才更加蒼白了幾分。

    她瞪了霍仲南一眼,關心地問:「紅葉老師?你怎麼啦?」

    畢紅葉偷偷握緊拳頭,沉吟片刻,突然笑了,那表情,就好像她突然發現了什麼讓她覺得十分可笑的事情。

    「你調查過我?」

    霍仲南:「我只想找手稿,對畢老師的私事不感興趣。」

    他一臉淡然,收斂起笑,看不出半分諷刺之意。

    但是畢紅葉嘴唇微微在顫抖,情緒有些不穩定了。

    「他走的前幾天,找過我。那時他十分苦惱,因為找不到方向,對自己的寫作喪失信心。臨走,他把手稿留下,讓我看完後,給他反饋一下讀後感。可是沒兩天,他和他愛人發生激烈的爭吵,說走就走,我沒有來得及還給他,就留下了。」

    霍仲南嗯聲:「剛才為什麼不說?」

    「那是他的私人物品。」畢紅葉撇開眼睛,「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手稿在哪兒?」霍仲南問。

    畢紅葉沒有說話,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霍仲南冷漠的目光下,似乎是再也繞不開這個話題了,她幽幽一嘆。

    「《我的寄居者》,把藏畫的箱子拿出來,就看到了。」

    於休休大驚。

    「紅葉老師?這是真的嗎?」

    她完全想不到,霍仲南一直在找的東西,就在她的手上。

    可是,她收藏那些畫的時候,都有打開看過啊,並沒有發現什麼手稿。

    畢紅葉迎著她疑惑的目光,突然捧住臉,雙肩頹然地耷拉下來。

    「我怕丁躍進翻出來,放在底下的夾層里。」

    ~

    每個人都會有秘密。

    有很多秘密並不想與人分享。

    哪怕是身邊最親密的人,也不能。

    於休休完全能理解畢紅葉的心情,但是她不太明白那幅《我的寄居者》和《望山》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又是什麼原因讓畢紅葉隱匿如此?

    即便她和熊文鋒真的青梅竹馬,期間有過一腿,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千防萬防的大事。

    丁躍進都出軌別人,又有女朋友了,她人也在牢里了,死刑都不願意上訴的人,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離開監獄,於休休還有意難平。

    因為畢紅葉被管教帶離時的樣子太頹廢,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點生命的活氣都沒有。她這一趟來,不僅沒有能勸回畢紅葉上訴,反倒讓她失去活下去的動力,這讓她很挫敗,很難受,再看霍仲南,也滿臉不爽。

    「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商量什麼?」霍仲南開著車,慢聲問。

    「你要問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應該告訴我嗎?霍仲南,你利用我。」

    利用這個詞,讓他皺起了眉。

    他剜過來一眼,淡淡的,「沒有你,我今天也會見到她。」

    「……」

    是哦。

    她怎麼忘了?是她央求霍仲南帶上她,甚至因此做了他的宵夜。

    於休休沉默下來,腦袋耷拉著,看上去有點可憐。

    霍仲南開著車頻頻看她,不到一個紅綠燈,就受不了地嘆息。

    「是,我錯了。」

    於休休休瞥他一眼,不說話。

    霍仲南低笑,「還生氣?」

    「嗯。」於休休點頭。

    「那我讓你打一下。」霍仲南瞥了瞥自己的胳膊,「不過,要輕一點,不要影響交通。」

    於休休撇了撇嘴,不高興地重重抬手,落下時輕輕的,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扯平!」

    這麼好哄?霍仲南眉眼微彎。

    「我也不完全是怪你,我只是覺得紅葉老師太可憐了。你沒有同情心,像個審判者似的,一句一句逼問人家,讓她很難堪。還有……」於休休說到這裡,疑惑地瞥他,「你為什麼提到什麼熊澄,熊文鋒的兒子,為什麼紅葉老師突然變了臉?」

    「《我的寄居者》。」

    「嗯?我不明白。」

    「那幅畫,是畢紅葉為熊澄畫的。」

    「啊!」於休休大驚失色,有點不敢想像,「這?你說的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霍仲南看她一眼,「嗯。」

    「……」

    於休休震驚。

    這個魔幻的現實世界,太不可思議了吧?

    畢紅葉和熊文鋒是一個年代的人,熊文鋒還那麼喜歡她,熊澄可是比她小一輩的人。這不僅僅是普通的年下小狼狗了。如果畢紅葉和熊文鋒的兒子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那丁躍進又算什麼,他倆誰比誰先出軌?

    怪不得一開始畢紅葉不肯說,直到霍仲南提到熊澄。

    「呼!我需要刷新一下三觀。」

    霍仲南笑了笑,沒有說話。

    於休休沉浸在這個令人吃驚的故事裡,無法理解。

    「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霍仲南說:「這個你不用知道,你只需明白,這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話冷冰冰的,於休休脊背有點涼。

    ……

    兩個人到於家的時候,只有李媽一個人在家。

    苗芮打牌去了,家裡很安靜,李媽看到於休休帶了霍仲南回來,又「偷偷摸摸」地上樓關上了門,一個人在樓下笑了很久,仿佛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就是這個。寄居者。」

    畢紅葉用來封存那些名畫的盒子都很精緻,外面貼有標識。

    於休休尋著名錄把盒子抱出來,放到霍仲南面前。

    「我當時打開過,並沒有發現什麼手稿。」

    霍仲南不說話,直接把畫拿開,將盒底鋪著紅綢和硬紙殼的夾層提起來。

    裡面果然有一個空間,放著厚厚的手寫稿件。

    ~

    苗芮回家的時候,霍仲南已經走了。

    她上樓拍了許久的門,想要審問,可是於休休就是不肯開。她氣得做飯去了。

    於休休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整理畢紅葉的東西,像在翻寶藏。

    可是,翻遍庫存,也沒有別的什麼發現。到是那幅《我的寄居者》,她再打開觀賞時,有了不一樣的感受。以前只覺得色彩衝擊力大,感情豐富,層次感很強,現在看來看去,只看到滿紙的風流。

    唉!

    紅葉老師。

    於休休托著腮,想不通,又給霍仲南打電話。

    「紅葉老師是因為丁躍進對她不好,才和熊澄好的吧?」

    霍仲南:「……」

    「說話。」

    「看小說。忙。」

    「喂,你過分了啊,手稿拿走了,難道不該和我說清楚嗎?」

    「別人的感情,我不知道。」

    「你煩人!霍仲南,你煩人,以後別來找我了。」

    「……」霍仲南嘆口氣,「根據時間推算,熊澄借住在畢紅葉工作室那個階段,丁躍進大概就五六七八九個小情人吧。」

    「啊!」於休休三觀被震碎。

    「五六七八九個?他忙得過來嗎?」

    霍仲南沉吟一下,「那時候,他比現在年輕。」

    她不是說這個意思好不?說的是感情。於休休不知道為什麼,聽這句話,莫名就覺得大魔王騷氣沖天。

    「那你呢,你比他更年輕,你有幾個小情人?」

    「我?呵呵。」

    這笑聲不利於團結啊。

    於休休咬牙,「呵呵什麼呵呵?你什麼意思?」

    霍仲南:「在我媳婦兒的殘酷統治下,我只配擁有於休休一個小情人。」

    嘻!心裡怪甜的,雖然明知道男人的嘴靠不住,但於休休就是這麼好哄,嘴角不知不覺就翹了起來。

    「行吧,那你好好看書,我去和母后謝罪了。等你看完,還給我,我也要看。」

    ~

    霍仲南面前的菸灰缸里,豎著幾個菸頭,他表情凝重,讓鍾霖十分忐忑。

    「霍先生。」鍾霖為他的杯子裡添了水,「夜深了。」

    「嗯。」霍仲南頭也不抬。

    手稿上字跡潦草,並不適合閱讀,鍾霖看著那些字都頭痛,可是霍仲南在這裡看小半天了,挪都沒挪一下。

    「這麼看,傷眼。要不,我讓人把它列印出來?」

    鍾霖好心的建議,可霍仲南只給了他一個冷眼。

    「你去睡吧。」

    「沒事,我陪著你。」鍾霖退到邊上坐下,翻出手機,漫不經心地說:「霍先生,你今天有沒有告訴畢紅葉,熊澄的事情?」

    霍仲南冷冷抿唇,「沒有。」

    鍾霖嘆口氣,「也是。這孽緣,不知道也好。她都死刑了,還是安安靜靜過完剩下這段日子吧。要是讓她知道,那不得被負疚感糾結到死啊。」

    霍仲南嗯一聲,專注點在手稿上。

    鍾霖十分有聊興,「那你要不要告訴熊茵,她弟弟和畢紅葉的事情?」

    霍仲南皺起眉,剜他一眼,「這麼噁心人的事,你做?」

    鍾霖:……

    霍仲南哼一聲,「鄧春開的情況,你多關注著。」

    「好的。」

    鍾霖唏噓一聲,內心突然有些犯堵。

    這些人,咋都活得這麼精彩呢?不像她,平平無奇的人生。

    那一天去於家村,他和霍仲南不僅見了鄧春開母女和於家村的一群人,然後還在申城給鄧春開聯繫了醫院,讓熊茵把她的母親帶過來治療。並且,霍仲南承擔了鄧春開全部的醫藥費。

    能不能清醒,靠命,但是有人願意幫忙,熊茵自然感激涕零。

    熊澄的死,他們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知道的。

    只不過,熊茵只知熊澄得到了父親好友一個女畫家的幫助,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事。

    更不知道,熊澄是在苦求無果,被畢紅葉逼著離開她的第二天,在距離她工作室僅三里外的公路上出的車禍。

    當時,他手上捧著一束花,包里揣著一個戒指。

    熊茵對此有過許多猜測,認為弟弟有喜歡的女孩子,但從來沒有猜過畢紅葉。

    當然,畢紅葉也不知道熊澄的死。

    也許,在那一年的午後,她聽聞過申城的某一件車禍。

    也許,她知道有一個小伙子被汽車撞死在那個路口,但不知道是他。

    也許,她從不看社會新聞,也不知道他已經永遠的離開,還欣慰地幻想著那個陽光的男孩在離開她以後,有了女朋友,結婚生子,像普通人那樣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幸福地生活著……

    也許……

    誰也不知道也許是什麼。

    這個故事,已經被時光掩埋。

    他們甚至都來不及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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