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完美大結局(下)
如果他死?他倆還怎麼好過?
僵直了片刻,錢老二的目光黯得快沒邊兒了,轉念一想,隨即利索而決絕地抱起元素的身體,緩慢而堅定地向他停車的地方走去。
事到臨頭,他還能怎麼辦呢?——去醫院唄,傷心難過頂個屁用。
「素……」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好像害怕打擾到她似的,但是,習慣了他的聲調頻率,元素卻聽得異常的清楚,「你乖乖的啊,聽我的話,如果仲子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你一定要堅強……不許埋怨自己,更不許往心裡去……」
心裡一緊,元素拽著他胳膊的手指微微一顫,卻無法回應。
如果她夠冷血,興許可以做到,可她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如果仲堯真的為了她而出事,那麼她的疼痛和內疚,真的會伴隨一生。
同樣,她也知道,錢傲也一樣!……她和他,那些充滿了幸福的愛情歲月,都將是個終結,而仲堯的死將會根深蒂固的刻在他倆的腦子裡,永遠也無法淡忘。
她的眼睛有些刺痛,一幕幕的美好通通映上心來,難道……他們的幸福真的要因為仲堯的死亡而終止?
她好怕,好怕……
銼心似的痛苦排山倒海般,以她不可承受之重壓了過來,帶著死亡般的吞噬力量,將她憋在心裡的種種情緒如流石流一般催塌。
心痛得不可抑止,眼前一黑,她就軟倒在了錢傲的懷裡。
「妞兒……」錢老二大驚失色,手臂一緊,垂下眸子望著懷裡已然昏厥過去的女人,那讓人心生憐惜的小臉兒上只剩蒼白,他托住她軟倒的身體,忍不住失聲疼呼。
心狠狠地抽痛著,他雙臂越收越緊,飛快地向停車點奔了過去。
吱——
不過剛走了幾步,剎車聲就響起,正是白慕年開著車停在了身邊,看到渾身是血昏迷過去的小女人,他驚得臉色驟變,連忙將后座的車門兒打開,讓他倆上車。
「我送你們去醫院,她傷得很重?」
「你問的是心,還是身體?」
目光一閃,白慕年垂著眸子沒有回答,迅速地發動了汽車往醫院而去,透過後視鏡,他看到錢老二抱著女人那小心翼翼的姿態,鼻子不免一酸。
剛才發生狀況的時候,他並不在現場,從酒店出來後,他就徑直走開了,因為他這個人不喜歡人多湊熱鬧,哪知道會發生這麼慘烈的事情?
生活,真是一天一個樣兒。
——
十多分鐘後……
汽車停在了醫院門口,這間醫院,也是剛才救護車送傷者過來的醫院。
車剛一停穩,錢老二就抱著元素往醫院裡直衝了進去,白慕年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將車停到了停車場,然後下車往醫院大門而去。
他到醫院來,並不完全是為了送他倆,同時也因為白慕雅在這間醫院搶救,不管她做了什麼,總歸是他同母所生的妹妹。
所謂血濃於水,他沒有辦法不去關心。
錢老二到了醫院才知道,朱彥已經在送往醫院搶救的路上過世了,人直接就送去了殯儀館,而錢仲堯和白慕雅目前都推進了手術室。
醫院同時收治了兩名重度傷患,參與急救的醫生護士忙成了一團,白色大褂的醫生,嬌俏年輕的小護士,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他將尚未清醒的元素抱進了急診室,放在了檢查床上。
醫生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搖頭,告訴他說沒有什麼大問題,她的身體也沒有受傷,暈厥的原因估計是心理壓力太大,內心積鬱太深,一時控制不住,氣急攻心導致的休克。
他說得沒錯,不過十分鐘之後,元素就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便猛地坐起身來,一把抓住他的手,皺著眉頭急切地問:
「錢傲,仲堯他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
這種時候,錢老二當然不可能去吃這種醋,他妞兒的心情,他比誰都明白,理解得像就是看著自己的心一般。
不等她開口,就將她扶了起來,下床直奔手術室。
而這時候的手術室門口,錢老大、程菲兒以及錢司令員夫婦都心急如焚地等候著。
程菲兒默默淌淚,像個女殭屍一般呆坐;沈女士亦是急得直抹眼淚兒;錢司令員緊緊擰著眉頭,臉上滿是沉重而傷痛;而錢老大目光空洞無神,似乎頭髮又白了不少,額頭上的紋路更加清晰。
一家人都靜靜地等在外面,卻詭異的沒有人講話,也沒有人來埋怨元素,就那麼靜默著。
沉默,大多數時候,並不是金,而是痛苦。
心裡卻默默的念叨著,祈求著滿天的神佛,把能求救的神靈都拜了個遍,眼巴巴地瞧著急救室的那扇推拉門兒和不停閃爍的紅燈。
時間一分一秒走動著,並不因為人的焦急而焦急,而那扇門依舊冷漠的緊閉,將他們的所有念想和期盼都阻隔在外。
一閃一閃的手術燈,晃得人眼睛酸澀,更是將人的神經刺得生生作痛。
世間最無情,唯有醫院。
等待,是最難熬的過程,而等待一個急救的親人,是難熬中的火中煎熬,這種對未知結果不確定的忐忑,最能剜心刺骨。
元素一動不動地僵坐在離錢家人稍遠的長椅上,盯著手術室那扇緊閉的門,嗅著攙雜了濃郁的消毒水味道的空氣,蒼白小臉上全是茫然。
「素……」錢老二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欲言又止。
「嗯。」
「來,我抱著你休息一下,你太累了!」見她滿臉的疲憊和傷感,錢老二心底里泛著心疼和艱澀,目光里全是疼惜的微光。
元素搖了搖頭,腦子裡一片空白,愣愣地望著他,望著他臉上同樣的疲乏,目光空洞地開口:「錢傲……」
「嗯,你說。」
「錢傲,我很怕……如果仲堯醒不過來……」
對仲堯那種深深負罪感和內疚感,會活生生地撕扯她的靈魂,更能破壞她的情感,讓她無可避免,無路可逃。
而這些,錢老二都懂。
他的大手依舊握緊了她的小手,傳遞著力量和勇氣。
可是望著他的眼睛,元素的腦海竟不可抑止的想起仲堯在車禍時說過的那些話,一遍一遍地在腦子裡回放,如同魔言入耳,讓她想屏蔽都不行,讓她的心越來越怕,回握住錢傲的手,她覺得從身體到心都無能為力。
情債,情債,最難償。
沉默了幾秒,錢老二扣緊了她的腰,將她納入懷中,然後只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內疚而自責地說:
「寶貝兒,別想太多,我們是人,不是神……」
這些話,他說給元素聽,同時也不停地提醒自己,既然是人,就會犯錯,既然是人,都會自私。
更何況,愛情本身並沒有對與錯,只有是否心甘情願,他妞兒心底怎麼想,他一清二楚,她對仲堯的心痛和悔恨,雖然讓他有些吃味兒,但更多的是心疼,這個女人,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斥著兩個字——
善良。
他愛上她,不就是因為她的善良麼?
「錢傲,我這個人,是不是特別無情?我為什麼總給別人帶來麻煩和傷害?」她忽然默默念叨。
「傻瓜,盡瞎想,就算是麻煩,你也是最甜蜜的麻煩。」淡淡地說完,錢老二伸過手來揉揉她的頭,「我想……仲堯他也這麼想。」
「錢傲,我是一個壞女人……我背叛了仲堯跟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太壞太壞?」元素喃喃輕喚著,小手始終拽著他的胳膊,心中的不確定和擔憂,讓她的心裡無比的緊張和害怕。
莫名一顫,錢老二低低吼她:「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然後,他伸出手來緊緊捧著她再次泛淚的小臉兒,讓彼此的目光在空氣中交織,認真而嚴肅地說:「元素,我們彼此相愛沒有錯……就算真有錯,也錯在我,都是我逼你的,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聽見沒有?」
看到這麼認真的錢傲,聽著他這麼嚴肅的話,元素眼底有那麼一星半點的亮光閃過,是啊,愛情有什麼錯呢?
可是,轉瞬之間,那抹划過心底的光亮又極快的消失不見了。
錯了,確實是錯了吧!
怔忡之間,樓道里另一間手術室的門口突然傳來哭天喊地的痛哭聲,聽得人打心眼兒里泛著寒。
尋聲而望,就在不遠處的手術室門口,站著如秋天落葉般瑟瑟發抖的嚴梅和看不出情緒來的白慕年。
「不,我不相信……我的小雅她一定活著……」
嚴梅哭喊著,聲音卻虛弱得不堪一擊,像垂死掙扎一般怒視著她面前帶著口罩的白大褂醫生。
接著,她不顧白慕年的阻攔,抓住醫生的白大褂就『撲嗵』一聲跪了在了冰冷的地面兒上,哭啞了嗓子:
「嗚……求求你……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女兒……」
「對不起……白太太……」看慣了生離死別的醫生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連常見的動容都沒有,只是嚴肅地說了一句:「我們已經盡力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啊……嗚……
悲涼的哭喊聲震得人頭皮發麻!
看到匍匐在地下不停哭泣的嚴梅,元素心裡的緊張和害怕更是飆到了極點,心突突直跳,白慕雅死了……她死了?那麼仲堯……
生命突然消失在眼前的感覺,讓她在痛苦之餘無力感倍增。
白慕雅死了!
她想起了錢宅初遇時,那個看上去單純得沒有一點兒心機的女孩兒,那個說話間嬌笑倩兮,會逗樂的女孩兒,那個喜歡在巴黎時裝周玩街拍,喜歡在威尼斯和米蘭採風,還喜歡義大利南部小鎮的女孩兒……她死了?!
那麼,她該高興麼?
她無數次的想要害自己,她甚至想要她死……就連今天的悲劇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可是,她死了。
都說任何恩怨都能用死亡來清償,但,往往死亡才是最簡單的。
死了的人乾淨了,可是活下來的人要怎麼面對?
她轉眸望向錢傲,只見他的目光平淡,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波瀾。
白慕雅愛了錢老二一輩子,可是,即便如今她就死在面前,也沒能讓他產生任何的情緒,這樣的懲罰對白慕雅來說,是否足夠?
她的生,她的死,他都毫不在意。
她想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付出了生命去爭去搶,終究還是一無所有,連最後時刻那一秒鐘的側眸都沒有得到。
……
這時候,哭得聲嘶力竭的嚴梅突然從地上爬起,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元素走了過來,那張哭得有些扭曲的臉上,充斥著陰霾和恨意。
而她,養尊處優的白夫人經過這一系列的變故,早就沒了昔日的風光。
醜事的敗露,私生女曝光,丈夫的拋棄,兒子的不理解,女兒的死亡,讓這個女人徹底絕望了,聲音刺耳得像破碎的玻璃渣一般。
「你這個賤女人,你好狠的心,我們家的悲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元素沒有回應,而緊抿著唇扭開了臉去。
就算看在白慕年的份兒上,她也不能反駁,更何況,她不過是一個剛剛失去了女兒的母親,她不忍心。
錢老二有些不爽了,目光一凜地瞥了白慕年一眼。
白慕年微微嘆息著拉住了母親的胳膊,作為哥哥,小雅的死他同樣難過,可事實既是如此,這其中有多少是她自己作孽造成的?
「媽,這事兒,咱怨不了別人,還是安排小雅的後事要緊。」
「啊……啊……」瞪著自己胳膊肘兒向外彎的兒子,嚴梅的聲音尖銳得如同厲鬼,眼睛裡帶著癲狂般的怒火和怨毒盯向元素,恨不得將她徹底焚燒。
「怨不得她?沒有她,你妹妹怎麼會死?你說我不怨她怨誰?……傻兒子啊……」
「媽!」面色一沉,白慕年打斷了她的話:「……這跟素素有什麼關係?你需要休息一會兒,小雅的後事,我會處理,我先送你回去吧……」
看著兒子驟然變色的臉龐,看著兒子看著那女人的眼神兒,看著他為了那個女人跟自己說話這語氣,盛怒下的嚴梅突地拉回了一些理智,猛地想到件嚴重的事兒。
「兒子,你該不是,該不是喜歡她吧……兒子,你聽媽說,這個女人,是,是你爸跟那個女人生的,可是你的親妹妹啊,你千萬別有什麼想法,懂嗎?」
「媽,你胡說什麼?!」他不喜歡任何人提他喜歡元素這件事兒,他喜歡她,他就埋在心裡默默地一個人喜歡著,他不想對她和錢老二之間的感情造成任何的困擾,這是一個男人的最基本原則。
下一秒,白慕年愣了……什麼?媽說的什麼?親妹妹?
他爸為了一個女人要跟他媽離婚他是知道,那個女人是爸爸的舊相好,他也是知道的,但他卻知道,那個女人竟是元素的媽媽?
……不可能!
他們離的距離並不遠,所以,嚴梅的話非常清晰地傳到了元素和錢老二的耳朵里,兩人對視一眼,臉色驟變,陶子君和白振聲是有個女兒不假……可,檢測結果不是證實了元素不是陶子君的女兒麼?
嚴梅這麼說,可有證據?
聽了他母親的話,白慕年有些慌亂起來,轉眸看著元素那張蒼白仍舊不失嬌媚的臉,仔細地看著,不知道是不是嚴梅的話起了心理暗示的作用——他竟越看越心驚。
猶記第一次在帝宮見到她時,第一眼他就覺得她那麼有親近感,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開口給她說得第一句話就是『這妹妹看著有些眼熟……』
還記得,當時他這話被錢老二狠狠的嘲笑了,可是,那的確是他當時內心真實的想法……
不,只不過是湊巧罷了,他搖了搖頭,扶起母親,皺著眉頭凝重地說:「媽,這種玩笑開不得!」
抽泣了一聲,嚴梅那眼神兒像要吃了元素一般,有些不甘心地吼:
「玩笑?!是不是玩笑,你爸最清楚。」
「爸?!什麼意思?」白慕年皺眉。
仔細打量著兒子,再惡狠狠地瞪著元素,嚴梅突然扯起一沫冷笑:「我的意思是,你爸已經拿到了鑑定結果了,這個女人,就是他的親生女兒,也就是……你的親妹妹……」
「什麼……」
隱隱几聲抽氣,所有人都愣住了,短暫地沉寂了幾秒。
白慕年是了解自己母親的,更是清楚地知道,她這話絕對沒有撒謊的成分在裡面。
而元素只覺得腦子裡一陣暈眩,嚴梅的話讓她沉澱了許久的情緒重新在身體裡炸烈著,那種對親生父母的渴望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片時片刻。
如今再被提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每一個細胞都在擴散著不知名的情緒。
驗過了!?她是白市長的女兒?為什麼又不是媽媽的女兒?!
誰能回答?
白慕年的拳頭握得咯咯響,他似是沒法兒接受:「既然爸做了親子鑑定,為什麼他沒有告訴素素,為什麼又沒有將這件事公開?」
「我哪知道為什麼?問你爸去……總之,老天沒有長眼睛……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嚴梅再次嚶嚶的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罵累了,也哭累了,整個人癱軟在了長椅上不停地油泣。
白慕年動作有些遲鈍地替她擦乾了淚水,手軟還有些不聽使喚,他還沒有消化掉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緊接著,他扶起嚴梅,沖錢老二和元素點了點頭,徑直離去了。
走廊里,沒了嚴梅的哭聲,一下子安靜了。
良久,誰也沒有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元素才從被錢傲緊箍著的手臂里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
四目相對,一秒後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錢傲……」
「元素……」
微愣,兩人再次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再次同時開口說了同樣的話後,元素就閉嘴了,眼神兒中的意思是讓他先講。
抬手,錢老二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安慰:「寶貝兒,你別想太多,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放心吧。」
「錢傲,你說,白太太她說的是真的麼?」元素說著說著低下了頭,聲音也越來越小,她不敢相信,但隱隱又有些期盼。
錢老二輕撫著她柔軟的長髮,眸底和聲音里充斥著滿滿的心疼:「傻妞兒,是不是真的,等這事兒完了,問過白叔不就知道了麼?……你希望是真的麼?」
元素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了幾秒,她才覺得這搖頭會產生歧義,心尖竟然猛地一抽緊,然後用力將他抱緊,臉頰蹭著他的胸口,「我是想說……我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是說,我知道你不知道……」
「……」
繞口令似的幾句話,竟讓兩人的心底一直緊繃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
微微嘆息,將這兒放在了一邊兒,暗暗祈禱著仲堯快快醒來吧……然後,再然後,大家都幸福和快樂吧……
……
時間是希望,時間偏又無情,過得極慢……
一個小時……
再一個小時……
一個又一個小時,節奏不亂……
直到天色漸黑,直到走廊里的錢家人那心煎熬得快熟透了,手術室明滅交替了許久的指示燈才終於熄滅了。
慌,亂,忐忑,各種情緒在交織,期待結果,卻又害怕結果。
心裡狠狠一抽,元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輕喃:
「錢傲……他……他……」
眼睛有些酸澀,錢老二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口吻異常堅定:「他不會有事的,咱倆錢家的老爺們兒,都是屬貓的,九條命,哪那麼容易死?!」
話是這麼說,不過只是安慰罷了。
緊接著,手術室緊閉的門兒就被人從裡面緩緩推開了,然後,那個中年男醫生嚴肅地走了過來揭開口罩,目光里掠過一抹遲疑,然後沉重地嘆氣:
「錢司令,錢書記……仲少他……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又是一句已經盡力了。
「不……」
看著醫生一張一合的唇,元素有一瞬間的耳鳴,心如針扎一般疼痛,乾涸了好久的淚水再次奪眶而下:「不,不,錢傲……他肯定活著……」
周圍的錢家人如何哭如何嘶叫,她聽不清了,只是打心眼兒里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情緒激動得幾欲崩潰。
死了,仲堯死了?他真的死了?!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驟然站起身來就想往手術室里沖,可幾秒之後,站立不穩的她倒在錢老二懷裡再次昏了過去。
之後發生的事,她都不知道了。
恍惚的神經在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秒,跳躍著——
仲堯死了,仲堯為了救自己死了。
她該怎麼辦?這帶著生命的情債,讓她怎麼還?怎麼還得清?
……二爺分割線……
叮鈴鈴……
像聽到鬧鐘的聲響似的,元素條件反射一般,猛然從床上坐起身來,這些天她總是這樣,睡不安穩,在半夜驟然驚醒,那一幕一幕總是過電影一般不斷地在她腦子裡放映……
白慕雅死了,朱彥死了,連仲堯也死了!
她不記得那天她是怎麼回的家,不記得錢傲怎麼為她洗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她只知道沒兩天朱彥就出殯了,仲堯也出殯了。
當然,這些都是錢傲告訴她的,她那天從醫院回來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發燒驚厥,惡夢連連,於是,錢傲便什麼都不讓她參與。
這時候,臥室里黑沉沉的,沒有燈光。
窗外,也沒有。
摸了摸身邊,錢傲不在床上,他哪去了呢?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她才依稀覺得有斑駁的晨光透過窗戶。
怔怔地坐著,原來天還沒亮,可她為什麼聽到鬧鐘響呢?
難道她產生了幻聽?
披衣下床,她緩緩地往隔壁的書房而去。
她知道,錢傲在這個家裡,除了臥室,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書房了,他喜歡在這兒處理公事或者……私事!
她輕輕推開門,書房裡,竟然沒有點燈。
書桌前寬大的椅子上,錢傲仰頭半躺著,指尖的煙火忽明忽滅,燃著點點的星光,將這個男人的落寞染得很是純粹。
啪……
她摁亮了燈,入目一望——
估計這一輩子她都沒法兒忘記,此時此刻看到錢傲的樣子,那麼的痛苦,那麼的糾結,那麼的狼狽……
他在自責,一如她。
心裡狠狠一抽,她慢慢走近,拉了拉他的寬大的睡衣袖口:「錢傲……」
眸光一閃,錢老二仿佛剛剛回過神似的,摸了摸她的小臉兒。
「醒了?我馬上就回去了……怕煙嗆著你,出來坐坐。」
元素沒有拆穿他偽裝的鎮定,卻掩飾不住自己聲音里濃濃的苦澀。
「錢傲……我們怎麼辦?」
他們的愛情,好不容易歷經艱辛,為什麼就不能順風順水的走到底,他倆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幸福啊,為什麼活生生地給壓上了永遠無法挪動的情債大山?
張了張嘴,錢老二目光微閃,將煙摁滅在菸灰缸里,伸出手來將她攬在懷中,無奈地低嘆:
「會過去的,寶貝兒!」
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元素總覺得這事兒過不去了,可是過不去又該怎麼辦?她無法思考下去。
命運,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
明明垂手可得,突然間便雞飛蛋打……
看著她有些慘白的小臉兒,錢老二輕嘆一聲,打橫抱起她便往臥室而去。
窩在他的懷裡,元素感覺到了彼此除了溫暖之外的別樣情緒,他倆現在的日子,都是仲堯用命換來的啊……大床很柔軟,但她卻覺得躺在上面無法安心。
「錢傲……我睡不著。」
「妞兒,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一天……」錢老二苦笑。
「好!」
誰說不是呢?
明天,再明天,無數個明天之後,他倆是否能夠淡忘這一切?
……
瞪著眼睛到天明,兩個人都沒有再講話,其實彼此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但是卻都刻意的迴避著交談。
仲堯的陰影果然在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錢老二蹙緊了眉頭,下巴處一晚上便長出了青青的胡茬子,彰顯了他滿臉的疲憊。
元素心裡有些疼。
那麼英俊瀟灑的錢二爺,那麼無所不能的錢二爺,怎麼也疲憊如此了。艱澀地伸出手去撫著了他的眉目,她輕喚:「錢傲……」
喚了他的名字,可接下來說什麼,她卻不知道了。
讓他不要傷心,不要難過麼?
「妞兒!」緊緊環住她,錢老二將頭埋入她的肩窩兒,沙啞的嗓音裡帶淡淡的歉疚,「你信麼?我寧願是我,而不是他……」
「我信。」用手環抱住了他的腰,與他緊緊依偎在一起,元素有些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好聞的薄荷味兒。
此刻,她覺得生命太脆弱,說不定哪一個時刻,哪一個人就會離開,就會永遠的失去。
所以,珍惜每一次的溫存,將每一個擁抱都當成世界末日的最後一次。
「寶貝兒,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一直陪在你的身份,就不會出這件事兒了,我這輩子,做什麼事都沒有後悔過,可是現在我真的後悔了,元素,以後,我永遠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
聽著他的愧疚和自責,元素暗嘆著宿命論的作用!
每一次她和他分開,幾乎都會出事。
兩人緊緊相擁,良久良久都沒有放手,可是,心情卻永遠都開心不起來。
這時候,錢傲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錢老二沒有動彈,仍舊緊緊地抱著元素,這個時候,他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知道。
直到電話再次響起,元素穩不住了,推了推他:「接吧,萬一急事兒。」
皺了皺眉,錢老二瞟了她一眼,才將手機拿了過來,聽著電話里傳來的消息,他的臉色變幻莫測,剛開始是喜悅,然後變成了擔憂。
「怎麼了,錢傲?」
「……沒事兒,公司里的事兒!」
皺眉看著她,錢老二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元素,不管怎麼樣,都不要放棄我們的感情,懂嗎?」
沒料到他的思維跳躍幅度這麼大,元素一時噤聲,良久才嘆:
「我懂!」
沉默了幾秒,錢老二似是有些難過:「那就好……我不希望你背上思想包袱。」
可人的思想和情感,最是由不得人自己做主,仲堯即便死了,卻永遠活在了元素的心中,這樣的結果,他不想,她也不想,卻毫無辦法。
錢老二有些感觸地撫著她的臉,突然問道:「元素,你願意相信我嗎?」
「信,一直都信。」
抿嘴淺笑,錢老二再次罕見的用他有限的情商說出了一句超越情感教授的話來:「元素,其實幸福,距離我們並不遙遠,實事上,只需要給我們自己的心一個台階,順著台階下來,生活還是美好。」
心的台階?
元素一怔,傻乎乎地看了他好幾秒,然後環住他的腰,將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聲問。
「那麼錢傲,我們的台階在哪裡?」
「你只要信我,跟著我走這個台階就好。」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再次聽到錢老二霸道的說這種話,她竟莫名的想起了初識時候的他,那個時候的錢二爺,懷揣著對全世界的滿不在乎,囂張狂妄得一臉欠抽樣兒。
可這個男人,最後竟會把她給寵溺得沒邊兒。
那時——
他欺負她,打過她,罵過她,時不時的訓她,可也是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疼愛她,他明明想對她好,可是卻抹不下那點兒大男人的面子,偏要裝出一臉趾高氣揚的痞樣兒來。
帝宮,H市,似錦園,鎏年村,ares,大街小巷,一路走來……
往事一幕一幕,她心裡的某處在不斷融化。
仲堯也說了,珍惜,她真的應該珍惜。
……
再次睡下,心裡似乎放鬆了不少,這個回籠覺她反常的睡得安穩,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一睜開眼,就瞅到男人幽深的眸子。
心裡一暖,她露出了這段日子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早安。」
「乖,早安。」
彼此一笑,融洽情暖。
趁元素去浴室洗澡的時候,錢老二指尖夾著煙,坐在床上就拿出手機撥通了白慕年的電話。
「餵。」
電話里,白慕年的聲音沙啞而疲憊,很顯然還是沒有睡好的產物,出了這種事兒,他的日子也同樣不好過。
「年子,我準備結婚了。」錢老二淡笑。
很多年前,他倆曾經彼此承諾過,不管誰要結婚了,對方必須要第一個知道。
錢老二沒有忘,白慕年當然也沒有忘,甚至他連吃驚都省了,聲音淡淡地問:
「這麼急?」
「是啊……急。」
「日子都定好了?」
「這好辦,待會兒讓我媽選個好日子就成。」
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白慕年低沉的笑聲:「恭喜。」
「同喜。」
「我?」白慕年微微詫異,淡定地揶揄:「你牽著我喜歡的女人進了你的圍城,你是功德圓滿大喜一件,對於我這傷心人來說,喜從何來?」
「妹妹結婚,你做哥哥的難道不喜?」
再次沉默,這次時間停頓得更長,最後,白慕年嘆了一聲,「那事兒我問過我爸了,的確是真的,陶媽也知道……不過,他們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素素和陶媽會不是母女,不告訴素素這件事,也是陶媽要求的,她不想讓素素認我爸,所以……你知道的,老一輩的感情,咱也插不上手……」
靠在床頭,錢老二伸展了雙腿,笑了:
「好吧,這事兒我會想辦法,總歸能有合理解釋的,你瞅我媳婦兒那長相跟我丈母娘還是有幾分相像的。對了,仔細想來,和你這大舅子也像啊。」
大舅子?!
白慕年低低笑了一聲,笑得很苦。
他記得當初以為元素是錢老大女兒的時候,他還勸錢老二來著,當時錢老二反問他『如果是你,你怎麼辦?』
這會兒,選擇題到了面前。
素素是他的妹妹,他還能繼續喜歡她麼?繼續守著那份本就見不得光的情感,自我沉醉,自我麻痹麼?
其實,他比誰都清楚,他應該讓自己的心回歸到正常的軌道上來,而不是繼續向不歸路上前行。
可惜……
他暫時還做不到,把她當成小雅一樣的……妹妹!
「年子,你丫開心傻了?」
「滾!錢老二,實話說,要是擱以前,打死我都不相信你會變成妻奴,就說你以前那些花邊兒吧,我替你收拾了多少梨花帶雨的好妹子啊……唉,你記住了,往後我就是素素的娘家人了,你要有什麼對不住我妹子的地方,我認得你,我的拳頭可認不得你。」
「嗤,你打得過我麼?……不過,大舅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我自個兒的媳婦兒,我不疼誰疼?」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好好過吧。」
白慕年這話說得很真誠,而錢老二回答得也很慎重:「謝謝!」
想了想,白慕年又問:「你家裡能同意麼?何況剛剛出了這麼些事兒……我看你夠嗆啊!」
挑著眉頭,錢老二淡定地反問:「年子,你第一天認識我?我錢老二要做的事,誰攔也沒用……」
「你丫還是這麼囂張!」
「我一向囂張……何況,我這不是給仲子沖喜麼?好事兒啊!」
「虧你想得出來,好吧,等著你的好消息。」
錢老二剛放到電話,就看到元素擦著頭髮走了過來。
心裡很暖,他笑著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愣了愣,元素慢慢地走了過去,剛一坐到床邊兒,手裡的大毛巾就被他抽走了,然後他就著毛巾輕輕幫她擦拭著頭髮。
動作溫柔,目光深沉,蘊含深情。
將頭髮擦得半干,他放下毛巾,伸手圈緊她的小腰,將下巴擱到她的肩膀上,像小狗般輕輕蹭著她的臉頰。
「元素,嫁給我吧!」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仿佛閒話家常一般的語氣,讓元素吃了一驚,有些震撼。
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那雙她再熟悉不過的銳利雙眼裡只有認真和慎重。
彼此互望,他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情。
以前她曾經幻想過,錢二爺求婚會是人什麼樣的場景,但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清晨,突然地說出了這句話。
沒有鮮花,沒有戒指,自然得像是結婚多年的老夫妻補辦婚禮一樣的淡然。
「你在發什麼愣?」見她不講話,錢老二的聲音里,竟帶著一絲莫名的緊張。
「我……」
「你,你個屁啊,你該說好。」
元素沉默了一下,點頭:「好。」
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仿佛她這一同意,所有的陰霾都會消散一般,錢老二開心的摟著她在床上翻滾了一圈,才雙手撐在她的頭頂,開心地笑著:
「一切都交給我來安排。」
元素偎依進他的胸膛,聲線略顯疲軟,依舊是一個『好』字。
「那……現在,我美麗的新媳婦兒,能不能給老公提前派發點兒福利?」錢老二笑著,俯下身就去吻她。
這些日子,除了淡淡地親吻和擁抱,他倆都沒有更多的親熱,他知道他妞兒心裡隔應,便忍著不碰她。現在以為她放下了,可剛一接觸,她竟輕顫了一下,怪異地想到了死去的仲堯,魔障似的覺得他倆不該這麼幸福。
慌亂地用小手撐著他的胸口,輕嘆。
「錢傲……」
她的僵硬錢老二自然感覺得到,停頓了好幾秒都沒有動彈,也沒有言語,只是目光定定地望著她,然後翻身下來,揉了揉太陽穴。
「嗯,我懂,過些日子吧。」
「對不起……」
強忍下心裡的酸澀,錢老二能夠理解她心裡的感受,嘴角掀起一抹勉強的笑容來:「乖,你的做法是對的……咱們再等等。」
……
興許是錢家屢屢出事兒,都有些煩悶了,錢老二提出和元素結婚,錢家竟並沒有任何人反對。
就連以前對元素頗有微詞的沈女士在經過這連番的變故之後,似是對世事都看得更為透徹,不僅沒有反對,反而大力攛掇,選婚期,訂酒宴,選擇婚慶公司,印製請柬,商議制定婚禮的風格和流程,一應事務張羅得比誰都積極。
三天後……
全球頂級的婚紗攝影團隊帶著他們的拍攝理念抵達J市,用時整整十天,拍攝完了整整十五套風格各異的婚紗照,用洋溢著歡笑和幸福的婚紗照來詮釋了他倆的感情。
拍攝完最後一張時,那個來自華盛頓的老攝影師微笑著看了許久這最後的一個鏡頭,然後豎著大拇指,笑著喊了一句,
「very/good。」
看著身邊兒微笑的女人,錢老二心裡無比舒暢,難得熱情地給老攝影師道謝。
不料,那老攝影師擺了擺手,用英文流暢地說道:「該我謝謝你們,作為一名婚紗攝影師,鏡頭上能捕捉到這種難得一見的幸福,能拍攝到這麼完美的愛情,分享著你們的幸福,我很開心,我謝謝你們。」
想不到這老外這麼爽朗,錢老二注視了元素數秒,笑著用英文回應,「老先生,那我能不能邀請你參加我們下個月的婚禮,到時候,你可以隨意捕捉我們的婚禮鏡頭,純正的中式婚禮。」
「好啊!我對中國的婚禮,也很好奇呢……」
元素笑了笑,見錢傲樂得眼睛都在發光似的,不由得也有些感慨。
她,真的要和錢傲結婚了?
……
十天後……
元素剛剛下樓就看到沈女士和錢司令員正拿著錢老二親自設計的婚宴請柬笑得樂不可支,就連許久沒有笑容的錢老大也牽了牽嘴角。
有這麼好笑麼?
狐疑的接過來一看,請柬上被錢二爺印上了一張『2012世界末日,諾亞方舟登船票』。
嘴角一抽,元素沒有忍住,終於笑出了聲來。
此後幾天,錢老二沒事就呆在書房裡。
二爺幹嘛呢?
手提毛筆,親自在請柬上書寫宴請的賓客名字,完全不假任何人之手,每一筆每一畫剛勁有力,虎虎生風。
他對婚禮的重視程度,讓沈女士感嘆的直搖頭,隱隱還有些後怕,要是她真的咬死了不讓他取元素這丫頭,都不知道依他的脾氣,會發生什麼事情。
十五天後……
婚宴的流程和風格基本敲定。
這天從公司回家,錢老二特地帶著元素去了一個地方——他倆的婚房。
原來他早早就在西郊自建了一處別墅,自己設計規劃裝修好了婚房,此處人工溪流,花架鞦韆,田園風的裝修看上去並不顯得奢貴華麗,卻處處透著濃郁的溫馨。
不多不少,恰恰打動了元素的心。
這,正是她最最喜歡的風格。
「錢傲,這都是你什麼時候做的?」元素眼波蕩漾,笑著望向錢傲,心裡很軟,很輕,像有根羽毛在輕以撓動……
錢老二輕笑,呵呵樂著。
好吧,其實二爺是個有些彆扭的男人,矯情地附到她的耳邊,低聲道,「很早很早,當我確定要把你納入我的管轄範圍的時候。」
朝他懷裡窩了又窩,她感動得不知所已:「錢傲,謝謝你,給我的全都是最好的。」
斜睨著他,錢老二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坐在腿上:「往後,把你的一切都交給我,好嗎?」
眼眶泛著淚,元素笑著點頭。
「好。」
二十天後……
去了外地拍戲匆匆趕回來的顏色一下飛機就撥打元素的電話,對於她來得突然的結婚消息,開心之餘有些薄怒。
「啊,結了?經過我同意了麼?」
聽到她口氣不善的叫囂聲,元素自然知道她在開玩笑,於是也笑嘻嘻的回應:「顏女王,奴婢錯了,不該不經過你同意擅自做主。」
「這還差不多,噯,姐妹兒,我剛到J市,晚上咱們聚?正好瘋子也想你家二爺了……我告訴你啊,有時候我真懷疑這傢伙是不是你家錢二爺的小受啊?隨時嘴裡念叨著,特瘮人!」
元素最近為了籌備婚禮的事有些夠嗆,有些不想去,卻被顏色在電話里噼里啪啦一頓說道,疲勞轟炸之下,沒法兒只能同意。
顏女王,威勢不減。
……
夜晚的J市,清新婉約,霓虹閃爍,微風輕拂,煞是宜人。
元素應邀和錢老二一起到了顏色指定的一家泰國餐廳,搞笑的是,這家餐廳看上去裝修得普通平常,但卻取了一個很騷包的名字——媚色。
突然間有些理解顏色為什麼選這兒了,都『色』啊!
走進裡面兒一看,才終於領悟到看東西別看表面這話的含義了。
別看它外包裝不咋滴,包間裡的布局卻挺溫馨甜美,這氛圍持上去就是為了情侶設計的,情侶座上還擺著滴著水的嬌艷玫瑰花。
兩個女人許久沒有不見,湊到一塊都有些興奮,顏色更是大呼小叫,這小妮子的神經還是那麼大條,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餐桌上各種搞怪和搞笑。
錢老二好笑地搖了搖頭。
然後拍了拍徐豐的肩膀,目光里閃過一抹促狹,表情卻無比淡定地問,「瘋子,哥哥上次教你那兩招難道不好使?怎麼還沒把你家的母老虎降伏?」
白了錢老二一眼,徐豐狀似妖嬈地吹了聲口哨:「嘖,怎麼可能呢?哥哥,不瞞你說了,現在弟弟我的地位那是與時俱進了……就這麼跟你說吧,喊她東不敢往西,指南不敢去北……嘿嘿!」
看著徐豐變幻不停地面部表情,錢老二突然爆發出異常歡樂的大笑聲,嗤道:「你丫就編吧,誰信你?」
「不信?」
「指定不信。」
「好,不信是吧,立馬表演一個給你瞅瞅!」
瞄了一眼正和元素說說笑笑的顏色,徐豐突然輕咳了一聲,待她回眸時,挑了挑眉,大言不慚地說:
「媳婦兒,過來,給爺點根兒煙。」
喲嗬,拽啊!
元素和錢老二面面相覷,這是咋了?火星撞地球時的遺留產物?生物變異了?
擱以前的正常情況,這時候顏色應該立馬站起身來,像紅太狼起的,抓著大鍋鏟就往徐豐腦袋上扣,嘴裡還得叫罵『你這個笨蛋,憑什麼指使老娘。』
哪曾想,事實簡直大相逕庭。
瞥著他倆一臉懷疑的眼神兒,顏色連忙點了點頭,放下手裡的筷子,順從地站起身在桌上的煙盒兒里抽出一根煙來,輕輕塞到徐豐嘴裡,再劃燃火柴替他點著了。
更離譜的是,她似乎是為了配合自己的溫柔動作,連平日裡大咧咧的嗓子都變了聲兒,溫潤柔和地說。
「瘋子,你請抽菸……」
「啥瘋子瘋子的?老公不會叫?」猛吸了一口煙,徐豐不爽地瞪她。
眸子微微眯起,顏色改了口:「是……老公……小心點,別嗆著……」
這,這也太讓人意外了吧?
元素直接就懵了,下巴都差點驚得掉下來。
可,沒有最雷,只有更雷,更雷的還在後面。
徐豐冷哼了一聲,似乎對於顏色的主動套近乎還不太領情似的,橫挑鼻子豎挑眼兒的吼了一嘴:
「慢騰騰的,沒點眼力勁兒,下次主動點!」
「好,老公指點得是。」再次迅速點頭,顏色皺著眉弱聲說道。
末了,還在徐豐肩膀上像拍灰塵似的拍了拍,動作溫柔得體,微垂著頭不敢抬頭直視徐豐。
微張著唇,元素靜默了老半天也沒弄明白,桌子底下踢了踢錢老二,小聲地用嘴型比劃著名,那意思是『怎麼回事?』
錢老二笑了笑,沖她眨了眨眼,同樣在嘴裡比劃『呆會兒告訴你……』
成功將他倆駭住,這麼一來,徐豐牛得沒邊兒了,雙腿交疊著蹺起了二郎腿,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沖錢老二得瑟地笑:
「咋樣?哥哥,瞧我這媳婦兒調教得不錯吧?」
深邃的眼眸一眯,錢老二嚴肅地點頭:「成,哥們兒有脾氣,來,咱哥倆碰一個。」
「喝!」
元素愣了,被他倆這弄得一頭霧水,蹭了蹭顏色的肩膀,小聲問:「咋啦?你家瘋子欺負你了?」
撇了撇嘴,顏色搖了搖頭,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能讓眾人聽個明白,「沒有,我老公對我好,我這是心甘情願的對他好。」
聲音嬌軟,細甜。
可這話卻膩乎得讓元素頭皮發麻,差點兒嘔吐,顏色這小妮子啥時候學人家這麼細聲細氣的說話了?這……這簡直反了天了。
再望向徐豐時,只見他得瑟的抑著頭,挑了挑眉頭!
呔,真牛兒上了!
毫不介意他倆的驚詫,顏色自得其樂的為徐豐夾了一筷子菜才轉眸問元素,「你倆這就要結婚了,領證了沒有?」
元素搖頭,淺笑:「錢傲說領證和婚禮得同日進行,要不然都不知道哪天是結婚記念日了。」
「哦?!這個有創意啊!」
「是啊,為了兩全麼……中國人一般把婚宴的日子當作結婚的日子,可是從法律意義上來講,其實領證才是國家認可的麼。」
「有道理……話說,我可不準備送禮的啊。」
抽了抽嘴角,元素拍了拍她的手,佯作陰惻惻地睨她:「別不憨直啊,當初可是講好的,大紅包……啥叫大紅包?!」
「瞧你那財迷樣兒!」顏色噗的一笑,再次恢復了搞怪的神情,擠眉弄眼兒地調侃:「我說小圓子,你丫坑爹呢?睡著這麼大的財神爺,還缺錢麼?」
元素斜了她一眼,「能一樣麼,這是私人進帳!」
橫了她一眼,顏色罵罵咧咧說:「靠!他的不是你的?!他人都是你的,還在乎錢?」
「……!不給紅包,我就把你攆出去!」
「嘿嘿!」顏色狠狠咀嚼著食物,給她甩白眼兒,「那敢情好,新娘攆人可不吉利哦。」
收斂了笑容,元素正色:「寧願不吉利,也不能不要禮金。」
倆姐妹兒你一言我一語的玩笑著,毫不含糊地鬥著嘴,誰都不吃虧,錢老二看著元素臉上許久沒有的開心笑容,心裡蘊藏了好久的陰霾也消散了。
第一次,他覺得徐豐這小媳婦兒還是有點作用的。
念及此,他還特地給徐豐遞了個眼神兒,以示褒獎。
女人鬥嘴,兩個男人一句嘴都插不上去,只得聊著自己的話題,而錢老二目前最關心的就是他的婚禮,這次婚宴的酒店是沈女士張羅的,包了J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香格里拉大酒店整整兩天,包括客房部,因為有好多從外地趕過來的賓客。
「哥哥,你這場面弄得挺大的啊……這是準備驚動整個J市?」
「別介,我還覺著委屈了我家媳婦兒呢,實話說了吧,婚慶公司的策劃方案我就沒有一個完全滿意的,不過……暫時還是不好再折騰吧。」
點了點頭,徐豐當然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畢竟家裡剛辦過喪事兒,這樣已經夠高調了,那件事兒,他倆心裡肯定過不去。
有些傷口是不能碰的,這一點徐豐再傻也清楚。
所以話鋒一轉,他立馬換了話題,笑著調侃:「哥哥,香格里拉不是有一套杜拜標準的總統套房麼?那啥專門接待各國元首、王室人員什麼的,有錢可都住不到,那啥,你新婚的時候,讓弟弟帶著媳婦兒在那過過癮?」
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錢老二手指在桌面兒上敲了敲,打趣道:「……你就扯吧,難不成在那辦事兒,感覺不一樣?」
聞言,徐豐隨即帶笑:「那是當然,杜拜麼……噯,可別跟我說不行啊……太不夠哥們兒。」
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元素碗裡,錢老二知道他是開玩笑,但還是實話實說:
「別說,那天還真不成,我專門為一個特別的客人預定的。」
饒有興致地望著他,徐豐挑了挑眉,「誰啊?這麼慎重。」
他挺好奇的,依錢老二這種性子,絕不可能僅僅為因為一個人的金錢或者地位而重視他,那麼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遲疑了一下,錢老二淡淡地吐了兩個字:
「邢帥。」
徐豐一怔,放下筷子:「他?!」
錢老二點點頭,「嗯,上次C市地震時,虧得他幫忙,要不然……這不好久沒見了,這傢伙平日裡偷雞摸狗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趁這機會聚聚吧。」
其實他是知道的,邢烈火那剛組建不久的『紅刺』尖刀特種作戰隊,手底下雖然僅僅兩千多人,可他們執行的那些任務,全是關係到國家命脈的一些高端機密,還涉及到與國外一些敵對武裝的侵襲與反侵襲。
當然,這都是從錢司令員那裡得到的內部機密。
可,可這卻被二爺一句話概括成了——偷雞摸狗。
沉默了一下,徐豐同樣諱莫如深:「這傢伙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啊。」
「誰是太子爺啊?」聽著他倆說得神神秘秘的,顏色忍不住問了。
瞪了他一眼,徐豐今兒還真端上大爺架子了:
「有你娘們兒啥事兒啊,好好吃你的飯!」
低垂下頭,顏色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元素沒聽清。
見狀,錢老二無所謂地輕笑一聲,看她今兒把他妞兒逗樂的份上,回答了她的疑問:「啥叫太子爺不很明白麼?當今朝堂之上,權柄在手的人物誰姓邢?……是誰自個兒琢磨去。」
「哇!」顏色這下激動了,連徐豐的臉色都不顧了,兩隻眼睛泛濫得直冒星星眼兒:「太子爺結婚了沒有?長得帥不帥,有女朋友沒有……二哥,這回你得幫幫妹子,讓俺做個太子妃啥的……不對,做個姬妾也行啊,啊哈,是吧……」
她樂得呵呵的,對席間的陰風陣陣絲毫不查。
徐豐那雙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了,死盯著她,然後眼神兒退縮,幾次三番的空間交戰後,顏色終於打了個哈哈,
「哪啥,我說著玩兒,還是算了吧,太子爺太猛,我也吃不消啊!」
看他倆逗寶似的裝怪,錢老二輕笑,「你放心,絕對單身……可惜他有個怪癖。」
徐豐再狠,也狠不過顏色的好奇心,她咬著筷子問:「說說,啥怪僻?」
「他不喜歡女人。」
顏色大吃一驚:「他喜歡男人?」
咳咳!
錢老二差點兒被口水嗆死,要是邢烈火知道有人說他喜歡男人不知道作何感想:「當然……也許……吧!我也正惆悵呢,是給他準備女人呢,還是準備男人?」
興趣兒正濃的顏色還得再問,卻接受到徐豐崩潰的眼神兒和不滿的指責:
「媳婦兒,少在那兒耍寶了……你丫欠收拾呢?」
顏色砸砸舌:「……隨便問問麼,吃飯吃飯,老公,來,吃菜吃菜。」
然後,埋下頭看看面前香氣撲鼻的菜餚,拼命地撥拉。
元素瞧得哭笑不得,不跟他們閒扯,她覺得目前最打緊的事兒,就是把這些貴得嚇人的東西吃完,要不然就是暴殄天物。
浪費是最最可恥的。
一頓飯吃下來,顏色吃的挺爽,徐豐吃得挺得瑟,元素吃得莫名其妙,錢老二吃得笑眯眯。
出了餐廳,互相道別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錢老二拉著元素的手先上了車,然後開出一段距離又退了回來,將車停在一個陰影處,示意他看餐廳門口。
白了錢老二一眼,她想不明白二爺啥時候這麼有興致幹這種事兒了?
可定神一看,就捂著嘴樂了。
這,太扯了!
只見顏色壓根兒不坐徐豐的車,而是衝到公路邊上去攔出租,那臉上的表情,哪裡還有剛才在餐廳里的那麼溫順啊,直接從小綿羊化身成了紅太狼。
而徐豐正死死拽著她的胳膊:「媳婦兒,別別……咱不是說好的麼?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就給我長長臉,回家我任你蹂躪。」
顏色使勁兒甩了甩手,掙脫不了就狠勁兒地瞪他:「誰讓你蹬鼻子上臉兒的,給點陽光就燦爛,給個笑容你就綻放。」
好不容易等來一輛計程車,徐豐衝著人家司機就吼,誰也不想惹事兒,又開走了,把顏色氣得不行,使勁兒和他作。
徐豐一看這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也不太像話了,被熟人看見更是丟人現眼,乾脆攔腰將她一抱就走,嘴裡還哄著:
「媳婦兒,我錯了啊……不過,媳婦兒,你這表演的功夫真的太棒了,越來越爐火純青了,瞧著把二哥二嫂唬得一愣一愣的,你這技術,絕對可以拿奧斯卡……」
好說歹說,連蒙帶騙,連扯帶拽的,徐豐終於把顏色弄到了自己車上。
噗哧一樂!
看著他倆上車離去,元素實在忍俊不禁了,轉過身摟著錢老二的脖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錢傲,這倆真的太逗了,樂死我了……話說,二爺真是厲害啊,眼睛有毒吧?你是怎麼發現的?」
嗤!被他妞兒一表揚,錢老二精神頭上來了,整個人飄飄然了,「開玩笑,爺是誰?……這天下有我不知道的事兒麼?」
抬頭翻了翻白眼,元素由著他自個兒去美,閉嘴不答。
不過,今兒晚上,卻是他倆這一段時間以來,最為愉快的夜晚了。
……
忙碌的時候,時間就會過得特別的快。
轉眼,離錢傲和元素的婚禮只剩下三天時間了。
錢家是非常注意傳統禮節的家庭,因此,哪怕他倆連孩子都四個多月了,在婚禮前三天,元素依舊還是住回了娘家,連小寶和小貝也一併帶走了。
錢老二雖然老大不樂意,可卻拗不住風俗,為了討吉利,他還被下了死命令,在婚禮前不得和新娘子見面。
所以,哪怕只是短短的三天,對錢老二來說,簡直比三年還長。
數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天天想著自己兩個小寶貝,想著他們的媽,這日子難受得要命。
可是,時間好像非常的不給錢二爺的面子,該怎麼走,它還怎麼走,壓根兒不理會他焦灼的心情。
一秒,一秒……
……
婚禮前一天。
元素家的四合院裡,大門上,窗戶上,門上到處都張貼上『囍』字。
她單手托腮坐在自家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和顏色講著話,思維有些放空,她家沒有什麼親戚,雖說今兒晚上就是花夜酒,可是院子裡也不過就是些老鄰居和陶子君的同事,還有她的一些朋友同學。
白振聲私下裡多次請求要來喝花夜酒,被陶子君嚴肅拒絕了。
她的態度很明確,婚禮可以參加,但那是錢家的正婚,而不是她陶家嫁女兒的花夜,她的女兒,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和大多數即將做新娘的女人一樣,離婚禮的時間越近,元素心裡越是忐忑不安。
還有……她那麼多那麼多的想錢傲了。
不離別,不知思念,一旦離別,才知思念是如此的深遠。
她正念叨著錢傲呢,不知道是不是那啥心有靈犀一點就通了,他的電話下一秒就響了起來,嘴角微揚著,她瞧了一眼上面『大混蛋』幾個字,心裡甜絲絲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滑:
「喂,錢傲~」
錢老二帶著笑意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兒傳了過來,「寶貝兒,想我了沒有?」
「想……」
「哪兒想了?」錢老二嗤嗤直笑。
這傢伙!
感嘆他的孩子氣,元素牽著唇角微笑配合他說,「哪兒都想……」
「乖,啵……新娘子,明兒咱就正式結婚了……俗話說,洞房花燭小登科,你得做好不睡覺,打持久戰的準備啊。」
元素低低笑著,「二爺,我挺期待的……不過,我家有位親戚也來參加婚禮了,只怕是不好辦呢……」
「啥親戚敢影響老子洞房?」
「我大姨媽。」
「我靠……你別這麼掃興行不?老子這一輩子就一次洞房啊……不行,紅燈照闖,你是知道的,老子從來都不遵守交通規則。」
元素笑得咯咯的,望著白雲悠悠,聽著他氣急敗壞的聲音,覺得這日子,其實真的挺美的,有些東西,還是不要去想太多了。
「素,你猜我明兒準備用什麼交通工具來接你?」
「什麼?」之前制訂方案的時候,元素是知道的,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啊,這男人怎麼又神神秘秘的了?
「你猜猜,猜中有獎。」二爺很得瑟。
元素既無奈又好笑:「先說什麼獎勵我再猜。」
「呵……獎勵你喝紅酒,行不行?」
「你……不要臉!」
「在我寶貝的跟前兒,我就從來沒要過臉好不?友情提示一下啊,數字八……」
愣了愣,元素沒好氣地撒嬌:「這能叫提示麼?八輛豪華跑車,勞死累死?」
「傻娘們兒。」不悅地吼她,錢老二不淡定了,「從你嘴裡冒出來的爺,怎麼形象不太好啊?你說老子是這麼庸俗的人麼?」
「當然……是。」
「繼續猜。」錢老二急了。
元素忍不住抿著嘴直樂:「那不是勞死累死,就是奧迪……或者,奧托?」
「操,丫的,奧托都來了……」錢老二急眼兒了,乾脆直接宣布答案,「八……匹馬。」
「啊!」元素這回是真的驚到了!
「怎麼樣?拽吧,老子騎著高頭大馬,還是白色的,可不就是白馬王子麼?你們女人不就喜歡『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麼?竹馬我就不騎了,弄青梅這活動,得留到晚上……」
心頭一暖,元素想像著錢傲騎著大白馬,馬頭上還戴著大紅花,他最好還像古時候娶媳婦兒的新郎倌一樣,戴著有兩個大耳朵的尖尖帽兒,那得多逗啊。
然後,她就坐在他身上的馬背上,蓋著紅蓋頭,小媳婦兒似的偎在他懷裡,接受著J市人民看稀罕看熱鬧的祝福和打望……
哈哈!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笑著撫了撫額頭。
「錢傲,你確定馬兒能在J市交通要道上走麼?會被處罰的。」
「當然,先不說了啊……我得去準備了,折騰死我了,都不知道明兒晚上還有沒有精力大戰呢。」
「噗,就會使壞!」
掛電話之前,錢老二聲音突然綿軟了下來,「寶貝兒,來,親我一個吧,讓爺解解饞,心裡想得慌啊。」
被他打滾撒賴的語氣逗得忍俊不禁,元素相當配合的對著手機,長長的『啵』了一口,然後『木馬』了一下,錢老二才滿意的掛掉了電話。
笑容還沒收起來,陶子君就從裡屋出來了,臉上喜氣洋洋地帶著慈母的笑,衝著元素就直招手:「素,來一下!」
「好!」
元素和顏色說了一句,就跟著陶子君進了的房間。
她前腳一走,顏色後腳便跟了進去,見她身上拿著一個大的錦盒在那比劃,不由得好奇地問:「小圓子,啥玩意兒?」
「錢傲差人送來的結婚的喜服。」
「來,讓姐妹兒先瞅瞅,沒結過婚的人,好奇死了。」顏色生來就是愛玩樂的,對此特別有興趣兒。
「好啊!」
同樣的,元素也想看看,就這東西錢傲搞得可慎重了,派了三名荷槍實彈的士兵送過來的,搞得神秘兮兮的。
誰不好奇,純屬扯淡!
說話間,顏色已經拆開了大錦盒,然後愣住了,只見錦盒的最上方,儼然放置著一個晃悠悠泛著亮眼光芒的鳳冠。
元素也怔愣了,錢傲剛說要騎白馬來,這裡給她準備的喜服居然是鳳冠霞帔?
而且一看這個鳳冠,絕不是A貨,而是真真意義上的好東西啊。
哇!
顏色兩眼冒光,徹底奔放了!
好乖乖!鳳冠上嵌著三條金龍,一看就是純金製造,還有三隻鳳凰,鳳凰是用翠鳥的羽毛作成,其狀妖嬈若飛,上面的龍和鳳都由珠寶和串飾街接了起來,大大小小的珠寶多如牛毛,一時半會兒她也數不清有多少的珍珠和寶石。
綴編點翠,如意吉祥。
總而言之,整頂鳳冠,珠光寶氣,龍鳳呈祥,華貴之極。
顏色砸著舌,看著上面鑲嵌的珠寶雙眼放光,天啦,這些玩意兒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寶貝啊。這……這得值多少錢啊。
嗷!錢二爺大手筆啊!
不待元素說話,她的指尖就摸了上去,嘴裡嘰嘰喳喳地說著各種羨慕嫉妒恨的話,看到小圓子幸福,她的心裡其實是真真兒的開心。
「小顏子,你小心點啊……」
看到她魯莽的動作,元素心裡那個心疼啊,這小妮子向來沒輕沒重的,趕緊伸過手去小心翼翼的托著,害怕從她手裡滑下去。
「天啦!小圓子我嗨皮死了,我要有這麼一頂鳳冠……我……我得激動死,小圓子,這換古時候得皇后娘娘,貴妃娘娘才有這待遇吧?」
恍惚地看著這頂鳳冠,元素心裡也激動。
只不過她的情緒不如顏色那麼外露,對於這種傳統的中國式婚禮,電視劇中才出現的鳳冠霞帔,沒有那個女孩子沒有嚮往過吧?
婚紗雖然也好,可是她潛意識裡,還是覺得中國風的更加傳統,更加純粹,看著鳳冠頂上那三隻展翅欲飛的鳳凰,那百鳥之王的鳳凰,她覺得人生其實挺圓滿的。
放下鳳冠,只見錦盒裡還有一張卡片兒,上面是錢二爺親筆手寫的六個大字:
「三龍三鳳,三生三世。」
揉了揉眼睛,她情不自禁地想哭。
而顏色繼續查看著喜氣洋洋的大紅色霞帔,又甩頭又嘆氣地感悟:「小圓子,你丫真幸福啊,哪修來的福氣?被人寵到這種地步!」
微微有些羞赧,元素的指腹撫著霞帔上手工織繡的鳳凰便有些愛不釋手,「小顏色,瘋子對你,不比錢傲對我少,你呀,別總是欺負他。」
狀似懵懂地瞪著眼睛,顏色肆口否認:「咦,我哪有欺負他?你不都看見了,都是他欺負我來的。」
眯著眼打量她幾秒,元素噗哧一笑:「是啊,我都看見了,你現在演戲的工夫見長啊,連我都蒙過去了,虧得我家二爺英明。」
尷尬地乾笑兩聲兒,顏色的臉有些不自在的紅了起來,還往外看了看,生怕被別人聽到了:「你別笑話我了,我這不是,不是學著做淑女麼?」
呃……如果那也叫淑女的話!?
放下手裡的霞帔,元素將顏色按坐在床邊兒,然後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邊兒,正色地說:
「小顏子,我知道你對瘋子有怨氣,為了那個失去的孩子,也為了他沒法兒給你名份,但是你要這麼想,守得雲開才能見月明,只要他沒有別的女人,一心一意的對你好,你倆總能在一塊兒的。而且,天下就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他的父母也總會妥協的,再堅持一下,都會好的。」
苦笑了一聲,顏色難得的嚴肅地嘆:「小圓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瘋子這個人不逼不行,他耳根子軟,他父母就認準了他這一點兒,知道嗎?有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我一個女人,這麼沒名沒分,沒臉沒皮的跟著他……你該知道,要是我不愛他,我能這麼犯賤麼?」
「唉!會好起來的,親愛的,我相信你倆。」
「不瞞你說,現在支撐我信念的東西,就是瘋子對我的好,你別看我欺負他,其實,我知道他人好,小圓子,他對我是真好,巴心巴肝的好,他那麼一個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少爺,什麼事兒都肯為我做,做飯洗衣飯都親自上手,就連內衣內褲都幫我洗……所以,為了他,哪怕一輩子都這麼過著,我也心甘情願。」
顏色挺難得說這麼多實在話,元素聽在心裡也是五味陳雜,對他倆的未來有擔憂,更多的還是祝福。
但,再多的祝福,也只能是祝福,這種事情,外人一根手指頭都插不上。
「吃飯了……素!」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陶子君就來敲門兒了,元素將擺在床上的鳳冠霞帔一一裝好原封不動的放到錦盒裡,想了想又鎖到了柜子里,然後才拉著暗自神傷的顏色出了房間門。
這天晚上,她家四合院裡難得的熱鬧,畢竟是花夜酒,大家不歡騰歡騰都有些說不過去了。
吃完晚飯,將親戚朋友都安頓好,有的回了家,有的住到了賓館,就連顏色也被徐豐接走了,四合院裡終於就剩下元素自家人了。
累了一整天,陶子君也沒覺得辛苦,看著女兒,不覺又開始叮囑,像所以馬上就要嫁女兒的母親一樣,她有的是說不完的話題。
雖然她倆的DNA鑑定不是母女,可是有了和白振聲的鑑定,她倆都有理由相信,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而她們肯定是親生的母女。
所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所以,生活總歸是向前看的。
所以,總歸都會好起來吧?
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耳朵被母親荼毒到了晚上十點,元素才回了自己的房間,開心地在床上滾了兩圈,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今天晚上將會是她一個人睡覺的最後一個晚上了吧?以二爺霸道的性子,這輩子怕是都沒可能獨自睡覺嘍。
呵呵!她打心眼兒覺得喜悅。
從明兒起,她就是錢傲真正意義上的老婆了,他倆,將會是得到法律認可的夫妻,也是能得到親戚朋友祝福的伴侶,這種幸福的感覺,將她心底溢得滿滿的。
太興奮了,她實在睡不著覺,又將柜子里那套鳳冠霞帔翻了出來,一一輔開在床上,撫摸著,臉上紅撲撲的透著喜悅。
不多一會兒,放在枕頭上的手機響了。
不用想,還是『大混蛋』打來的,她美滋滋地接了起來,整個身子偎進綿軟的床榻里。
「妞兒,睡了麼?」他的聲音有些慵懶。
「正準備睡……」
「寶貝兒,我睡不著,想你……想那啥了……」
「我也想你,明兒就見面了,你好好休息,別明天體力不支。」
老虎屁股摸不得,一聽這話二爺就急了,「靠,敢說老子體力不支,信不信明兒晚上搞死你!」
被他的渾話弄得耳根有些發紅,元素輕笑。
「別瞎貧了,趕緊睡覺,我也得睡了。」
「沒你我都睡不著,素,我偷偷溜過來好不好?咱倆新鴛鴦蝴蝶夢婚前來一次?」
聽著他色迷迷的賤樣兒,元素哧哧笑了兩聲,指尖兒觸著那大紅的喜服,聲音又軟膩了不少:「錢傲,謝謝你,謝謝你的鳳冠和霞帔,這個婚禮……我很喜歡,很喜歡,錢傲……」
打斷她的話,錢二爺說得很霸道:「喜歡就叫老公!」
元素笑得嬌憨:「是,傻老公。」
「乖,寶貝兒,明兒等我來接你……我掛了啊。」迅速掛斷電話,錢老二害怕再聽下去他鼻子要噴血了,鼻子噴血都是小事兒,就怕忍不住直接衝到她身邊兒去把人給擄回來。
「好!」
元素低笑著說好,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將手機放好,再將喜服和鳳冠放好,她一個人咧著嘴傻樂著。
靜默了一會,她正準備睡下,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她有些想笑,這個傢伙,還要折騰呢?
可是拿起手機一看,她愣住了。
電話不是錢傲打的,而是好久沒有見過面的程菲兒。
自從仲堯的事兒發生後,元素就見過她一次,她也沒有再住在錢家,決定結婚的時候,元素給她打過電話,請柬也派發了。
但今天的花夜,程菲兒作為她的好朋友並沒有來。
心裡一窒。
元素知道對於仲堯的事,菲兒心裡肯定一時半會兒放不下,不說她,就連她自己,又何嘗真正的放下過呢?
可是,她和菲兒不同的是,菲兒一顆心都在仲堯的身上,而她的心在錢傲身上,她還有兩個孩子,雖說仲堯去了,但她的日子總歸還得過下去啊!
而且,她堅定的相信,仲堯救她的時候,心裡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活下去的,那麼,她有什麼權力去枉費他的一番苦心呢?
停頓了幾秒,她才滑開了接聽鍵,輕輕『餵』了一聲。
電話那端沉默著,半晌都沒有說話。
這樣的沉寂,讓元素心裡突然划過一種極度不安的第六感來,手指揪緊了被角兒,她終於再次輕聲問:
「喂,菲兒,你在嗎?你說話啊,菲兒?」
良久,那端的程菲兒像是吸了吸鼻子,緩了緩說:「你出門來吧,我在你家門口,有些事想單獨和你說。」
元素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她這時候找自己什麼事兒呢?
輕道一聲『好』,她放好手機,起床換了衣服走出了四合院兒。
胡同口,停著程菲兒常開的那輛白色寶馬,透過半敞的車窗,一眼便能瞧到她臉上的落寞和哀痛的神情,這張漂亮的臉上,有著元素從未見過的悲傷。
沒錯,這是打從她認識菲兒開始,就從來沒有見過的悲傷。
這種感覺,讓她被幸福包圍著的那顆心,狠狠地,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她看著程菲兒,程菲兒也適時的望了過來,四對相對,遠遠地,元素覺得她的唇邊竟飄著一彎淡淡的冷笑,似玩味,更似嘲諷……
緩緩地走了過去,她垂下眼瞼,輕聲:「菲兒,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麼?」
程菲兒別過頭去,似是不願意看到她,留給她一個哀傷的側臉,然後,用她那飽含著痛苦的聲音說:「元素,你很幸福嗎?」
元素心裡一窒,有多少年了,菲兒從來沒有這么正兒八經的連名帶姓叫過她。
她知道,菲兒在恨她。
「對於仲堯的事,我……對不起!」
「上來吧!」慢慢轉過頭來,程菲兒注視她好一會,直到看她坐到副駕位置上,才牽著嘴角笑了,「你並沒有對不起我……只是,你對得起他麼?他現在孤單單地躺在醫院生死未卜,而你,在這大辦特辦婚宴,喜上眉梢,元素,我為有你這樣的朋友感到可恥,做人不能沒有良心!」
「什麼?你說他……他睡在醫院?」
程菲兒的眼睛在她臉上掃視了好久,眼淚突然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聲音如泣似哭:「他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說,你的心怎麼就這麼狠呢?你就不能再等等麼,或者等他醒過來,或者等他咽了那口氣你再結婚不行麼?他有多愛你啊,你知道嗎?這份愛,沉重得,沉重得我讓我嫉妒,沉重得讓我為他不平。」
耳朵里嗡嗡作響,元素有些不太能夠反應了。
「小橙子……你究竟在說什麼?」
蒼白著臉,程菲兒泣不成聲,越說越激動,更像是自言自語:
「小圓子,對不起,我的本意也不想破壞你的婚禮和你的幸福……可是,我每天看著他那樣子,我不能,我做不到,我不想讓你這麼幸福,這不公平……這真的不公平,憑什麼他就那麼傻傻地為你付出,為你傾盡所有,而你連他還活著都不知道,這天下沒有這個理兒,小圓子,真沒有這個理……你說我程菲兒卑鄙也好,說我無恥也罷,我就是不准你背著他這麼幸福……」
雙眼就那麼注意著她,元素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良久之後才吶吶地問:
「他沒死?你是說仲堯他沒有死……不,不可能,明明說他……他沒了……都葬了……怎麼會沒死?」
程菲兒搶白道:「你看著他葬了?你看著他燒成了灰?」
失神地搖著,元素腦子亂成了一團,完全沒法兒理清這太過突然的消息。
拿出紙巾擦拭著淚,程菲兒涼涼地望著她:「小圓子,因為他愛你,哪怕你膩了他,哪怕你拋棄了他,哪怕你總是不停地刺激他,他依然那麼愛你……你們的過去,你能抹殺得了麼?你真的能帶著他的痛苦和二叔花好月圓麼?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
說著說著,她將腦袋整個兒垂到方向盤上,嘴裡喃喃著那幾句,痛苦得讓人不忍。
頓時一噎,元素強忍著眼淚,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聽著她的抽泣聲,哽咽著問:「菲兒,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想聽真話。」
突然從方向盤上抬起頭來,程菲兒臉上那表情,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死她似的,咬牙切齒:
「怎麼回事?!哈哈……因為他愛你,他有多愛你知道嗎?那天在醫院,手術之前,他醒過來一次,他吩咐醫生,不管他下不下得了手術台,也不管他是死,是殘,是傻,還是痴……都一律,一律只說他死了……因為他不想造成你的心理負擔,因為他不想影響你的幸福,不想成為你的絆腳石……因為他愛你,他只愛你……嗚……」
元素的心,驟然抽痛。
酒店門口那電光火石的一幕再次出現在腦海里——
——素素……你愛,愛過我麼?
——素素,對不起……我開心……因為,只有死……我才能徹底放棄……
——素素……下輩子再見……
雙手捂著臉,任淚水順著指縫滑落,元素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了,咬著唇慟哭不已。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身子有些顫抖,微微抬起頭,目光切切地望向程菲兒:「這事兒,錢傲……他知道嗎?」
瞥了她一眼,程菲兒哭得眼睛紅紅的,沉吟了好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臉色微沉,程菲兒哭得很傷心:「那天在醫院你暈過去以後,醫生就把這事兒說了,當時也不確定仲堯能不能活下來,而告訴你他死了這句話,是他像遺言一般交待給醫生的,所以大家都尊重他的決定,然後……二叔請了國外的專家來會診,後來,命是保住了,但是卻一直沒有醒過來……也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那出殯的?!」
「只有我婆婆。」
一瞬間,元素覺得眼晴有些發花,身體驟然冷了下去,身子狠狠地抖動著。
錢傲為什麼要騙她呢?他總是要她相信他,可是——
讓她開開心心的在這邊兒和他舉辦婚禮,而仲堯……仲堯還孤零零地躺在醫院。
目光有些空洞,她低低嗚咽:「小橙子,帶我……去見他。」
……
汽車飛馳,離醫院越來越近,元素的心跳得卻越來越快。
總算是走近了那間有著幾名士兵把守的VIP高級病房門口,而她,幾乎不能抑制自己心跳的速度。
蒼白著臉,她好半晌才推開了病房那扇沉重的門。
病房裡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不,床上還躺著一個人,身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手和腳都上著夾板兒,俊朗的臉上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
「仲堯……」她輕輕走近,連聲音都在抖動。
「仲堯……」
再次輕喚了一聲,當然得不到他的回應。
淚水漣漣。
一天之內,從大起到大落……如同事先都演練好的一樣,在她以為就要奔向那個幸福的終點之時,再狠狠地給了她一個這樣的打擊。
整整一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仲堯,他一直都躺在這兒麼?帶著他的恨,他的怨,和他的愛,還有他飛身奔來救她的決心,就這麼沉睡了麼?
她輕輕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看到他手背上那條像是被利器滑過一般的長長的,深深的疤痕,如同野獸的獠牙一般猙獰,似是在嘲笑她的無情,在嘲笑她的可恨……
她的心有些破碎了,眼睛被淚水沁染得模糊成了一片,霧蒙蒙的視線看著面前毫無生息的男人。
淚花兒,一滴一滴落到他手背上,她輕聲說:
「仲堯,我來看你了……」
「你還好嗎?仲堯……」
嘴裡喃喃著,腦子裡一片空白。仲堯還活著消息以及錢傲的欺騙就像一個毒瘤似的在她腦中蔓延,不斷地擴散,將她的心撒扯得很痛,很痛,她該怎麼辦呢?
這個男人為了救她的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她真的還能心安理得的和錢傲在一起大肆高調結婚麼?
——不,她做不到。
程菲兒怔怔地在站在她身後,過了好一會,她上前了兩步從床頭的抽屜里取出一個錦盒來,遞給了她:「這是他隨身攜帶的東西……」
接過這個錦盒,元素心裡微微發顫,有些麻木的打開了它,然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裡面裝著兩枚對戒,其中一枚,正是當初仲堯向她求婚的時候,套在她手上那枚女戒。
而現在,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將那枚男戒和那枚女戒互相扣在了一起,纏繞著,卻沒有絲毫的表面裂痕,緊緊的,嚴絲合縫的扣在一起。
他的意思,她都懂。
可是,仲堯,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三個人的感情,讓她如何去尋找救贖,或者被救贖的希望?
「小圓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麼?」程菲兒說著恨,可是聲音里卻平靜如水,涼薄得仿佛在訴說著別人的事情,沒有任何所謂恨的情緒在裡面。
元素苦笑,哽咽了一聲,「恨吧,你是該恨我……而我,也恨著自己。」
看著她,程菲兒的聲音依舊溫軟:「你知道嗎?我第一眼瞧見他,就喜歡上了他,很喜歡很喜歡,他的高大帥氣,他的優雅斯文,他的學識談吐,全都吸引著我……可,他偏偏第一眼就瞧上了你,所以,我恨你。
他千萬百計的追求你,可你卻一眼都不瞧他,他那麼驕傲的男人,你怎麼就那麼狠心的拒絕他呢?所以,我還是恨你。
但是我愛他,我為了成全你們,幫助他拼命地追求你,然後看著你倆雙宿雙飛,我卻獨自遠走國外,所以,我依然恨你。
在國外的日子,我沒有一天不想著他,念著他,可是我連聽他聲音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總是恨你。
如果僅僅只有這些恨,那麼為了他的幸福,我統統都可以不計較,我依然願意做你的好朋友,可是你為什麼要拋棄他?為什麼在他救了你之後,還能這麼心安理得的結婚?所以,我更加恨你,而這種恨,我沒法釋懷。」
握著那對戒,元素靜靜地坐在床邊兒,聽著程菲兒的一聲高過一聲的指責,無言以對,是啊,她的確可恨,可是菲兒哪裡知道,她扛得過命運麼?
命運讓她遇上了錢傲,愛上了錢傲……如果一切重來,她覺得自己依然沒有辦法逃得過錢傲撒下的那張強勢霸道的網。
只因為,她愛他。
這時候,風從微開的窗戶拂了進來,帶著潮濕的空氣。
又是一年的雷雨季節了麼?連老天也開始多變起來,外面,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下起了小雨,輕輕拍打在窗戶上。
心,止不住的揪痛。
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人那惡劣的心情就會比平日裡更容易瘋長,成倍的瘋長,元素的眉頭蹙得緊緊的,她沒法兒去看程菲兒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著窗外的夜空發呆。
天空漆黑!
黑得連半顆能發光的星星都看不見,正如她被愁緒籠罩的心情一般。
好半晌沒有聽到她說話,程菲兒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微微嘆了口氣,小聲問道:「小圓子,你打算怎麼辦?」
轉眸望了望沉睡中的錢仲堯,元素的目光里深幽而悲愴,看了他良久才收回了視線,閉上了眼睛,然後堅定地說:
「如果錢傲沒有騙我,那麼婚禮我會繼續……如果……」
不待她說完,程菲兒突然激動的抓住她的手,聲音里充滿了希冀,言語切切地說:
「如果他騙了你?你又怎樣?小圓子,你能不能,能不能給仲堯一個機會,你等著他醒來,嫁給他好不好?我求你,小圓子,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麼?這次我求你,好不好?只要他醒過來,我馬上就和他離開,你可不可以離開二叔,回到他的身邊?小圓子,二叔他風流多情,他性格很堅強,沒有了你他會生活得很好,而仲堯他不行……他真的不行……沒有你,他會活不下去的……」
連哭帶求和程菲兒很激動,元素不忍心地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愛情不是憐憫,更不是施捨,這樣的報恩方式,不僅是對愛情的玷污,還是對仲堯的不尊重,他要的是一份純粹的愛情,而不是憐憫和施捨,你懂麼?」
搖頭頭,程菲兒哭得更大聲了:「可是……他有了你便會快樂啊……」
「小橙子,不管錢傲他有沒有騙我,我都會和他在一起,這一定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因為他愛我,而我也愛他,但是我答應你,在仲堯醒來之前,不會有婚禮,我也不會跟錢傲一起生活。不管是一年,二年,五年,還是十年,我都等,等到他醒來。」
身子微微一僵,程菲兒詫異看著她,抽泣著說不出話來。
良久,屋子裡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沉默了好一會兒,元素才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掏出了手機,神色平靜地拔了錢傲的手機,聽著手機里的音樂聲,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潮濕。
很快,電話就接通了,錢傲的聲音沒有疲憊,也沒有宿睡的慵懶困意,而是特精神的笑著問:
「媳婦兒,想你男人了?」
抿緊嘴唇,元素張了幾次唇都欲言又止,目光里的痛楚難以掩飾,最終還是淡淡地開口:「錢傲,仲堯還活著。」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遲疑了幾秒,錢傲深呼吸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了?素……我只是不想你那麼難過,我想讓你開心起來。」
「我知道。」聽著他急切的解釋,元素的語氣和緩了許多,放軟了聲音:「但是錢傲,請原諒我做不到……婚禮取消吧,咱們一起等他醒來。」
說著這話,眼淚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布滿了臉頰,她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心疼得快裂開的聲音,這種失去幸福的滋味兒,並不好受。
電話那端,再沒有聲音傳來,半晌元素掛掉了電話,抱了抱自己的雙臂。
這天,怎麼會這麼的冷?寒意深深……
她的人生願望其實一直都很簡單,老公,兒子,女兒,一家人相愛相愛,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就在來醫院之前,她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了,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原來幸福竟是這麼的遙遠。
過往經歷得太多了,喜怒哀樂都從未缺席,也許,她還可以企盼明天,企盼未來。
人生就如一場大戲,何時開始,何時落幕,似乎並不由人。
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始終貫穿著生命的始終。
……
出了醫院,走在小雨淋漓的街頭,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家不能呆了,錢傲的脾性她了解,只要她還在J市,他不會放任她離開。而答應菲兒的事,她也必須要做到,並且,她的良心也告訴她,必須為了仲堯去等待,直到他醒過來。
要不然,即便和錢傲生活在一起,他倆也永遠沒有幸福可言。
手指緊緊攥住挎包的帶子,她任由手指互相擠壓,捏得蒼白,可她離去的腳步卻異常堅定。
錢傲,對不起,我相信,你會原諒我,並且理解我的……
我們是那麼的相愛,可是當我們的愛情妨礙到了別人,我們就不再能夠心安理得了,那麼,讓我們來賭吧,賭仲堯能夠好好的醒過來,好好的活下去,這樣咱倆都不用再背負濃濃內疚和痛苦過活,才能幸福而敞亮的生活在一起。
錢傲,想到錢傲,她的心便忍不住疼痛了起來。
街面上的車輛很少,人也很少,不知道走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了聲急促的剎車聲……
她心裡一跳,轉過頭去,黑色的邁巴赫沉穩地停在她身邊,車窗裏白慕年一向平靜的臉龐,有些龜裂般的擔憂。
「素素,你哪去?」
眼中酸澀不已,元素嘆了一口氣,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
「上車吧,我帶你走,保證錢老二找不到你。」白慕年欣然輕笑,似乎明白她的心思似的,揚了揚下巴,示意她上車。
元素愣了一下,堅定地搖頭。
她不能和錢傲在一起,並不代表她就能和白慕年在一起。
坐在車裡,白慕年身子微微一僵,原來自己這麼的讓她信不過,路燈的光亮有些昏暗,仿佛早有預料一般,他顫聲道:
「妹妹,你連哥都不信?」
妹妹,哥。生硬地喊了一聲妹妹,白慕年有些嘆氣。
元素心裡有些慌亂。
對哦,她是白市長的女兒,白慕年是她同父異母的親生哥哥,雖然她跟媽媽的鑑定有問題,但也不能排除這一點啊。
白慕年繼續勸道:「你覺得奇怪的,也正是我們覺得奇怪的,不過你放心,都會弄清楚的,現在……你願意跟我走了嗎?」
眼眶頓時有些發熱,元素不知所措的想,哥哥!呵,她是有一個哥哥的,而這個哥哥就是白慕年的啊。
「素素,上車吧,我知道你現在需要好好理清自己的情緒,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要幫助你,你的心情我都明白。」
儘管元素此刻的心裡,還是充滿了一些不確定乃至疑慮,比如白慕年為什麼會那麼好巧不巧的出現在這裡,比如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想法和經歷,可是,她更加想不出自己能夠拒絕他的理由。
他不僅僅是她的哥哥,他還是一個大好人,一個值得她敬佩的男人,而她現在的處境,也容不得她做其他的選擇,她更沒有理由錯過。
「哥,先送我回家吧,我要帶著小寶和小貝……」
哥?!
輕柔的一聲哥,將白慕年的心打入了永恆的深淵。
……二爺分割線……
時間過得很快。
在一個一個忍受著內心深處的煎熬和酸澀疼痛的日夜之後,元素對錢傲的思念與日俱增,沒有了睡覺時溫暖的懷抱,也沒有了起床時的早安吻。
這種感覺,度日如年。
可是,想見他的那些情緒,都被她硬生生的強壓了下去。
她將所有的關注與熱情,全部用在了小寶和小貝的身上。
每天,就和剛剛懂得哦哦發音的孩子交流,給寶貝講故事,給寶貝聽歌曲,帶著寶貝去散步,作一切母親應該做的事情,始終將自己沉浸在做母親的快樂里,閒時就推著孩子到戶外曬太陽,穿著寬鬆沒有線條的衣服,她其實還很年輕漂亮,但是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老了。
孩子在慢慢地長大,在這期間,不知道是錢傲壓根兒就沒有找她,還是白慕年將她藏得實在太好,錢傲根本就找不到。
總之,她一直沒有見過他,就連電話也沒有。
有時候她想,也許程菲兒說得對,錢傲並不如她想像的那麼脆弱,沒有了她,他依然會生活得很好,這樣的二爺,才是當初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麼。
站在這間別墅的陽台上,她半眯著眼,吹著夏日的涼風,微微勾唇,然後雙手合十,祈禱著錢傲和所有的親戚朋友,全都好好地。
從帶她離開那一刻起,白慕年就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照顧著她和兩個小寶貝,將好大哥和好舅舅詮釋得完美和徹底,幾乎一切能幫她做的事情,他都做完了。
她的每一餐飯菜,他都親自下廚料理,寶貝的尿片兒奶粉,他也親自選購。
說實話,對於他做的這一切,元素打心眼兒覺得過意不去,雖然他是自己的哥哥,但是他這樣的付出還是讓她有些不堪負荷。
可是,在多次勸說無果的情況下,她也只能聽之任之了,再說就該是矯情了,正如他說的,哥哥照顧妹妹,舅舅照顧侄子侄女,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
生活,平靜的繼續著。
——偏偏其間摻雜了一件讓她無法平靜的事兒,讓她覺得奇怪卻又無法理解。
自從搬到白慕年這間別墅居住之後,她的嗜睡症狀好象變本加厲了,晚上吃過飯不多久,她便能沉沉睡去,以至於小寶和小貝都是哥哥和保姆照顧著睡……
而讓她最羞於啟齒的是,幾乎每個晚上她都會夢到錢傲,夢到和他雙雙棲息在這張大床上,有的時候和他激烈擁抱,有的時候和他翻雲覆雨,每每做了這樣兒的夢,第二天醒來,她便全身酸澀,身上跟散了架似的。
這樣的感覺,讓她懷疑這根本就不是夢。於是,每天晚上她都將門窗反鎖得好好的,而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沒有半點異常,但夢還在繼續。
而且,她幾乎每天都睡過頭。
她解釋不清,也不可能拿這種事去問白慕年,只好一直啞在心裡發憷。
六月的天,就像娃娃的臉,說變天他就變天!往往睡覺的時候還是夜朗星稀,到了後半夜就突然傾盆大雨,雷聲閃電迅猛而至,震耳欲聾。
這一天,傍曉時分就開始下雨,一直沒停!
早早的吃完白慕年準備的晚餐,元素不能控制的又開始犯困了,瞅了小寶和小貝一眼,上下眼皮兒不停地打架,熬不過嗜睡的狀態,她直接回了臥室,草草洗了個澡,倒下床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她好像聽到有雷電的聲音,她最害怕打雷閃電的天氣,很怕很怕,以前若干個這樣的夜晚,她都將自己縮在錢傲的懷裡,那裡就是避風的港灣。
腦袋暈乎乎的想,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錢傲在身邊該多好啊。
她很害怕,她想醒過來,可惜卻怎麼都睜不開眼,半睡半醒之間,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著了,還是醒著,說醒了吧,可整個人又不受自己支配,說她睡過去了吧,好像又被雷鳴驚到了。
她不安地擰動著身體。
這時,她感受到一隻熟悉的大手,輕輕柔柔地落在自己的臉頰上,似乎為了安撫她的不安,那隻手撫了眉,撫了眼,撫了唇,然後愛不釋手的久久不願離開。
這種溫柔,這種觸感!
唉,錢傲又到自己夢裡來了吧,是不是他知道自己在想他呢?她多麼希望早日聽到仲堯甦醒的消息啊,這樣,她是不是就能安安生生的和錢傲在一起生活了呢?
甚至,在這樣意識不太清楚的睡夢裡,她有些憎恨自己的善良,為什麼就不能自私一點呢?自己這麼的愛錢傲,為什麼不可以在一起呢?
傻叉吧,活受罪吧,矛盾吧!
這麼一想,她下意識地朝這隻熟悉而溫暖的大手靠了過去,將自己整個臉偎進了那掌心裡,這種感覺,好暖,好安心。
可是,偏偏是個夢!每天重複卻變不成現實的夢!
夢裡,錢傲像往常一樣,掀開被子躺在了她的身邊,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將她的身體拉近了他,完完整整地擁入懷裡。
「錢傲~」
微微啟唇,她輕輕囈語著,聲音似幻似真。
他沒有回答,但她管不住睡夢中的自己,身不由己的將自己湊了過去,緊緊摟著他滾燙的身體,以此來驅散自己心裡深層的恐懼和離開他後越積越多的寒冷。
唔,這種溫暖好真實。
元素多麼希望,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可惜,這畢竟只是夢啊!
他和錢傲之間,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得到幸福呢?老天啊!
淚,從她緊閉的雙眼中悄然滑落。
她仿佛聽到自己斷斷續續地請求:「錢傲~你別離開我了……」
「好!」夢裡的錢傲真好,他答應了,還俯身吻掉她眼角滑下來的眼淚,輕輕的吻,細細的吻,他的吻總是這麼熱。
她越哭越厲害。
淚水裡,帶著她的想念,帶著她的渴望,帶著她的憧憬,帶著她對未來的企盼。
淚水如決堤的小溪一般淌下,他沒法兒吻掉她的淚,索性俯下頭來吻住她有些冰涼的唇,貪婪又溫情的吸吮著,那動作輕柔得像一片兒羽毛在輕撫她。
她感覺著那嘴唇的小心翼翼,感受著他如珠如寶的對待和默默溫情。
錢傲,只有她的錢傲才會如此待她!
「錢傲~」
她條件反射地更加用力的緊摟著他,如同他的擁抱一樣,兩個人不要命似的緊緊擁抱著,像是害怕失去彼此一般將身體契合在一起!
慢慢地,睡覺里的她,被他撩動的渾身燥熱了起來,熟悉的渴望涌了上來,從被他親吻的地方向四肢百骸緩慢的移動著,吞噬著她的控制神經,泛著粉紅的身體好像過了火一樣,很想要燃燒,很想要釋放,如同撐到了極點的氣球……
她覺得自己要爆炸了。
「錢傲~」嘴裡輕輕喚著他的名字,她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就去扯開自己的睡衣,然後再急切地去扯他的……
「唉,啥時候這麼猴急了?」
又是錢傲的聲音,她想睜開眼看看他,可是她努力了很久還是沒法兒睜開,潛意識裡,她還是怕睜開的吧,怕美夢像泡沫一般,瞬間就破滅了。
現實里不能在一起,那就夢裡盡情的和他歡好吧。
她這麼想,手就一點一點的觸上他,觸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那如刀刻斧鑿一般的五官,觸著他狹長的眼睛,直而有型的鼻樑,還有那性感的薄唇……
纖細的指尖兒停留在他的唇上,她臉上有些發燙起來……
這唇,多少次不顧一切的親吻她,多少次說著讓她臉紅心跳的情話。
她的手繼續下移,順著他健碩精壯的肌肉線條,一點一點觸上他結實而勻稱的身體,這是她的錢傲,每一個地方,都充斥著他濃濃的陽剛味兒,充斥著他獨特有型的男性魅力,沒有任何人可以比擬。
「錢傲……」
她輕輕低喚,聲音柔媚入骨。
心想反正是在夢裡,就不要害羞了吧,想要他就主動一點。
吁~她終於得到他了,剎那之間,她覺得自己完整了。
對,就是完整了。
沒有得到錢傲的元素,從身到心都是空虛的,只有這種實實在在的愛,才能讓她充實和幸福,可這竟是夢,淚水忍不住再次決堤。
一哭,腦子便恍惚得更加厲害,她俯在他身上,長發披散,像個暗夜裡的妖精似的起起伏伏,或高或低的聲音斷斷續續持續。
因為是夢裡,她比任何時候都放得開,大聲叫著老公……
這種感覺很好,在夢的遮掩下,一切都很唯美。
「乖妞兒,今兒晚上你真美!」夢裡的他啞著嗓子低笑,暗沉的嗓音帶著夜的魅惑。
她身上的燥熱終於慢慢減輕,神經舒坦地擴散著,就像她只是一直在輕哼著不知名的小夜曲,靡靡之音。而兩個人的嘴,始終追逐著彼此身體,掀著一波一波更狂熱的浪潮。
*
天還沒亮。
別墅的書房,籠罩在忽閃忽閃的燈光里。
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煙霧在兩個男人的身邊兒若有似無的繚繞。
「繃著一張臉幹嘛?欠你錢呢?」錢老二起床就瞧到這黑著臉的大舅子,忍不住失笑不已。
「哼……」白慕年不爽地輕哼。
輕輕端過他沏好的菜抿了一口,錢老二贊道:「手藝真不錯,大舅子,我媳婦兒有你照顧,我真是挺放心的,好哥們兒。」
「得,別跟我套近乎,錢老二,你丫這明顯就是陷我於不義啊,你說,要是讓素素知道,我一直在騙她,會怎麼樣想我?」
錢老二瞥他一眼,兩道帥氣的濃眉微微一揚,笑著用指關節有節奏的在桌面兒上輕輕敲擊著,聲音不大,卻能夠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錯。
——整一個吃飽喝足的禽獸樣兒。
「你就放心吧,大舅子,我媳婦兒這人啦,心軟,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話音落,他隨手將公文包里的資料拿出來,推到白慕年的面前。
「昨晚只顧著找我媳婦兒去了,差點兒忘了正事……這資料看看吧,我一位朋友從英國傳過來的,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一種這麼罕見的『奇美拉』現象。」
拿著煙的手微微一抖,白慕年側眸看她,語氣里是掩不住的訝異,自語自語般低喃:
「奇美拉?」
「奇美拉現象是說一個人身上擁有兩組DNA,這是科學界的新發現,科學家們將正常人攜帶至少兩組DNA的現象稱之為『奇美拉』現象,事實上,這種現象在人群中發生的頻率還不低,很可能高達10,到15,。」
「啊,你的意思是說?」鎮定如常的白慕年也驚詫了。
晃了晃茶盞,錢老二笑了笑,「這麼跟你解釋吧,就比如素和她母親兩次鑑定結果都是沒有親緣關係的,對吧?而事實上,我們現在有理由相信她們是實實在在的親生母女,那麼問題出在哪兒呢?答案就是奇美拉現象。有可能她母親身上擁有兩組不同的DNA,而其中一組占了主導地位,而另一組DNA卻僅僅出現在某些器官之中,但偏偏是這組DNA遺傳給了我媳婦兒。這時就會導致,從她的頭髮、肌膚細胞或者其他器官取樣做出來的檢測結果大相逕庭,完全背道而馳。」
這一下白慕年總算是聽懂了,一直覺得這DNA檢測是那麼的神聖可信,沒想到還有可能會發生這樣的烏龍……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吁了一口氣,又恢復之前的平靜。
「你的意思是?」
呼吸微頓,錢老二低著頭擺弄著手裡的茶盞,良久才開口道:「你把這事兒告訴她,抽個時間讓她跟她母親去鑑定中心,多取幾個樣品測試吧,我看這事兒八九不離十。」
「你怎麼不自己去?」
白他一眼,錢老二冷哼一聲後,大刺刺地說:「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這不是不想讓她難做麼?要不然能輪得到你?」
惡狠狠地睨了他一眼,白慕年伸長了雙腿,也舒服地拿過自己面前的茶盞吹了吹,輕輕喝了一口,垂著眸子輕言:
「唉,天快亮了!」
錢老二掏出一根兒煙點燃,半眯著眼,指間忽明忽暗的煙火映襯著他的側顏,分辯不清什麼情緒:
「丫的,別催老子,惹急了我還就不走了。」
「哦?錢二爺這麼大膽?不做妻奴了?」
錢老二撇了撇嘴,深吸了一口煙摁滅在菸灰缸里,轉身就要走,末了又補充的問了一句:「你給她吃的那種藥物,對身體沒什麼影響吧?」
「當然沒有……咦,奇了怪了,我這為了誰,為了你丫一逞獸性,你倒是爽歪歪了,反過來不信任我?」說起這事兒,白慕年一肚子火。
「怎麼樣?打我?……還有啊,她臥室牆上設計的那個暗門,除了我,誰都不准用。」挑了挑眉,錢老二邊說邊往外走,笑得挺開心。
只留下氣得臉色發黑的白慕年揉著額角獨自傷神,忍不住爆粗。
狗R的錢老二,自己這是作的什麼孽啊!
助紂為虐!
……
翌日。
元素起床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
回想昨夜,又是一場旖旎的夢,嘆了口氣活動活動腿腳,酸澀得像不是自己的似的,真是想不明白咋回事兒,再次檢查了一下門窗,完好無損。
不解地打開了窗戶,雨過天晴,今兒竟是難得的好天氣,窗外的幾株樹木正婀娜多姿的隨著微風飄蕩著。
太陽出來了,絢爛而不奪目,紅得讓人喜悅。
翻了翻日曆上做的記錄,今兒小寶和小貝該做疫苗接種了,眼看時間不早,她趕緊從抽屜里取出嬰幼兒疫苗接種手冊就去了嬰兒房。
保姆已經將小寶和小貝收拾妥當了,她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嗜睡到這種程度,不然這些事情都該是她親自做的。
煩躁不已。
吃過早飯,她便在白慕年的陪同下去了衛生防疫站,這次是補種第三次百白破,打針的時候,小寶和小貝完全是兩副截然不同的表情和態度。
小寶從第一次打疫苗開始,吱都不吱一聲,好像針扎身上都沒有痛感似的,多次讓元素有些害怕,這孩子是不是沒有痛覺神經啊?為此,錢老二還故意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結果委屈得小寶哇哇大哭。
而小貝可就不一樣了,從進了注射室開始,嘴就一直扁著,看到護士阿姨拿著針筒就哇哇大哭,哭得小臉蛋兒上憋得通紅通紅的,一看就是嬌氣的小公主。元素對她最沒有辦法了,這小美妞兒哭聲嬌軟,聲音不大但是持續時間長,不把你的耳膜荼毒夠是絕對是不帶完事兒的。
「來,舅舅抱~」白慕年拍了拍手,攤向小貝兒,可小美妞不賣帳,轉過頭俯在元素肩膀上,不肯過手給他。
「乖~舅舅喜歡小貝!」哄了好幾聲兒,小貝兒像是聽懂了,轉過頭來用自己醮滿了淚水的眼睛瞧他,終於伸出了小胳膊。
好不容易才把小侄女兒抱到手裡,那種沉甸甸的感覺,既溫暖又真實,讓白慕年的眼圈有些泛紅,哄著拍著,終於把小貝兒的疫苗給打了,他竟出了一身的汗,感嘆著父母養孩子真是不容易。
剛鬆了一口氣,就覺得身後有殺氣。
他猛地轉過身,瞥眼兒一瞅,就看到注射室門口探頭探腦的錢二爺,與他對視一眼,他立馬就閃開了。
白慕年微嘆著搖頭。
這倆人可怎麼辦才好?難不成仲子一天不醒,他倆還真就這樣過著偷偷摸摸的夢裡夫妻生活?
……
出了醫院,白慕年發現臂彎里的小貝兒已經睡著了,小小的五官完全舒展著,鼻翼一張一合的可愛得要命,就這麼粉嫩粉嫩的一個女娃子,竟能讓人給折騰得夠嗆。
都說孩子是父母上輩子的討債鬼,可這個小磨人精竟是這麼的讓人喜歡,心甘情願讓她討債。
上了車,汽車一路往家開去。
「素素!」剛通過一個紅綠燈口的時候,白慕年突然輕聲喚了一句。
「嗯。」元素笑呵呵的看著他,歪著頭問:「哥,怎麼了?」
瞟了一眼她挺正常的臉色,白慕年將奇美拉現象的事兒一一告訴了她,只不過隱去了錢老二這一段,但卻聽得她詫異不已。
最後,在白慕年問她什麼時候去和陶子君做鑑定時,她竟激動的整個情緒都高漲起來,連連說馬上就要去,那急切的樣子,讓白慕年嘴唇狠抽。
他哪裡明白,元素好長一段時間以來都以為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對這件事的熱衷程度已經到了幾乎不可抑止的地步,有時候也挺想見見白振聲,那個傳說中的爸爸,但是母親不喜歡,她便克制著自己,等他們老一輩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吧。
「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吧,吃完了帶著孩子回去看姥姥。」
「好。」元素髮自真心的笑了出來。
汽車繼續前行,往老城區方向而去,又過了幾個路口,車從一個街面兒往前一拐,接著便停在了一條看上去樸素老舊的老街道門口。
那是一條步行街,車輛不能進入,於是,兩人便下了車,一人抱了一個孩子慢慢遊蕩了過去。
這個地方,元素是來過的,很久很久以前,她在這裡買了一根兒烤腸,只為色誘某個男人,想著那失敗的勾引寶典,她有些失笑,物是人非。
現在,她再次站在這裡,環視著這簡樸的街面兒,再對比四周的高樓大廈,突然發現在這樣的一個國際化大都市裡,保留著這麼純粹的一條老街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在老城區大肆開發的今天,誰又會相信,在這片繁華盛景的背後,竟有這麼樸實的一隅。
而這一隅,還可供她回憶,多好。
老街和以前沒有變化,許許多多的小吃,還有穿著樸素的男男女女,看上去還是那麼熱鬧,而這個地方的消費明顯沒有與時俱進,涼麵,涼粉,烤腸,炒粉,還有推著小車攤兒的珍珠奶茶,油煎果餅……都非常非常的便宜。
而這種小攤兒,基本上桌椅全裸,露天向陽,有的打了個遮陽傘,又的就直接就那樣敞著,一對對小情侶或甜甜蜜蜜或膩膩歪歪地相互餵食,你儂我儂地說著情話,臉上帶著一樣甜蜜的笑容。
所以,愛情之於人,並無階級和高低貴賤之分,不管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愛的定律,一律通用——情到深處無怨憂。
看著這一切,元素笑得很開心,興許是她骨子依舊還是貧民思想,越是這種接近社會底層的東西,越是能打動她的心。
「哥,想不到,你竟然會吃這種東西。」
輕輕一笑,白慕年不置可否,帶著她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的小攤之間。
事實上,他來這裡就是知道她喜歡罷了,而這當然不會是他自己想到的,而是錢老二一一交待的,她的衣食住行,看上去好像全是他在打理,可實則上,哪怕一點點的細枝末節,錢老二也要仔細過問。
「這裡的牛肉粉兒,味道挺不錯的。」
元素倏地頓住,板著臉,「嘿,你是不是受了某人的指派來的?」
輕聲哼了哼,白慕年淡笑:「怎麼?!想錢老二了?」
元素笑了:「……實話,真想。」
尤其看到那邊兒賣烤腸的大嬸兒,心裡更是無味陳雜。
看她低下頭吃著牛肉粉兒,白慕年挑了挑眉,「素素,你猜猜為什麼這條街沒有拆?而周圍早就拆乾淨了?」
「嗯?!」元素微微抬眸望他,被他的話弄得有些發蒙,「噯,政府的規劃誰知道呢!」
微笑著看她,白慕年一邊感嘆著自己作為說客的可悲,一邊為了錢老二這樣的人竟然會細心到這種地步可嘆。
「因為咱們的錢董說了,咳,這條街道……很有記念的意義嘛,很有存在的必要嘛,所以,大筆一揮,這條老街得以倖存,還做了修葺,前兩天正式拿到民政廳地名辦的批文,此街被命名為——情侶街。」
拼命埋下頭,眼眶熱得發燙,元素極力地想掩飾著自己的情緒,要不然真怕在白慕年面前丟人,錢傲啊錢傲,你既情深若此,我又怎麼能負你呢?
可是,你知我知,目前的情形,咱倆還得繼續煎熬……
老天啊,求你給愛情一個出路吧!
……
眼看走投無路,忽然柳暗花明這種事兒生活中並不少。
在白慕年的協助下,元素和陶子君再一次做了DNA親子鑑定,而這一次,除了前兩次鑑定使用過的頭髮,她們將好幾種可用於DNA鑑定的有核細胞都提取了,包括血液,口腔細胞,肌肉細胞,指甲暴露在外的部分等……
在等待鑑定結果的七天裡,元素異常忐忑,如果奇美拉現象還不能解釋,那真是天降么蛾子,擋都擋不住。
為了排除鑑定中心的人為誤差,鑑定分幾次進行,而從事DNA鑑定多年的一個老教授知道這件事兒後,竟把這當成了研究課題,鑑定中心更是高度重視!
這次,事情終於沒有了波折。
第三次DNA鑑定結果終於出來了,對元素母女進行的相關的DNA檢測實驗中,最後證實,她們確實是親生母女,而她倆這種情況,確實屬於醫學上比較罕見的「奇美拉」現象!
撥雲見日的感覺,讓元素母女摟抱在一起號啕大哭。
糾結了那麼久那麼久的問題,原來只是一個科學難題。
科學啊,要不要這麼折騰人?
……二爺分割線……
這年的夏天,是元素此生以來過得最憋屈,最緩慢的一夏。
雖然它並不炎熱,但她的心卻一直煩躁,她一直沒有見過錢傲,同時也沒有去看過錢仲堯,但心裡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錢傲,記掛著錢仲堯。
她不知道這種狀態還要持續多久,日子一天天過去,心情卻越來越不淡定了,她甚至有些害怕了,如果仲堯真的這輩子都不再醒來,難道她真的要和錢傲分開,連帶著他們的孩子就要這麼過下去麼?
這期間,帶著孩子的她,一直沒有出去工作,當然,她並不缺錢,白慕年以大哥的身份強勢地將她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她什麼都不用操心,除了照顧寶寶,她覺得自己什麼事兒都沒有。
以前,錢傲總把她比作花兒,如今她覺得,如果她是花,也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心,越發鬱結了。
寶貝6個月了,小兄妹都開始出牙,能夠自己坐在椅子上玩耍,扶著他倆的小腰,還能站起來上下蹦跳,吃奶的時候,兩隻小手兒能把奶瓶握得緊緊的。也開始咿呀學語了,會表達高興或者不高興,抱怨了會大聲的咆哮,快樂了會笑得咯咯的,興奮的時候還會尖叫。
寶貝7個月了,拿到玩具的時候,他們會翻來覆去地仔細摸摸看看,對外界表現出了積極的感知欲望,倆兄妹還會爬在地上玩積木,互相拿著積木敲打,然後咯吱咯吱的笑,小嘴裡開始無意識地發出ba和ma這樣的單音詞了。
接近8個月的某天,兩個寶貝兒竟然異口同聲,含糊不清的發出「巴……巴……」兩個音,雖然知道他們是無意識的發音,但元素瞬間淚流滿面。
寶貝9個月了,藉助學步車能走路了,甚至還懂得了察言觀色,會模仿大人的動作,更會搞笑的假聲咳嗽來引起媽媽的注意,會撒嬌要求媽媽抱抱,會用手勢表示『歡迎』和『再見』,小貝兒在聽到媽媽責怪和「不」這樣帶有否定意義的話時,還會扁著嘴,哭著叫『巴……巴』,這時候元素已經能確定他倆叫的確實是爸爸了,尤其是聽到電話鈴聲的時候,兩個小傢伙都會格外興奮爬過去叫爸爸。
寶貝10個月了,個性特徵越發的不同了,傾向性也越來越嚴重,小寶喜歡玩具槍和玩具汽車和飛機,而小貝喜歡巴比娃娃和一切女孩子喜歡的物件兒。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兩個寶貝都不喜歡別人動他倆的玩具。
寶貝12個月了,每次元素帶他倆到公園裡玩耍,被人圍觀的時候,聽到有人問他倆幾歲時,竟然都會豎起一根食指,告訴別人,他倆1歲了,這時候的寶貝已經能說很多詞組了,除了「爸爸」、「媽媽」外,還會叫「舅舅」,「姥姥」,還會揮手說「bye—bye」。
寶寶在成長,可是錢傲從來沒有來看過她和孩子一眼,她越來越沮喪,偏偏她的夢境還照常進行,夜夜夢裡都有他和她的糾纏。
而醒來時,徒留空枕的感覺,讓她心裡惶恐不安。
眼看夏去秋來,秋去冬至,炎熱的空氣被涼爽的秋風代替,再被大雪所徹底掩埋,偶爾夜間風涼時,她會想,錢傲是不是已經忘了她了?忘了世界上還有一個叫元素的女人,忘了還有他倆的孩子。
她看著兩個孩子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小寶的樣子越來越像錢傲,那眉那眼,那神情動作,跟他爸爸簡直一模一樣,而小貝長得更像她自己,只不過比她就嬌氣了不少,整天像個小公主一般的小傲嬌。
如今的寶貝,走路已經走得很穩了,可以在公園裡跌跌撞撞地奔跑,或者忽拉拉地摔跤,然後再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笑,寶貝總是笑!
而她越來越沉寂了,有時候整天都不再說一句話,心裡如有流沙滑動一般,酸澀得摸不到疼痛的稜角,她想放鬆可是卻越來越難以做到。
生活里沒有了錢傲,她覺得自己像一隻缺水的魚兒。
也許,錢傲再也等不起了吧,他是一個那麼驕傲的男人,真的能為了一個女人去守候麼?她從最開始的確定,到自欺欺人的安慰,到最後,越來越不安的惶惑。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心裡,似乎越來越空虛,永遠有一個無法填補的所在,空得讓她不敢仔細去想,稍一想起就會從頭痛到腳。
……
這一天很暖,冬日的暖言最是讓人舒心。
吃過午飯,她便帶著小寶和小貝去附近常去的公園裡玩耍,那裡有一些公用的兒童設施,還有許多跟小寶小貝差不多大的小朋友,每每這個時候,倆小寶貝都非常開心。
讓他倆接觸真正的社會底層生活,是元素一直以來的希望。
公園裡來來去去的人們,或悠閒的聊天,或奔跑嬉戲,看上去和諧自然,而她靜靜地坐在石凳上,像一尊雕像,看著兒子和女兒奔跑,耳朵里不經意地聽著別人聊天。
突然,幾句不輕不重的對話傳入了她的耳朵里——
「聽說了麼?JK國際的錢董又要結婚了……」
這話惹得元素渾身一顫,腦子瞬間有些空白,錢董?!在這J市,還能有幾個錢董?錢傲要結婚了,他要和誰結婚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去年那場盛大的婚禮莫名其妙就取消了,也沒個什麼說法兒,不知道這次怎麼樣……」
「可惜了,又一個鑽石男沒有了!嗷……」
「有錢的男人,哪裡能靠譜啊?今兒愛這個,明兒愛那個,咱們啊,還是踏踏實實守著自己的男人吧……」
錢董,結婚?!這兩個詞反覆的敲擊著元素的大腦,像小銼子似的剜著她的心臟,讓她有些恍惚,感覺有些不太真實。
錢傲要結婚了?他怎麼可能就要結婚了?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啊!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可能,可是心裡卻像被雷電給劈中了一樣,痛得不知道該怎麼呼吸,她急急忙忙招呼保姆帶著兩個寶貝往家跑,她不想再呆在這兒了,她不想聽,也不敢聽。
她甚至不敢去想,錢傲從來沒有出現過和他要結婚這兩者之間的必然聯繫。
應該,或許,真的有關係吧?
不知道是她走得太快,還是情緒受到了強烈的衝擊,她突然覺得渾身開始冒汗,身子直發顫,等到保姆發現她不對勁兒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眼前一抹黑暈倒在別墅的大門口。
失去意識之前,她的腦子裡仿仿佛佛只有一句話,錢傲,他要結婚了。
保姆被嚇壞了,趕緊進屋打了白慕年的電話。
……
醫院。
躲在病床上,望著旁邊靜坐的白慕年,元素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那種心痛的感覺,讓她痛得不能自抑。
那種疼痛感,從她的心臟開始擴散,直到身上每一個細胞。
她看著白慕年,白慕年也看著她。
沉寂良久,她終於漲紅了臉輕聲問了出來:「哥,他是不是要結婚了?」
似乎有些無奈,白慕年輕嘆了一聲點了點頭,「是的,他要結婚了。」
嗡!
從剛開的不確定,到此番的證實,她的腦子如同被悶雷敲過,捂著急劇跳動的胸口,不敢置信的微微喘著粗氣,想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但無論她怎麼努力都做不到。
想平復不能,她想放聲痛哭,竟然也不能,就那麼面如死灰的窘在當場,愣愣地看著白慕年。
良久,直到那種剜心般的疼痛有些麻木了,她才回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和誰?」
這次白慕年沒有回答,就那麼靜靜地望著她,沒有開口,卻惹得周遭的氣溫驟然降低,元素緊緊揪著被角,絞得她指頭生痛也不放手。
她期待著答案,卻又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開口,可他,還是開口了。
「我也不太認識,聽說是剛從國外回來的一個小姑娘,長得挺正的。」
白慕年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頓了頓,他突然問道:「素素,你若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他一直都是愛你的,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眼淚奪眶而去。
她後悔嗎?如果再選擇,她還是會這麼做吧,誰讓她傻,誰讓她過不了自己的心呢?
輕輕閉上了雙眼,任淚水橫流,但她卻沒有回答,感受著液體透過點滴的針管從手臂傳入身體那絲絲的涼意,渾身輕輕一顫。
不知道過了多久——
在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吸走了的時候,突然有一隻大手溫柔地替她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然後,將她緊攥的拳頭掰了開來,一根一根將她手指攤平,直至和她十指緊緊扣在一起。
這種感覺是如此熟悉,而此時不是在夢裡,她的心,再次劇熱的跳動著。
是錢傲嗎?
她想睜開眼睛,卻又害怕失望,可是如果不是錢傲,又會是誰呢?白慕年從來不會對她做這麼曖昧的動作。
錢傲——錢傲——
腦子一陣激靈,她的神智瞬間回復,驀地睜開眼,瞪得溜圓地瞅著面前的男人,一眨也不眨,這不是錢傲,又是誰?
而白慕年,早已不知去向。
「錢傲,你來了?」
抿緊了嘴唇,錢老二沒有講話,神情捉摸不透。
病房裡的氣壓很低。
「沒良心的東西。」最後,還是他先開口。
很顯然,錢老二氣得不輕,他剛才在門口等著她的答案,腳都發麻了都沒聽到她說話,這個女人啊,心腸到底是什麼做的?哪怕親耳聽到他要結婚了都能無動於衷麼?
本來想小小的懲罰她一下,結果沒有收拾到她,到把自己給收拾得夠嗆,沒法兒,認輸吧,自從他愛上她那一刻起,這輩子注意被她吃得死死的。
「錢傲!」
「嗯,我在。」
「真的是你麼?」
「真的。」
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一點點的摩挲著。
這種真實而溫熱的觸感,讓元素有些驚喜更有些害怕,緊張得指尖都有些輕顫。
「錢傲,你不是要結婚了麼?為什麼還來?」
「因為我的新娘在這兒啊,我來接她……元素,你贏了,真的,我老佩服你了,你他媽夠狠。」他這句話的語氣咬得極重,像是不甘心,像是不服氣,更像是情人間的撒嬌,還有錢二爺獨有的委屈勁兒。
「錢傲……」元素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話似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真的不是要跟別的女人結婚麼?」
看著她傻乎乎的小臉上充滿了擔憂和緊張的樣子,錢老二有些氣結:「我說你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豆腐渣呢?歲數見長,人還是這傻樣兒。」
還沒有等他訓斥完,元素的眸底里,早已經霧蒙蒙的被淚水濕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她緊緊地揪住了錢老二的手臂,開心地說:
「錢傲,咱倆寶貝會叫爸爸了!」
「我知道。」
「他倆會走路了……」
「我知道。」
「他們會自己拿勺子吃飯了……」
「我知道。」
「……」元素有些愕然,不解地望著他。
「傻妞兒,我通通都知道。」看著她詫異的樣子,錢老二忍不住俯身在她唇角啄了一口,揚起眉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寶貝兒,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知道麼?從來沒有離開過一天,我壓根兒也不能忍受沒有你的日子,一天都不行。」
看著他戲謔的眼神兒,元素似乎有些懂了,緊了緊不自覺握成拳的手,她突然生出一種想揍狠狠揍他一拳的衝動。
「那麼,我每天晚上做的,都不是夢,對吧?」
「當然,要不然咱寶貝什麼會叫爸爸?孩子成長這麼重要的過程,老子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獨享?」
錢老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提醒著她以前忽略的問題,幽暗的眼眸裡帶著滿滿的笑意。
是啊,小寶和小貝最早叫的就是爸爸,而她並沒有刻意的教過,那麼是誰教的?而錢傲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在她身邊不被察覺,這事兒,當然也脫不了白慕年的干係。
咬牙切齒地瞪他。
原來她一直被這兩個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啊,被愚弄的感覺讓她瞬間沉下了臉。
湊近她的鼻尖,錢老二輕輕啃了一口,笑著說:「怎麼,小脾氣還沒忘呢?軸性!」
「你欺負人。」
「欺負的就是你,誰讓你是我媳婦兒。」聽到她的指責,錢老二唇角勾起一個的滿意的弧度,笑得非常的騷包樣兒。
然後,他伸出了大手撫上她的臉頰,手指緩緩移動,順著她的眉眼往下,在她唇上停留了數秒,再滑到她的脖子處,一點一點的往下,再往下……
「錢傲……別,這是病房……有人會進來的」元素有些氣喘不均了。
這一年多來,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被他這麼輕撫,心裡狂跳著,有些受不住這種惱人的折磨。
這回錢老二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低頭叼了她不聽話的嘴,先是輕輕軟軟的吻,將她兩瓣兒豐潤嫩滑的唇慢慢潤了,尋到她的舌頭便緊緊糾纏在一起。
呼吸急促了,情動不過一瞬間,她的臉蛋兒漲得通紅,可是對於素來大膽的錢二爺毫無辦法,只有緊張地攀著他的肩膀,任由他肆意攻擊。
這吻,天昏地暗,亘古似的持續。
恍惚之間,她突然覺得,他似乎是特別喜歡吻她的,每每見面動不動就是親吻,晚上睡覺要吻,早上起來要吻,無論做什麼都得吻,不吻夠都是不帶消停的。
這會兒,她都快被他吻得不能呼吸了,小手推了推他,她可不想被他給活活親死。
喘了口氣,錢老二放開了她的唇,長臂一伸就將她攬在了自個兒的懷裡,大手輕柔地拍在她的後背,替她順著氣,口中喃喃:「素,我都等這麼久了,你還打算折磨我多久?」
這樣兒輕柔的錢傲,這樣溫柔的語氣,讓元素心裡既甜蜜又有些心酸。
她承認,在這一刻,她恨不得馬上跟他走,她不覺得自己沒有出息,而且她相信,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抵得住錢二爺發了狠一般的糖衣炮彈。
但是,她仍舊不能……
她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只要仲堯一天不醒來,她哪怕和錢傲在一起,也總會為了這件事彼此都不開心。
「錢傲……」可是喚出他的名字,她又覺得有些說不下去了。
「妞兒。」視線緊緊鎖在她的臉上,彼此凝望了許久,錢老二突然低笑著說,「你的心情我都懂,要不然也不能放任你離開我這麼久!但是……」
「但是什麼?」
唇角輕揚,他突然緩緩地湊近了她的耳朵,低聲說:「我剛得到消息,他醒過來了!」
什麼?!仲堯醒來了?
驚喜地看著他,看到他眼中同樣閃爍著的愉悅光芒,元素簡直不敢相信今天會是一個這樣幸福的日子!
大落到大起,地底到雲端,原來也只是一瞬。
……二爺分割線……
J市醫院。
再次站在了錢仲堯的病房門口,雖然這次有錢傲陪著,但元素的腳步還是有些遲疑和不確定,甚至有些害怕,她找不准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仲堯。
百日宴車禍一幕,如同一條盤踞在她心裡的毒蛇,揮之不去。
他醒了是好事,可是她卻沒有忘記,他雖然是醒了,可是該解決和不能解決的問題依舊存在,躊躇的望了望旁邊錢傲那張嚴肅沉凝的臉,她擰緊了眉頭頓住腳步。
她不敢進去。
「傻瓜,別猶豫,不管什麼問題,總歸都得去面對不是麼?」強忍著心底酸溜溜的感覺,錢老二就事論事的安慰她,實事上,他真恨不得立馬將她抱走,而不是去見一個愛她入骨,為了她寧肯捨命的男人。
說算是他自私吧,哪怕這個男人是仲堯,他還是不爽,非常的不爽,尤其是他女人竟然為了這個男人寧願選擇與自己分開。
受到了他的鼓勵,元素微微點了點頭,可是眸底的憂慮仍是未變。
「不要緊張,他又不是洪水猛獸。」錢老二俯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嘴角掛著笑,緩緩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率先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大開著,元素怔怔地愣在門口。
遠遠望去,躺在病床上的錢仲堯俊顏依是,除了略顯憔悴之外,他的面色平靜得看不出來有任何的異樣和憂傷。
他病床的床沿上,坐著微微含笑,面色同樣平和的程菲兒。
他倆這麼看上去,真是挺般配的一對兒。
這麼久沒有見過了,錢仲堯的樣子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乾淨清爽,除了更為清俊之外,非得要說變化,就是看著她進來時,臉上多了一種冷冷淡淡的感覺。
「仲堯……」慢慢走了進去,元素輕輕喊了一聲,哽咽著嗓子有些壓抑不住情緒看著這樣子的他,眼眶瞬間就濕潤了,「仲堯,你還好吧?我們來看你了……」
然而,錢仲堯並沒有回應她。
而是疑惑地皺了皺眉,伸出手指著元素,轉頭不解地望著程菲兒笑:
「菲兒,她是誰?」
她是誰?!
元素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然後望向錢傲。
回應她的詢問,錢傲挑了挑眉搖頭,然後環著雙臂坐在了病房裡的沙發上,坐姿依舊慵懶,卻沒有言語。
失憶?!不能吧,只有小言才這麼玩的。
微微一揚眉,程菲兒坐近了一些,伸手環上了錢仲堯的頸項,俏臉親密地貼了上去,俯在他的耳朵邊兒上,很小聲但卻足以讓四個人都聽見:
「老公,二叔你都不認識了嗎?」
微一皺眉,錢仲堯拉開她纏在脖子的手,望了望錢傲,幾秒後,視線落在元素的臉上,目光里平淡得沒有絲毫的波瀾,似舊只是疑惑:
「二叔,我當然認識……可是,她是誰,我不認識。」
程菲兒伸出手想去抱他,可是手微微一頓,最後視線落在他放在被子外面的大手上,緊緊握住,淺淺一笑:
「她是二嬸,你不記得了嗎?」
錢仲堯嘴角微牽,恍然大悟一般勾出一抹淡笑:「怪不得,原來是二嬸……看來是我睡得太久了,二叔什麼時候結婚我都不知道。」
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元素的心情從一開始的驚愕慢慢變成了驚喜,這樣的結果是老天的恩賜麼?仲堯真的不記得她了?那些好的壞的或者難堪的過往通通都在他的記憶里徹底消失了嗎?
對,這是驚喜。
不記得的人,總是會很快樂的。
這樣,應該就是彼此最好的結果了吧?讓他無聲無息的遺忘,沒有痛苦,更沒有難過,再往後,他就可以好好的和菲兒生活在一起。
這樣的結果,皆大歡喜。
真好!要不然,讓她和錢傲這一輩子如何原諒自己,如何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喜極而泣的淚水,滑落了臉頰……
揉了揉眉心,錢仲堯望向她的眼神依舊輕柔,可是卻沒有了以前常有的溫柔和愛意,只剩下普通的客套:
「二嫂,你哭什麼?發生啥事了?」
然後,又轉過頭去沖錢傲淡淡的笑:「二叔,二嬸哭了你都不懂安慰啊?這麼些年了,你還是這麼不懂得體貼女人。」
任由淚水橫流,看著這樣開心的仲堯,看著已經不記得她的仲堯,元素心裡卻是極其歡喜的。
那感覺就像是久壓在胸口的大石頭突然被人掰開了一般,放鬆和釋壓的輕快讓她除了哭,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呵呵一笑,錢老二伸出手將她攬在懷裡,輕撫著背部,即無奈又寵溺地說道:
「仲子,別介意啊,你二嬸這是看你醒了過來,太開心了。」
輕『哦』了一聲,錢仲堯微微點頭,收回落在她臉上的視線,也不再望向他倆,只是低低和程菲兒說著什麼,那言行舉止,就像元素的一切都與他從來沒有過任何的關係一樣,完全就是陌生人。
這樣的錢仲堯,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元素抽泣著止住了淚水,將臉埋在錢傲的胸口,沒有再說話。
輕輕擦乾了她眼角殘留的余淚,錢傲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錢仲堯聊著他昏睡這期間家裡大大小小的一些事情。
說起朱彥的過世,錢仲堯目露悲愴,久久不語。
然後,驚詫的發現,除了元素,他通通都知道,甚至知道自己是被白慕雅開車撞傷的,至於為什麼撞上,他就不知道了,只說是巧合。
真有這麼巧合?真有這麼離奇的失憶?!
元素相信,而錢老二卻懷疑。
又聊了好一會兒,他一直淡淡的淺笑,和以前沒有任何的區別,除了母親的死,更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悲傷,元素徹底的放心了,而錢老二審視的目光注視了他半晌終於還是站起身來,牽著元素的手告辭離去。
這,興許真是最好的結果了吧,他竟然忘了元素。
……
病房裡。
直到他倆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門口,錢仲堯才向他們離去的方向微微顫抖著伸出了手,然後頹然地癱在床上,死死揪著被子,痛苦地昵喃:
「素素……我的素素……我的素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著他的偽裝徹底龜裂,看著他痛苦得想撞牆一般的崩潰勁兒,程菲兒頓時淚水如決堤,上前一步狠狠抓住他的肩膀,忍不住放聲大哭:
「錢仲堯,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傻瓜,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你為什麼要放棄這最後的機會……她關心你,你看不出來嗎?你不捨得你傷心,你看不出來嗎?你為什麼要放棄這唯一的機會?得到她的唯一機會啊……」
輕輕掰開她的手,錢仲堯望向她的眼睛依舊沒有溫度,可是淡然的眼眸里多了一縷關切。
「程菲兒,你也說了,那是關心,那不是愛,如果她愛的是我,我又怎麼會放棄?夠了,你懂不懂?她能夠為了我而離開二叔,我為什麼不能為了她的幸福而犧牲?難不成一定要三個人糾結痛苦一輩子麼?……而我,我只是想看到她開心的笑,我只想要她得到真正的幸福,這些你都懂的,不是麼?」
是啊,她都懂,因為她和他一樣,只要他得到真正的幸福。
閉上雙眼,程菲兒淚水撲漱漱滴落:「錢仲堯,你真是傻啊,你為什麼這麼傻?」
「傻麼?」唇角抿成一個悲傷的弧度,錢仲堯的聲音更是清淡得讓人心酸:「程菲兒,因為我愛她,愛她的程度超過了我的生命,所以為了她,我做的一切都值得,哪怕她從此不會再給我一個側眸,但只要她幸福,一切都值得……而且,我知道,她希望看到我幸福。」
他愛她,而她愛他,如果不是愛太深,當初他又何必傷人傷己,而她又何必死死守候?
「呵呵……」程菲兒笑了,笑得如同一朵帶雨的梨花,但不是在綻放,而是在枯萎,他的深情恰恰是她最深最深的痛苦,最剜心刺骨的殘忍。
其實,他們倆,何其相像啊!都是傻瓜,一對兒傻瓜。
不,不是一對兒,他是他,她是她。
「程菲兒……」良久,輕輕嘆息了一聲之後,錢仲堯緩緩地望著她真誠地說:「謝謝。」
心裡一窒,程菲兒望進他的眸底,望著他的痛苦,感受著自己的心疼,那裡面,還是沒有她,不由得哽咽:
「別客氣,我是你的妻子。」
「謝謝!」
正如當初元素總是對他說『對不起』三個字一樣,他如今能對程菲兒說的無外乎只剩下『謝謝』兩個字。
然後,他緩緩躺下,別開臉去,不再看程菲兒。
心狠也罷,殘忍也罷,他真的沒有辦法左右自己的心。
只因為,當年軍區禮堂那一眼,已成萬年,他整個人,整顆心都被他的素素填得滿滿的,即便她永遠也不會再屬於他,或者說從來沒有屬於過她。
可是他,自始至終只會屬於她,他的心,也永遠只會為了她而停留。
「錢仲堯,我會永遠愛你!」
背後,傳來程菲兒低啞的聲音,一嘆,一息,悉數從他耳朵邊飄過。
他聽見了,為什麼,卻終是入不了心?
其實,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差別,彼此蜜糖,吾之砒霜,誰痛誰知道。
一切皆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
從醫院出來,錢老二沒有再將元素送到白慕年那裡。
而是直接將她帶回了似錦園,啥話兒也不講,抱著人就直接往臥室跑,好久沒有回過這裡,可是依舊乾淨整潔,看得出來,錢傲一直差了人打掃。
不知道什麼時候滾倒在了大床上,這裡,一直都是二爺的戰場。
「錢傲,還沒去接孩子!」
哪能理會她那麼多,錢二爺這會兒猴急猴急的:「別鬧,你還欠老子的洞房!敢逃跑,下回再跑,把腿打折了!」
看著這樣的錢傲,元素便有些哭笑不得,非得給他找彆扭不可。
「洞房啥啊?咱倆都沒扯證,可算不得夫妻。」
「我媽查過皇曆了,這段日子都不太好,婚禮定在了二月初一,開春,春了,春了……來,春了,妞兒……不過,明兒咱倆先把證兒領了,把你拴牢再說……」
元素啞然無語,身上被她親得麻麻的,趕緊用手擋著,半晌又說:「小寶和小貝見不到我,會哭的……唔……錢傲……」
「我要不到你,也會哭的。」
話還沒有說完,他滾燙的唇就壓了上來,夾雜著濃烈男性氣息的吻瞬間就堵了她的嘴,重重地吻她,深深地攝取,似乎要將她的唇給吞噬入腹似的,帶著他急不可耐的情浪,緊緊糾纏著她的甜美。
四片唇,緊緊貼在了一起。
錢二爺的吻,永遠那麼霸道和強勢,炙烈得像是餓了八百年的野狼,狂野得讓元素有些喘不過氣兒來,大腦缺氧似的開始暈眩。
「錢……傲啊……」
良久良久——
他終於放開了她被親得有些紅腫的唇,用額頭抵著她的,黑眸里仿佛蘊藏著積蓄了千年未散的深情,急需宣洩一般。
幾分專注,幾分欣喜,幾分痴狂。
錢二爺這種眼神代表著什麼念想,元素心裡當然明白得緊,被他這麼一眨不眨的瞧著,她身上也不由得有些燥熱起來,耳根滾燙,滿臉緋紅。
「錢傲……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她的聲音,軟糯中帶著嬌俏,嬌俏裡帶著嫵媚,讓錢老二那感受就像突然被打了雞血一般。
這心啊肝啊脾啊肺啊腎啊胃啊,瞬間就軟了柔了酥了麻了化了飄了……
「好,妞兒,」貼近她的耳朵,錢老二突然含了一口她的耳尖兒,細細研磨,「寶貝兒,以後再敢跑,老子真的把你弄死。」
她輕輕呼氣:「你不一直都是這麼幹的麼?」
「小不要臉的東西,還敢說。」一把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嘴邊咬了一口,他有些難耐地俯身,吸吮著她甜美的唇,貪婪地吞食著他的食物。
情動之時,不知道二爺按到了哪裡的開關,恍惚間元素突然聽到了一陣兒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是那種歡愛的時候才會發出來的聲音。嚇得她心跳停頓了一秒,趕緊抬起頭去看。
然後……她華麗麗的窘迫了,整張臉就變成了紅蘋果。
天啦,電視機里播放的DV,竟然是她,她跟錢傲那次醉酒之後的情丶事……
多麼慘烈的戰況啊,二爺這個冠希哥附身的大変態,什麼時候把這玩意兒錄下來的?
戲謔看著她變幻不停的神色,錢老二嘴角揚起一抹得瑟的笑。
可眼前美景,教人怎能不愛?
「錢傲……」元素自然感覺得到彼此身體的變化。
而此刻,看著他妞兒迷醉的臉,他更是將極盡的憐惜發揮到了極致,黑眸里氤氳出的深情濃到無法化開。
良久……
當他在深吻中情切切地占有她的甜美時,那感覺一如當初,戰慄和激動並不少一分,喉間竟不能自抑地逸出低沉的聲音。
「寶貝兒,美死了……」
因為相愛,做一次和做一百次並沒有任何的厭倦。
他用盡全力地抱緊了她,不讓她脫離自己一分一秒,這種狂烈占有的姿態讓元素有些透不過氣來,可是心裡卻說不出的安定,一種被需要和被屬於的充實感讓她滿是幸福。
他一直都是這麼喜歡要她的,這種感覺讓她覺得由身到心都是說不出來的滿足。
「素……」他一邊小心地撥開她額上的濕發,「我愛你,我喜歡這樣愛你……」
「嗯。」
混沌間,看著揮汗如雨的錢二爺,她輕輕拂開他額際的頭絲,尋找著那一道她親手砸上去的傷疤。
這麼些年過去了,疤痕已經淺淡得快要看不出來了,但那一塊地方的顏色比旁邊稍重。她的手指憐惜般縻挲著那道傷疤,她輕聲問:「錢傲,我們在一起已經這麼久了麼?那個時候,你疼不疼?」
「素,那時候都是我不好。」
她重重地呼吸著,言語卻如春風化雨,熨燙著彼此的心靈,元素軟軟地攀著他的肩膀,承受著他狂肆地愛意,聽著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和一聲比一聲瘋狂的情話愛語。
這麼多波折,終於是過去了吧。
彼此凝視,目光交織,身體交融,如魚入水。
「素。」
咬著牙,錢老二被一種叫著感動的情緒激盪著,輕撫著她腳踝上那一條據說戴上了就能守住心的『囚心』腳鏈。
那年,他只會凶她,打她,惱她,吼她,傷害她,因為不懂,所以犯錯。
現在,他只須吻她,寵她,愛她,戀她,珍惜她,因為懂得,所以珍惜。
茫茫人海,經過了那麼多的風風坎坷,她終究還是他的,沒有早沒有晚,更沒有與她失之交臂,總歸還是落入他的懷裡。
幸好,兜兜轉轉,她終究還是他的女人。
「錢傲……」
他最愛聽她這種時候發生的柔媚聲線,像一根細細的紅繩兒,纏繞著他的心臟,讓他激盪得仿佛抱著她便擁有了全世界。
於是,他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低語,「元素,嫁給我,嫁給我,這次,不許再逃。」
「好。」她細細地抽氣,而他依舊不依不饒地占著她不放,讓彼此享受著這場酣暢淋漓的歡愉。
眉在笑,眼在笑,全都在笑。
眼眸,迷霧。
腦子,空白。
他倆如同兩個失散已久的半圓,完整地契合成了一個彼此需要的整圓,交織的溫暖,彼此憐惜,彼此給予,輾轉糾纏,默契而甜蜜。
……
第二天是倆人說好了一起去領結婚證的日子,元素原本以為他就是隨口說說的,哪知道一大早起床,就見他從包里掏出來兩個人的戶口本和身份證兒。
原來是早有準備啊?
不得不說,錢二爺做事兒真是雷厲風行,而且連著裝問題都考慮到了,穿得正五周六的,比任何時候都正式,清爽利落,收拾得特別的整齊。
尤其臉上那笑容,就像豬八戒在高老莊娶媳婦兒似的,不管橫著看還是豎著看,360度絕對無死角的帥氣。
一路飆車到了民政局婚姻登記處,還不到九點,人家還沒上班兒呢。
好不容易急吼吼地等到人家九點開門兒,也許是第一樁生意的緣故,諮詢台的大姐那態度沒話兒說,在她笑眯眯的指導下,兩個人挽著手去了證照室照了幾張二寸紅底笑眯眯的結婚證照。
照片兒里,兩個人頭碰著碰,笑呵呵的,別說,乍一看,絕對的夫妻像。
程序簡化之後的結婚登記那是相當的簡單,填表兒,簽字兒,捺手印兒,一氣呵成,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那大紅章往結婚證兒上一蓋,鋼印兒往貼著的照片上一杵——
呵,禮成!
錢老二手裡拿著剛出爐還新鮮的結婚證,瞅了又瞅,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可沒幾秒工夫,就有些不滿意的指著照片說了:
「妞兒,你看看你這笑容,我怎麼看怎麼不由心呢?像被楊白勞坑蒙拐騙的喜兒似的,你再瞅瞅我,咧著大嘴巴,一看就是心甘情願踏入墳墓的英雄。」
沒好氣兒地白了他一眼,元素鬱結:「我這叫淑女懂不懂,我也咧著大嘴巴,人家還以為來了倆傻子呢?」
錢老二瞪著她,半眯了眼:「喲嗬,聽你這意思,我是傻子?」
看出來危險的元素哪敢承認,隨手胡亂一指,「諾,諾,諾……我說……咦,傻子在哪兒呢?」
哈哈大笑著揚了揚手裡的結婚證,錢老二一把打橫抱住她就往外衝去:「妞兒哦,老婆哦……咱倆以後就是受法律的合法夫妻了……」
「是啊……呵呵。」
錢老二笑嘻嘻地吼:「寶貝兒,你開心麼?說大聲點兒。」
面色有些潮紅,但元素卻放開了音量,大聲說著:
「開心。」
「哈哈,我也開心。」
兩個人摟著轉著圈兒,突然,背後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一聲輕嘆:「那倆傻子,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元素石化了,錢二爺悲催了。
……二爺分割線……
J市,冬,除夕。
這年的冬天特別的冷,大雪紛飛時寒意深深。
興許是因為有了愛以及愛人在身邊的緣故,元素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寒冷,在錢傲霸道而溫暖的懷抱里,幾乎每一個夜晚,她都睡得極沉極香,就連睡夢裡,都總掛著一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幸福,幸福,還是只剩幸福。
除夕之日,錢宅里一樣熱鬧非常,仲堯病癒了,錢傲小兩口也和好如初了,籠罩了好久的陰霾終於散了,在這辭舊迎新的時刻,整家人終於可以好好的呆在一起,過一個團團圓圓的大年了。
「爸爸,爸爸啊……快來幫我追哥哥!」
錢宅寬敞的大院兒里,穿著厚厚羽絨服的錢小貝已經兩歲了,在院子裡追著錢小寶,小臉蛋兒上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可她哪裡哥哥的對手,一不小心追到了積雪裡,就得跌倒,可小丫頭不信邪,跌倒了再爬起來,爬起來再跌倒,然後就嬌嬌地喚爸爸媽媽幫忙。
小寶得意的笑,直衝她羞羞臉。
兩個小傢伙你追我趕,歡聲笑語不絕於耳,那倆小模樣兒啊,一個要多帥氣有多帥氣,一個要多嬌俏有多嬌俏,看得錢老二和元素心花怒放,喜歡不已。
這是他倆的一雙心肝寶貝兒哦!
四目相對,他幽深的眸子有些閃亮,眸子裡映出一個她來,幸福便在眼底蕩漾。
「去玩吧,我給你們娘兒仨照像!」
她擺了擺頭,輕笑:「才不要,我又不小。」
「是不小——」狼眼瞟了她一眼,然後忽地又正色道:「不過,在老子心裡,哪怕你活到一百歲,還是我的妞兒哦。」
「二爺說得是。」她暖暖地笑了,笑容在她臉上一點一點盪開,連周圍的冷空氣也渲染得柔和了起來,似有一圈圈的溫暖光環,將兩人籠罩。
颳了刮她的鼻尖兒,錢老二轉過身來擺弄著手裡的攝像機,臉上溢著笑看小寶和小貝打雪仗。
這時候,小貝又跌倒了,爬了幾下,沒爬起來。
「爸爸……媽媽……救命啊……」
汗滴滴,小丫頭懂得叫救命呢!
元素剛想邁步,就被錢老二拽住手,直衝她搖頭:「別管,讓她自己爬起來。」
做爹的狠心,但做娘的往往是不忍的。
正如此時的元素,心疼得不行了,小寶身體好無所謂,但是小貝打小兒身子就弱,這麼在雪地里摔來摔去的,生病了可咋辦?
於是,顧不得錢老二地阻攔,趕緊地跑過去就將跌倒在地上的小貝兒抱了起來,拍打著她身上的積雪,那臉上洋溢著的濃濃的母性光芒,耀眼而閃亮。
這一幕,很溫暖。
無奈的撓了撓頭,錢老二看著鏡頭裡的娘兒仨,心裡樂得跟開了朵花兒似的。
「爸爸……快來啊……」
「媽媽……」
一聲聲爸爸,媽媽的輕喚,奶娃子清脆嬌軟卻異常亮澈的聲音,刺撓得他心裡軟膩膩的,心裡不斷涌動著一種澎湃的情緒,然後,他將攝像機杵在支架上,疾步如飛地奔了過去,將蹲在地上堆雪人兒的娘兒仨一把抱在懷裡。
一個是他的妻,一個是他的子,一個是他的女。
胸間激盪的幸福感,難以用任何一個詞語來形容,再精準的詞兒,也不能描繪其萬一。
一家四口的笑臉重疊在一起。
「寶兒,貝兒,快進來,你倆也是,跟著瞎瘋什麼啊!」
看到這一家子沒大沒小的笑鬧,沈女士有些擔憂地站在門口吼,而她的臉上早已經褪去了高傲,增添了許多為人祖母的慈愛。
世事如棋,局局新。
小寶和小貝是喜歡奶奶的,小孩子都是猴兒精,誰喜歡他們,誰疼愛他們心裡明白得緊。
兩個小人兒,像小兔子似的一奔一跳著過去了,然後一人抱了一邊兒沈女士的大腿,異口同聲齊齊叫:
「奶奶……奶奶……」
「噯,乖娃娃……過了今兒啊,你倆就是三歲了,就是小大人了,不許再調皮了,也不許再惹爸爸和媽媽生氣了,懂不懂啊?」揉揉小寶的腦袋,摸摸小貝的小臉兒,沈女士瞅得心裡樂呵呵的。
一邊將他倆拉回到主屋裡,一邊兒不嫌累的咧著嘴嘮叨著,行使著做奶奶的權力。
「奶奶,奶奶,我懂,哥哥不懂。」小貝還是很傲嬌。
瞪了她一眼,小寶輕哼了一聲,不理會妹妹。
祖孫仨又笑鬧了一陣兒,眼尖兒的小貝,突然瞧到了她正往樓梯口溜的爸爸和媽媽,趕緊指著大喊:
「奶奶,我爸和我媽又滾床單去了。」
噗!
被她這稚嫩的小嗓子這麼一嚷嚷,元素的臉臊得通紅,瞪了錢老二一眼。
錢老二回過頭來作勢揮了揮拳頭,樣子看上去挺有震撼力,卻被小貝翹著小嘴巴補的一句話弄得破了功。
「不是我,這話是哥哥說的!」
這話,把一屋子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成了打趣兒的對象,還是被自己的兒女打趣,元素不好意思再上樓了,偷偷在背後掐了錢老二一把,小聲說:「都是你沒事兒總在孩子跟前兒胡說八道,看吧,好的沒學著,歪心思倒是不少。」
錢二爺淡定地挑了挑眉,毫不顧及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小心嘀咕:「不教好兒子,哪來的孫子?」
「哈哈!說得對!」與他共鳴的是錢司令員同志,他爽朗的笑著發話了:「小嵬子們,你爹你媽是得努力啊,要不然你們哪來的弟弟妹妹玩,是不是?」
噢,天啦!元素徹底無語了,身教勝於言傳這話兒,實在太靠譜了!
沈女士翻了翻白眼,這錢家的老爺們兒怎麼都這德性?
「爺爺說得對……」再次共鳴的是錢小寶小朋友,只見他咧著嘴直樂,還衝錢司令員比了個「V」的手勢,然後「V」變成了攤手:「爺爺,我這麼乖,壓歲錢在哪兒啊?」
那笑容,賊精,別說,還挺有二爺的范兒。
錢司令員笑了,笑得特別的歡暢!
「有,有,有,我的小孫子要什麼沒有啊?」
錢老二摟著元素,倆人兒笑得也很歡,元素搖著頭使勁兒樂呵,現在終於知道當初錢傲為什麼那麼囂張跋扈了,瞧這兩老寵孩子的勁兒。
二十年後,但願她的兒子不會變成再一個花心大蘿蔔才好!
……
當時鐘敲響十二下的時候,主屋的大門兒被人推開了。
迎著風雪走進來的是錢仲堯和程菲兒,倆人上午就去了程家拜年,這會兒剛回來,手上還提著大大小小的禮品包裝盒兒,都是程父程母給捎過來的。
嘴角噙著微笑,程菲兒得體而端莊的派發著禮物:「爸,這是你的……爺爺,這是你的,姨奶奶的,二叔的,二嬸的……對了,這是給小弟和小妹的……」
一家人,全部都有,沒有任何遺漏。
錢仲堯沒有說話,始終若有似無的笑著,眼神淡淡地掠過元素,掠過她的笑臉,然後輕飄飄地移開,沒有任何人查覺到任何的不妥。
他忘記了元素,這是錢家人都感到欣慰的事,自然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在他跟前提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謝謝大哥,謝謝嫂嫂。」小寶和小貝再次異口同聲的道謝。
嬌軟的兩個小人兒還挺有禮貌,可畢竟都是小孩子心性,拿到禮物都開心得合不攏嘴,小寶拿著果寶特攻,小寶拿著換裝芭芘,一邊一個張開雙臂衝著錢仲堯就喊:
「大哥,抱我……」這是小貝。
「大哥是男生,只能抱我……」這是小寶。
「乖,兩個大哥都喜歡,來,大哥抱圈圈了……」看著兩張粉嘟嘟的小臉兒向他發出的邀請,錢仲堯嘴角掛著由衷的喜歡和笑意,一手一個抱了起來,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就倒在沙發上。
「哦!大哥好厲害!」
倆個小傢伙笑得咯咯的,也許是血緣與生俱來的力量,雖然程菲兒對他倆也是一樣的好,而錢仲堯總是淡淡的,但他倆卻特別特別的喜歡黏著他。
「大哥的衣服好帥!」
仰著小腦袋,小貝兒崇拜地看著錢仲堯一身筆挺的軍裝,眨巴眨巴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小嘴笑得彎了起來。
「呵呵……貝貝乖。」錢仲堯忍不住在她嫩嫩的小臉兒上親了一口。
然後小寶不依了,牛兒似的站起身來,拍了拍小胸膛勁兒勁兒地:
「我長大了也要做解放軍,我要向爺爺一樣,做大將軍!大哥,你記住,你也要做將軍,我爸說了,錢家的男人都是將軍!」
「好,寶寶也乖。」眼眶一酸,錢仲堯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趕緊地別開臉去,他依稀記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也曾驕傲的對某個女人說『我錢仲堯生來是要做將軍的,你等著做將軍夫人吧』。
呵呵!將軍啊!
眯了眯眼,他同時將兩個孩子抱住,聽著他倆小雞嵬兒似的咯咯笑聲,心越發濕潤得不行,越抱越緊。
「哎呀呀,輕點輕點……」沈女士看他勒得緊了,那心肝兒都在顫,有些好笑地地輕責:「仲子,你和菲兒歲數也不小了,既然這麼喜歡小孩子,還不趕緊的自己生一個出來,你爸還盼著呢,我跟你爺爺也都盼著重孫子呢。」
微微揚起唇角,錢仲堯笑著不予回應。
程菲兒則快速地垂下頭去假意喝著水,沒有讓人看出來她臉上的落寞,等再抬起頭時,已經換上了滿臉嬌羞的笑容,
「姨奶奶,我們會努力的。」
輕咳了一聲,錢老大看著兒子,半晌沒有吱聲兒。
除夕的團聚,終於正式拉開了序幕。
而除夕的重點在年夜飯,更在於一大家人團聚在一起共同觀看的春節聯歡晚會,然而,除夕還是那個除夕,春晚卻再也不是那個春晚了。
演著陽春白雪的戲兒。
唱著不明不白的詞兒。
拉些雲裡霧裡的曲兒。
不過,春晚,看的原本就不是內容,而是家庭和睦的熱鬧。
除夕這一天,所有的人都在笑,笑得嘴巴都發酸了,臉頰都僵硬了,依然還是想笑。
而此刻,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了,倒計時的時候,大家都站起身來跟著主持人數著——5,4,3,2,1……
新年快樂!
咚!
聆聽著新年的第一聲鐘響,望著暗夜的窗外飛舞著雪花的天空中禮花綻放,不斷的綻放。如同一個初嘗情愫的少女,肆意地在天空的舞台上揮動著青春,肆意地展示著她的明眸皓齒,美麗妖嬈;更如同在靈魂深處盛開的花朵,為這個新年塗上了斑駁絢麗的色彩。
她們,在這花好月圓的夜空中來回穿梭著,為世間褪去了所有的悲傷。
小寶和小貝手裡揮舞著電光的小煙花棒,小手兒開心地擺動著,在火焰的燃燒中發出小孩子內心獨有的喜悅。
「元素……」握緊她的手,錢老二輕喚道。
「嗯。」昂著頭望著煙花,聞言元素轉眸望著他,等著下文。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然後,她便看見了他眸底溫暖的笑意。
她也揚起嘴角,美麗染霧的眸子,晶瑩透亮地看著面前噙著笑的男人,她的男人。
下一秒,錢老二突然像變魔術似的在扣緊她的中指上,套上了一枚並不華貴,但做工精緻獨特的鑽石戒指。
在煙花和廳內大燈的映照下,鑽戒泛著晶亮耀眼的獨特光芒,七彩的顏色……
牽著她的手在唇邊吻了吻,錢老二此時的黑眸里蕩漾著的是濃濃的深情和許她一生的執著:「妞兒,謝謝你遇到我,謝謝你陪著我,謝謝你愛上我,謝謝你嫁給我,謝謝你為我生兒育女,謝謝你屬於我……」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卻大得足夠穿透錢家每一個人的耳膜。
元素眼眶濕潤了,感動了:「錢傲,我也謝謝你……謝謝你所有的謝謝……」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普通得沒有幾乎都找不到什麼優點,卻能被這樣一個大男人那麼不顧一切的寵著,愛著,稀罕著,這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是她這輩子要珍惜的幸福,更是她下輩子要尋覓的愛情延續……
四目相對,那是幸福。
正確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那也是幸福。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應該遇見的人,那更是幸福。
於千萬年之中,在時間的無涯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彼此——那是幸福中的幸福!
幸福!
最後,同樣幸福得笑容可掬的錢司令大手一揮,手執毛筆就在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上了五個大字。
——家和萬事興。
------題外話------
妞兒們,千言萬語,化成兩字……感謝!
正文到此全部結束了,接下來會有番外陸續推出。順利結局的我,想說感謝CCTV,感謝MTV,感謝一切TV——是不可能的。我只想感謝我親愛的妞兒們一路的陪伴與支持,沒有你們,二錦走不到這裡,深深鞠躬!
二爺,不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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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萬語,說謝謝什麼的,都矯情了……不過,我心裡真的非常非常感向大家,感謝妞們一路陪著我經歷了這麼多,走過了這麼遠……
森森的木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