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真他媽無恥!
「仲堯!」
這兩個字,元素幾乎是吼出來的。
錢仲堯只手抓住那根通電後火花直竄的電線,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耀眼,聽到她的叫喊聲,他轉過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身體就由於觸電慢慢地軟倒在地……
身子止不住的一陣顫抖,元素好幾秒才回過神兒,轉過身跑開幾步,將孩子放到邊兒上。
可是,等她回過頭來時,嚇得臉都白了。
由於慌亂的人群不斷地衝擊,露天搭建的簡易棚突然崩塌,一根柱子直接斜栽了下來,再次砸在了錢仲堯的腿上……
「仲堯!」
低啞地呼喚里夾著一絲絲髮顫,元素鼻尖一酸,幾乎落淚。
仲堯觸電昏迷,還被砸中了腿,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她。
事情突變得太快,現場的人都沒有回過神來,元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將邊上搭簡易棚的竹竿一把扯掉,拿在手裡挑開錢仲堯握在手心的電線。
顧不得別人說什麼,顧不得此舉會引起多大的矚目,也顧不得有記者舉起的攝影師和鎂光燈。
蹲下身探了探錢仲堯的鼻息,再摸了摸胸口,有呼吸但心跳微弱,她嚇壞了,腦子裡迅速搜索著觸電的急救常識,將他的衣領口解開,保證氣道通暢。
錢仲堯昏沉著,憔悴的樣子刺得元素眼睛生痛,有節奏地按壓著他的胸口,她輕喚,「仲堯,醒醒。」
不過瞬息之間,工作人員已經直接將電源切斷,有人叫救護車,有人慌亂成一團,聽到動靜跑過來的沈佩思,梗著脖子,狠狠地瞪了元素一眼。
又是為了這個丫頭,這簡直是作孽啊,把他們錢家的爺們兒折騰得不像話了。
接受到沈佩思憤然的目光,那如利刃一般似乎要將她剖開似的眼神,震得元素心裡一揪,有些發悚。
但是,這會兒,不是逃避和解釋的時候……
救人要緊!
現在的她,看上去很是狼狽,視線幾乎不敢和沈佩思對上。
這時候,現場的工作人員也跑過來了,在沈佩思的授意下採取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人工呼吸,心臟擠壓,可,收效甚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錢仲堯始終陷入在昏迷中。
除了等待救援,毫無辦法。
元素插不上手了,愣愣地站在一邊兒,心裡著急,卻沒有任何的辦法,腦海里如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忽上忽下沒個著落,心裡難受得發痛。
仲堯對她做得越多,她欠得就越多……
望天苦笑,真是冤孽啊!老天爺還真會開玩笑,為什麼總把這些為難的事,如此精確的、恰到好處地丟到她面前?!
她這輩子,最不喜歡欠人的債,卻偏偏癱上這永遠也償還不清的情債!
不斷翻滾的難過和鬱結情緒讓她不知所措,雙手放在肚子上,她強迫自己冷靜,因為她是一個孕婦,孕婦……
對,她懷著錢傲的孩子。
她有些後悔了,如果時光倒流……
如果時光倒流,重新選擇,她能不救那個孩子嗎?
她不知道。
……
不得不說,在社會飛速發展的今天,一應醫療急救措施也得到了迅猛地發展。不過幾分鐘的時候,120的救護車就趕到了現場,醫生們採取了更加科學的緊急救助。
現場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看著錢仲堯被抬上救護車,毫無生息的樣子,元素眼底浮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由於沈佩思要留下來處理現場的事務,因此,只有她和白慕雅跟去醫院。
又是醫院,難道宿命論這麼一說,真的存在?
人的生命里,總會反反覆覆出現同樣的場景,永遠也掙脫不開?
靠在汽車座椅上,元素這麼想著。
身體有些發軟,救護車打著急救燈瘋狂的在公道上狂飆著,躺在擔架上閉著眼睛的錢仲堯,一直在安靜地沉睡,俊朗的樣貌依舊,看上去很累,很疲倦的樣子。
元素很慌,很緊張,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心驚膽戰,那顆心像被一根鐵繩捆綁在了一起,揪得緊緊的,絲毫都無法放鬆。
車內沉默,她和白慕雅誰都沒有講話,她倆之間原本也無話可講。
終於,在沉默了將近十分鐘後,救護車才到達了醫院,跟著醫生急促的腿步,聽著雜亂的腳步聲在醫院地板上有節奏的迴響,元素腿上有種輕軟的感覺。
怕,真怕!
看到錢仲堯被推入了急救室,她心裡的感覺,實在沒有任何一個詞兒可以精準的形容。
咬緊牙關,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暗自祈禱,千萬不要有事——
急救室外。
她和白慕雅怔怔地坐在休息椅上,元素的情緒波動在心底,而白慕雅的激動卻完完全全的表現在臉上,眉目間透出的意味兒,似乎是在譴責她的任性妄為。
元素咬著嘴唇,臉色陰沉著,一言不發。
白慕雅盯著她打量了半晌,才一字一句,著急地說:「素素,仲子要是有什麼事,你良心怎麼過得去?你說你,逞什麼能呢?」
「對不起,我沒你那麼悲觀。」
這句話元素脫口而出,明顯低氣不足,她知道自己衝過去救孩子的舉動在別人看來,尤其是像白慕雅這種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名門貴族小姐看來,壓根兒就是一種愚蠢的裝逼行為。
吸氣,淡定。
她沒法兒改變別人的觀點,但那時那刻,從心底升出來的念頭,她自己也沒法兒阻止,就算重來一次,她還是會衝過去。
命該如此!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這話聽到白慕雅的耳朵里,很明顯就變成了赤果果的挑釁,冷哼了一聲,她譏諷一笑,輕聲道,「但願他沒事兒,要不然你……」
要不然怎麼樣?白慕雅還沒來得及說,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瞅了元素一眼,她拿起手機轉身走開去接。
然後,這位白小姐竟然就再也沒有回來,玩消失。
這也叫關心?
瞧瞧,這人格,這人品,多麼光輝,多麼無私——
元素很無奈,白慕雅走了,醫院就剩她自己,可人命關天,此一時彼一時,仲堯她不能不管,儘管這事兒非常的惹人閒話……
不過,沈女士應該跟仲堯的父母打電話了,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該來了吧?
嘆!
白小姐把她當腦殘了,她能把自己當腦殘嗎?
答案當然是:不!
做人不能太矯情,仲堯救了她,她感激得要命,如果可能,她願意現在躺在急救室的是她自己,而不希望是為了救她而失傷的仲堯。
可是,感動和感激,並不代表她就能拿感情去償還。
這樣,不僅是對她和錢傲感情的玷污,更是對仲堯的污辱。
不再有愛的情,她更不能給。
思忖片刻,她掏出手機給錢傲發了一條簡訊:「仲堯為了救我受傷了,還在醫院搶救,我在醫院。」
將事情的原委說清,其它的不用解釋,也不用多說,她相信錢傲能理解她,這種事情,說得越多,反而越是讓彼此心裡膈應。
果然,不過幾秒,錢傲就回了簡訊,很簡單的幾個字,卻透著他一貫的信任與寵溺:「我知道了,寶貝兒,一會來陪你,別急。」
元素那顆忐忑不已的心,落回了原處,剛放好手機,就見到兩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左一右從急救室里慢慢地出來,望了元素一眼,像所有見慣了生命消失的白衣天使們一樣,面無表情地問:「請問你是不是病人的家屬?」
家屬!?
這詞對她來說很敏感。
有些窘迫,但是目前只有她自己……她能怎麼說?
點了點頭,見醫生一臉的凝重,她心裡一些,愈發惶恐不安。
「他怎麼樣了?」
「很慶幸,照明電路的電流較小,身體並沒有顯著的傷害,由於急救得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醒過來後可能會有一些身體不適的跡象,比如發燒、頭暈等等,這個因人而異,過幾天就會恢復正常,稍等一下他就可以回病房休息了!」
醫生就事論事的將病情闡述了一遍,給了她一個不算壞的答案,踏實了不少。
長吁了一口氣,她像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想想仲堯還真是……三天兩頭進醫院,還次次都跟自己有關,自己這命咋這麼硬呢?總是連累別人……
這麼想著,腦子裡突然想到剛才在慈善會現場時,搭建簡易棚的那根木頭是砸在他腿上的,如果她不說清楚,醫生一定不會仔細查腿傷吧?
凝神,皺眉,她突然出聲追了上去,叫住已經走了一段兒的醫生。
「醫生,等等!」
「?」白大褂一臉的疑惑。
「是這樣的,這個病人,他腿部曾經受過傷,脛骨骨折過,剛才又被砸到了腿,我想,我想麻煩你們給仔細查查,怕腿傷復發。」元素儘量說得簡單點,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說清楚。
「好的,我吩咐人給他照個CT查看一下。」
有人主動找醫療項目,醫生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把心肝胃脾腎,全給檢查一遍才好呢。
醫生離去了。
坐在醫院備下的休息椅上,元素覺得有些腳軟,心緒不寧。
大約半個小時,剛才那個較年輕的醫生回來了,遞給她一張CT片子,看她那眼神兒,完全像看神經病患者。
「我們檢查過了,病人腿上只是有點蹭刮的皮外傷……還有,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弄錯了?病人的腿,根本就沒有脛骨骨折過的痕跡啊?」
怎麼可能!?
仲堯在325醫院的情形瞬間就冒入她腦海,他上夾板兒,打石膏,坐著輪椅的一幕幕畫面在她腦子裡盤旋著,不可能啊……
元素瞬間迷茫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醫生,眼神里的焦距早已不見,直將那醫生看得有些發虛,被美女『如痴如醉』的盯著,他有些臉紅了,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小姐,你沒事兒吧?」
回過神來,元素不可置信:「搞錯的是你們吧……他明明……」
很抱歉地笑了笑,年輕醫生將CT片子湊她跟前,示意她接過來自己看。
元素接過,迷茫。
這玩意兒,她哪看得懂啊,不是逼人麼?
那醫生挑了挑眉,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放軟了聲調,解釋道:「如果真像你所說的,他腿上骨折過,CT是能檢查出來的哦……你看,骨痕,骨垢線……你看看,平滑完整,沒有任何受過傷的痕跡……」
後面醫生說什麼,她有些聽不清了,疑惑,再疑惑。
還是不相信,這不是扯淡麼?好好的一個人,腿沒壞,何必整那麼複雜?
「不好意思,醫生,你們這個……會不會檢查錯了?或者拿錯了片子。」
「不會。」
俗話說,菩薩也有耐性用光的時候。
不悅地扯了扯嘴角,年輕醫生看來沒耐心和她講了,一副看白痴一樣的表情看她,哪怕她是美女,也不容許她對他們的專業提出這麼弱智的置疑。
看著醫生遠去的背影,元素又坐了一小會兒,似乎有些東西,隱隱約約明白,又似乎還是想不明白,糾結在心裡,鬱悶不已。
難道,仲堯騙了她,也騙了所有人?
一試便知。
可是,在打開了仲堯病房門的那一剎那,她剎那就緊張了,停住腳步呆立了好幾秒,原本想問的那些話,在看到他那張蒼白憔悴的面容時,又沒了絲毫的勇氣。
騙了又如何,不騙又如何?
一切都過去了,不是麼?她現在是錢傲的女人,而且,就算是仲堯騙了她,也是為了轉業,為了和她在一起……
那麼,其實他什麼錯也沒有,只能感嘆造化弄人吧。
纖細的眉頭糾結在一起,她嘆了一口氣,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快步走了過去時,將CT片子放在他的床頭。
「你好些了麼?」
目光一凝,錢仲堯皺了皺眉頭,虛弱地問:「那是什麼?」
「你腿部的CT片子。」
她淡淡地答,錢仲堯微微點頭,手攥著被子的邊角,捏得死緊。
她既然知道了,卻什麼也沒問,對他來說,比她問了,更讓他痛苦難過。
不問,不理。
這證明,這個女人已經不在乎了,不在乎他的一切,不在乎他是否做過什麼,不在乎他是否騙了她……
不在乎,就是不愛,不恨,無情,無念……那只能用三個字的稱呼來形容:陌生人!
他的細微動作,元素自然也注意到了。
看著他那五根修長的手指緊緊糾結,正是那隻為了救她握住電線的手,掌心應該是蹭破了皮,一眼就看出塗過藥水的樣子。
觸目驚心!
心軟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倒了水,遞給他,他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接過,輕輕喝著,放柔了表情。
「謝謝你,素素!」
「仲堯,是我應該謝謝你,這次要不是你,躺這兒的,就會是我了!」
錢仲堯垂下眼瞼,閃動跳躍的視線里,充斥著連他自己也搞不清的情緒。
突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素素,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愛你,我對你的愛,甚至超過了愛我自己,除了愛你,我都不知道,我還能愛誰,還能接受誰,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給咱倆的感情一個機會?」
元素身體一僵,有些慌亂,她想縮回手,可他卻緊緊抓住不放,甚至不管他自己那隻受傷的手會有多痛。
不想再刺激他,平復了一下心情,看到他那雙茫然而空洞的眼睛,到嘴的話只換成一聲嘆息。
「仲堯,一切都是我的錯。」
錢仲堯不禁苦笑出聲。
她總是認錯。
她總是說仲堯,對不起。
可他要的不是對不起,而是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慢慢地凝神注目,錢仲堯看向她,那隻手小心翼翼地緊了緊她的,久違的觸感讓他聲音有些發顫:「素素,你知道嗎?我有多後悔?後悔當初向你隱晦了家世;後悔在你最需要我幫助的時候,我卻什麼也不知道;我更後悔的是,為什麼沒有把你看緊一點……」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越說越激動,到後面,幾乎有些哽咽。
「素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元素心裡一跳,連忙掉轉了視線,看向窗外,雨過天晴,陽光居然又明亮了起來,正如人生,總是在不停的變化,誰也不知道誰在主宰自己的命運。
而今時,已不同往日。
紅著眼圈,元素承受著內心歉疚感的鞭撻,輕聲道:「是我對不住你,仲堯,你恨我吧,但是,請你以後好好愛你自己,咱們這輩子,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說完,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將他的手掰開,抽回了自己被他握得有些生痛的手。
目光對上她堅定又絕情的亮麗美眸,錢仲堯滿臉痛苦,他受不了她如此的抗拒,這個女人,原本是屬於他的,是屬於他的啊。
他錯了嗎?
沒錯,他一直在騙她,可那都是因為他愛她,愛有什麼錯呢?
所有的感官都亂了,破繭而出,不停地與他的心對抗著。
究竟是誰的錯?
他錯了?她錯了?還是二叔錯了?
「素素,你說如果一個人,因為他喜歡另一個人,而不知不覺的做錯了事,值不值得原諒?」
「那得看是什麼事,這個……還是情有可原吧。」睫毛一抖,元素喃喃開口,明白他指的是腿傷這件事,語氣里沒有責備,更多的是替他難過。
仲堯,你沒錯,都是我錯。
心裡一窒,錢仲堯忍不住抬起手,就像以前一樣,想要去撫摸她的臉頰。
這個動作,他在心裡摹擬過無數遍,事到臨頭,他做了,可依舊唐突了她,元素側開頭,不著痕跡的避開。
沒有給他難堪,只是轉身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淡淡一笑。
「一會,你父母應該就來了……你餓了沒有?要不要給你弄點吃的?」
「不用。」
緩緩合上雙眼,錢仲堯心碎了一地。
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觸碰,都沒有機會了麼?他想念她軟軟的小手,柔軟的唇,那些過往的甜蜜記憶,一直刻在他心裡,而她已經忘了。
難道真的要死心,要放手麼?
不!她是屬於他的,是二叔!都是二叔的錯……
不!也是她的錯,他倆的錯……
他倆?!為什麼要說他倆,可悲的是,連他自己也把他倆當成了一個整體,習慣和時間,難道真的能改變一切麼?
倏地,他睜開眼,直視著元素:「素素,如果時光倒回,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會那麼做麼?」
被他聲音這麼一驚,與他有些疲憊地眼神兒對視,元素有些心虛。
其實,她不後悔那些選擇!
不管是帝宮,還是後來的再次重逢錢傲……
錢傲給了她太多太多的意外和驚喜,他就像是老天突然賜給她的一抹陽光般,改變了她,同時也改變了她的命運和未來。
生活如是,人生如是,哪裡有如果?哪裡又有時光倒流?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她做了就是做了,不要找藉口,不要做掩飾。
故作清高,只會讓她自己覺得噁心。
語氣沉重,她緩緩開口,仍舊只是那幾個字:「對不起,仲堯!」
錢仲堯呼吸微滯,胸腔里莫名的情緒不斷地跳動著,幾乎疼得要爆裂開來,他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微微有些發抖,順手抄起旁邊的玻璃水杯,狠狠地甩了出去。
玻璃撞擊地面。
碎裂,四處濺散的碎片,正如他倆的關係。
元素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驟然一冷。
記憶中,這是仲堯第一次對她發脾氣。
也好,讓他發發火,心裡的鬱結就會少一些。
可是,還沒等她想好怎麼安撫,病房外,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就傳了進來。
很快,病房門就被人由外而內推了開來,錢老大,朱彥,還有二三個元素不認識的男人,看上去像是錢老大的助理。
看到地面的玻璃碎片,朱彥面色一變,咬牙切齒的看著他,目光里全是厭惡和嗜血般的憤怒。
「你這個賤人,又欺負我兒子。」
昂著下巴,元素拼命抑制著自己想還嘴的衝動,捏緊了拳頭。
算了,就當是為了仲堯。
「賤人!」滿眼冒火的指著她,朱彥帶著哭腔再補了一句。
然後,她便像一陣突然刮到的颱風般撲到了錢仲堯的病床前,心疼得直落淚,喃喃說道:
「我的兒啦!你這是……你這是……怎麼就不聽媽的勸呢?為了一隻臭不要臉的狐狸精,你再二再三的把命搭進去,值得嗎?」
這話的刀鋒又轉向了元素,這是刮她臉呢?
不過,此情此景,元素實在沒法兒和她去爭去辯,仲堯救她是實事,她也是當媽的人了,暫時受她憐惜愛子的焦急怨懟。
讓她過過嘴癮,自己也不少肉。
狐狸精就狐狸精吧,要真成了精才好呢!想渡誰就渡誰,成了精,一切的災難不全都沒有了麼?
那麼,她的親人,她的朋友,她通通都能照拂得到……點石成金,要帥哥配帥哥,要美女配美女……
多好!
咳!思緒又飄遠了,拉回來——
可這一拉不要緊,轉過臉來,直接就發現了錢老大審視的視線,不怒威嚴的樣子,讓元素看起來,有些磣。
對錢家的這號人物,她一直覺得最是神秘,因為接觸的次數實在太少,而彼此之間的對話,僅限於上次在325骨科醫院裡,仍是仲堯的病房……
造化,宿命,這醫院,還真是多事之秋!
這時候,哭哭泣泣了小一會兒的朱彥轉過頭來,氣勢逼人的對著她吼:「元素,我告訴你,仲堯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輩子我都和你沒完!」
嘴角一抽,元素很無奈。
這明明沒事兒了,偏要被她說成三長兩短。
其實,她很想說,哪怕仲堯沒事兒,看樣子,她也會和自己沒完吧?說來也奇怪,到底她和媽媽之間,結下了多大的梁子,讓她這麼痛恨她們母女,說出來的那些話,殺父奪妻的仇人,也不過如此了……
奪妻?奪夫吧!
難道,她和媽媽曾經搶過男人?不能吧!是她老爸?還是錢老大?
心下一惻,呸呸呸,想什麼呢?
算了,想不明白拉倒,凝神一看,發現朱彥還在瞪著她呢,實在抱歉,她又走神了。
肚子有了寶寶,她走神也成了習慣……
看來,這倆寶,一個是睡神無疑,另一個就是懶神……
懶得想,懶得回答。
索性繼續閉嘴,面無表情的看著朱彥。
「元素,你這個賤人,你幹嘛不講話,你啞巴了,你不是挺能講的麼?」
一口一個賤人,實在聽得不太舒坦,元素有些憋不住了,淡淡反駁:「講話也得挑人。」
「媽!」錢仲堯虛弱地喊了一聲,到底是把朱彥的視線搶了過去,「和素素沒有關係,你為難她幹嘛?」
臉色一變,朱彥臉上更加不好看了,這傻兒子啊,到這時候了還護著這狐狸精呢?眼圈紅紅的,她語氣里有著小小的責備似關愛:「你這作什麼孽呢?這種女人,不知廉……」
「媽!」再次打斷了他,錢仲堯微微搖頭:「我這都是小傷,手上蹭了一下而已,沒什麼大礙,明兒個就能出院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的關心全化成了水,兒子還在為了那個女人辯解。
朱彥又生氣又心疼。
不由自主的瞟了肅穆坐在一邊兒的錢老大一眼,突然緩和了臉色,開口說道:「兒子,我和你爸合計過了,準備給你挑一門當戶對的媳婦兒……蓬門小戶的人家,勢力眼兒,咱絕對不能要,這幾日,我讓那些夫人太太都注意著,誰家有好的的閨女,帶來,由著你挑……」
一席話,朱彥說得興起,似是剎不住車似的,經過她這嘴一描繪,眼前立馬就出現了一個上流社會的宴請聚會,漂亮的小姑娘們,花朵兒綻放在……
說實話,元素是真心替錢仲堯高興。
也只有他真正幸福了,找到了自己的伴侶和未來人生的歸宿,她那顆被歉疚泡染過的心,才能得到徹底的安慰。
所以,她微笑了,毫不在意朱彥言語間的貶損,她只希望,這一段能快速的滑過去,翻篇後,大家都會有新的人生和新的起點。
看到她的笑容,朱彥有些愣,這神經病女人笑嘛呢?被人罵了還笑得這麼開心?
而錢仲堯也注意到了她臉上洋溢著的高興,還有她掃過來的視線里蘊含的祝願,這一切,讓他眉頭全部糾結成了一團,口吻里就多出了一些不耐煩來:「媽,我的事,你別瞎摻和。」
「怎麼?你還真打算在一顆樹上吊死啊,這會嫌你媽嘮叨了?仲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朱彥這句話里,帶著對兒子選女人眼光的極度不滿。
錢仲堯那眸子不經意間掠過元素依舊淡然的臉,由衷的覺得悲哀了。
她居然可以這麼不在乎,不在乎他是不是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他這時候的心情相當的複雜!
懊惱、憤怒、失落……各種的不舒服充斥著,可這種不舒服還不能表現在臉上,這才是最不舒服的地方!
「媽,你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為了我這麼操心,別把自己的身體累垮了,讓我也難受不是?回吧,不用在這守著我!」
哪怕是一句打發她的話,可聽在做母親的耳朵里,卻全部只接收到那部分關心,朱彥欣慰地直點頭,想要責備他的心思,早就沒有了。
「兒子,媽在這陪著你。」
「回去吧,杵在這裡又幫不上忙,元小姐你也走吧,免得招人閒話。」在旁邊沉默了半晌的錢老大,突然開口,讓元素微微一怔。
她明白,錢家在乎名聲,而八卦最是封不住人的嘴。
捕風捉影的東西多了,真的假的都會被人亂七八糟的胡說一通。
這樣也好,本來覺得自己這麼抽身離開太不厚道,可這麼一來,不走反而讓人誤會了,她點了點頭,起身出門。
可這麼剛一扶上門把兒,突兀間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她驚詫地瞪著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匆匆進門的錢傲給撞了個滿懷。
撞到她錢傲嚇得不輕,虎軀一頓,趕緊地扶住她的身子,他自個走路的衝擊力多強,他心裡有數兒。
元素摸著被撞痛的鼻子,咬著唇怨懟的看著他。
「撞痛了?」
「……」
這咋了?傻呆呆的樣子。
錢老二皺了皺眉頭,伸出大手在她腦袋上亂揉了一氣:「走路風風火火,心不在焉,你慌啥呢?」
這錢二爺明顯的惡人先告狀。
元素半眯著眼,仰著頭快速地瞪了他一眼,又縮回了腦袋,抿著嘴小聲地抱怨:「明明就是你走路不看人,撞到了我,你還凶!」
她不是有意的,可在錢老二面前,她不由自主的就柔軟了下來。
愛與不愛,差別就在這,身不由己。
她撒嬌的樣子,看起來真是可愛得要命,錢老二眼睛一亮,笑著攬住她的肩膀:「是,我錯了……乖,等一下我看看仲堯,咱一起走。」
側過她的身子,他望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錢仲堯,不經意就與他似諷似嘲的眼光碰撞,他眼裡的恨意,是那麼的明顯。
可是,不管爭女人這問題上如何的針鋒相對,可他畢竟受了傷,從血緣上來講,他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子,而且,他還救了自己的女人,就沖這三點,錢老二真沒法兒和他橫。
他恨,他瞪,他怒,都由著他去吧。
比起仲堯,他覺得自個太幸運了。
「仲子,好些了麼?」
錢老二聲音響起的時候,人已經進了屋子,笑著望向錢仲堯,親情這玩意兒就這樣,平日裡再大的矛盾,可真正一旦親人出了事兒,心裡想踏實可就難了。
錢仲堯沒有理他,更沒有講話。
很明顯,他這記恨,真的深了……
沉默,往往這種氣壓最為尷尬。
輕咳了兩聲,錢老二索性在他的病床邊坐了下來,真誠地望著他:「仲子,過去的事兒,咱就翻篇兒成不?都不翻舊帳,不管誰對誰錯,都是一家人……還有,今天的事,二叔誠心感謝你……」救了我的媳婦兒和孩子。
不過後面那幾個字,是他在心裡說的,真說出來,那不是往人的傷口上撒鹽麼,他覺得自個其實是個挺缺德的人,可到底對親人也干不出太缺德的事兒。
錢仲堯照常還是不理他,當他空氣……
「都回去吧,一屋子人在這兒,也是搶氧氣,都走,讓仲堯好好休息。」
這句話是錢老大說的,一方面確實擔心影響到兒子休息,另一方面,錢老大其實也是一個把親情看得挺重要的人。
一邊兒是親生兒子,一邊兒是打小兒看著長大的弟弟,和親生兒子也沒多大差別,可以說,錢士銘對待錢傲完全不是平輩之間的感情,而是抱著長輩看待晚輩一般的心理。
「老二,你也回吧。」
「嗯,那我先回去了,大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開口,甭客氣……」
大侄子不待見他,他確實也呆不下去了,不管他怎麼做,怎麼說,在仲子的眼睛裡,看到他都是不舒服的。
而且他女人是個孕婦,在醫院呆久了,也終究不是一個事兒。
「你們都走,我留下來陪我兒子。」
朱彥不依,可她話剛出口,就被錢仲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你們都走!」
錢士銘聽了直接點頭道:「走吧!」
畢竟是男人,官僚作風,說出口立馬就做,他率先打頭往外走。
「你好好休息。」
最後,錢老二還是冒著被甩冷眼的風險對錢仲堯說了這一句,也不管他往不往耳朵里去,然後起身拉住元素的手,往外走。
哪知道,這腳還沒邁出去,卻聽到錢仲堯冷冷的聲音:「二叔,你留一下,我有事和你單獨淡淡!」
他的話里沒有多餘的情緒,仍舊只是淡淡的,聽上去很平靜,閒話家常一般。
「仲堯,受了傷就好好休息。」錢士銘停住腳步,轉過頭來,不悅地說。
錢仲堯很淡然,臉上帶著笑:「爸,你今天不用開會?我跟二叔嘮嘮有什麼?」
嘆了一口氣,錢士銘擔憂的掃了他倆一眼,到底還是走了出去。
迎上錢仲堯那欲說還休的臉,瞧著他那語氣,錢老二納悶了,剛才一句話都不說,這突然之間,又有話要講了?
拍了拍元素的小手,錢老二示意她外面兒等候,然後等眾人都出去了,他才輕輕掩上門,回到病床邊兒,仍舊坐在剛才那張凳子上面。
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叔侄二人。
對待錢仲堯,錢老二到底硬不起心腸來,深呼吸一口氣後,自己先開口:「說吧,仲子,咱倆有啥說啥,你罵你打,二叔都受著。」
錢仲堯沉默地看了他一小會兒,突然抬起手撫平了剛才情切時被他自己抓撓了的被角兒。
「二叔,我聽姨奶奶說,素素的孩子三個多月了?」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麼!
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錢老二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啥藥,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以不變應萬變。
「怎麼了?」
錢仲堯猶豫地盯了他半晌,突然譏諷地笑出了聲兒來:「日子算起來差不多。」
「啥意思?」
他這話太不單純了,錢老二一愣之後,心裡頓時就多了幾分不舒服,這侄子,對他女人還不死心呢?
笑著搖頭,錢仲堯那臉上的表情顯得愈發意味深長。
說實話,錢老二不是一個有耐心的男人,瞧著他這樣兒吞吞吐吐,臉上終於露出了不滿,扒了下頭髮,急吼吼地道: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怎麼整得跟個娘們兒似的,磨磨嘰嘰的。」
這話口不擇言,可錢仲堯並沒有生氣,反而越發笑得張揚,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甚至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帶著莫名其妙的同情。
「二叔,你還記得那個晚上麼?」
「什麼?」
「那晚,你守在我公寓的樓下,我和素素在樓上,那晚上,我和她……」
心裡像被人揍了一拳,錢老二眼眶都紅了,嘶聲罵著打斷他:「他媽的,過去的事兒,你總提它幹嘛……仲子,這樣有意思麼?我不管你和她之前以前有過什麼,以後,她都只是你的二嬸,明白?」
明白!?聽到這話,錢仲堯確實明白了。
原來他一直都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很明顯,素素也沒主動和他解釋過,那麼……對不起了,二叔,給你添點堵,我就會不堵,你不愉快,我就愉快。
於是,他輕描淡寫地說:「二叔,難道你就沒懷疑過,素素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個兒的?」
這話的潛台詞是:這孩子,也有可能是我的。
身體如遭雷擊,錢老二猛地一震,嘩的從凳子上蹭了起來,眼睛怒視著錢仲堯,那聲音猶若困獸,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錢仲堯,你他媽實在太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