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笑面虎
何蜜這下找不到了可說的話題，很快便和任譽榕告別。待到兩人從徐教授的辦公室里出來，何蜜走著走著的就看向了周合，疑惑的問道：「你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你從剛才起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沒有。」周合矢口否認。一邊兒打起了精神來。
何蜜倒是未再問下去，提起了其他的話題來。
去年的大雪嚴重的影響了交通，今年倒還算是好。雖是一直在下雪，但卻是斷斷續續的，也並不大。
元旦很快來臨，許多公司邀請客戶或是合作的公司，開始開年終的晚會。
這樣的場合里是能認識些人的，有已經開始上班的師姐給了徐原寧請柬，讓他趁著這機會去認識認識人，說不定能談成一兩單生意。
他們這公司開了半年多了，也不過勉強能餬口。這樣下去遲早會垮掉。邱師兄是急的，但急也沒辦法。這種機會他和徐原寧自然都是不會錯過的，叫上了周合一起，甚至還讓她帶上了合同，萬一能談成生意呢。
既然是去談生意的，自然不能騎摩托車。徐原寧開了車。怕到時候喝醉又讓周合麻煩，甚至提前就找好了代駕。打電話後他就會馬上過來。
這樣的年終晚會少不了各種各樣的致辭，還會抽獎。學姐作為晚會的策劃人，早早的就到了場。趁著沒什麼事兒帶著他們到角落裡，悄聲的向他們介紹今晚過來的賓客，以及那些可能的潛在客戶。
徐原寧一一的記著，等到上邊兒致辭完畢，進行娛樂環節，便隨手拿了一杯香檳，進了場裡。
抱著廣撒網的原則，他這次和邱師兄分頭行動。在寒暄里將名片發出去。
周合自然也是要參與的，三人各走各的，找著目標人物寒暄。發名片這事兒並不算難，只要態度放得低，這樣的場合里，多半人都會接下來。
一圈轉下來，她名片雖是發出了不少，但別人不過都是隨手接過。轉眼就會丟進垃圾桶里。
徐原寧那邊收穫倒是不錯，有兩位老總明確的表示很有興趣。找了人少些的地兒和徐原寧詳談。周合也被叫了過去，將準備好的資料拿出來。
剛談到一半，和他們談事兒的老總就站了起來，說了聲抱歉，說道：「我去那邊打聲招呼。」
周合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程洝。
他一身正裝，臉上帶了些許的微笑，正和人寒暄著。她下意識的就看向了徐原寧。
在和客戶談生意，人都過去了，他們自然是得過去的。徐原寧大抵是怕她覺得不自在，讓她等著，說是他過去一下。
周合在這時候自然不會掉鏈子，說了聲沒事兒，也跟著徐原寧過去了。
那位老總是熱情的，一口一聲程總的熱情的叫著。簡單的寒暄完之後，見徐原寧跟了過來，就向徐原寧介紹起了程洝來，說道：「小徐，這位是程總。」
徐原寧這下就面色自若的叫了一聲程總，伸出了手去。
程洝倒也沒有拆穿他的身份，微微一笑，假模假樣的叫了一聲徐總，伸出了手和徐原寧握了握。
他的視線從周合身上掠過，直接忽略掉，和那位寒暄了起來。
程洝是挺有閒情逸緻的，整個人是慢條斯理的。他也不冷落徐原寧，進退有度的說著。說了十來分鐘，有人過來找他，他這才離開。
那位老總顯然是很欣賞程洝的，在他走後仍舊對他夸不絕口。徐原寧偶爾附和著，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帶回了生意上邊兒。
那位老總心情好，說了幾句便讓徐原寧周一去他公司詳談。不過這事兒並不是他一個人能做主的，還得過大老闆那一關。
無論如何，只要讓見面就有機會。徐原寧趕緊的向他道了謝。
這趟來好歹算是有了收穫，徐原寧不由得鬆了口氣兒。過來得匆忙都沒吃東西，他這時候才顧上周合來，問她餓不餓，要吃什麼他去替她拿。
周合也跟著鬆了口氣兒，說是自己要吃什麼會拿。
徐原寧是空腹喝的酒，見他的臉色已經微紅，周合問道：「師兄，你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徐原寧伸手撫額，應了一聲好，便帶著周合往角落。
兩人才走到一半，就見程洝端著一杯酒站在人群里，他的下屬站在他的身邊，正附在他的耳邊說著什麼。
程洝臉上的神色不變，看不出什麼來。但很快對著身邊的人說了失陪，端著酒杯很快便往外邊兒走去。
這不過就是一插曲，誰也未怎麼注意。待到晚宴結束，開車開到一半時前邊兒忽然堵了起來。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這顯然是不正常的。徐原寧的眉頭皺了起來，說道：「怎麼回事？」
前邊兒的車已經堵去了很遠，看不到盡頭，夜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前邊兒的司機解開了安全帶，說道：「我去前頭問問。」
車子應該堵了有一會兒了，已經有司機下車來，朝著前頭張望著。
那司機給前邊兒的司機抽了一支煙之後很快便回來，苦著臉說：「恐怕暫時走不了，合歡街那邊鬥毆，聽說附近的幾條街都堵住了。」
後邊兒不停的有車跟了上來，就算是想倒也倒不回去。在這兒怎麼都是得耗上一段時間的。
徐原寧的眉頭皺得更緊。他還沒說話，前邊兒的司機就又為難的說道：「帥哥，你看這堵著，我這一晚上的時間恐怕就要浪費在這兒了……」
不只是他的時間被浪費在這兒，這麼耽擱下去，回去必定已經是凌晨了。徐原寧很快做了決定，掏出了錢夾來，遞了錢給前邊兒的司機，說道：「這樣，我們先下車，今晚你把車開回去就行。我會和小區的保安打招呼，鑰匙你給他們就行。」
他出手是大方的，那司機自然是樂意的，連連的應好，說道：「您三位先走也行，這肯定得堵上幾個小時。上次合歡街鬥毆，還是第二天交警過來才疏通的。」
徐原寧唔了一聲，讓那司機慢點兒，這才打開車門下了車。
這車海茫茫的，得倒回去才可能坐到車。三人這下便往回走。這種場合里是吃不了什麼東西的，走到了另一邊兒的人行道，看到小巷子裡大排檔，邱師兄索性不走了，說道：「你們餓嗎？我胃裡有點兒難受，吃點兒東西再回去吧？」
徐原寧微微的遲疑了一下，點頭應了好。邱師兄立即就吹了個口哨，往大排檔走去。
這兒雖是離合歡街還有好幾條街，但受那邊的影響，店裡幾乎沒有客人。誰也不願意在這攤上事兒。
徐原寧同樣是打算儘快走的，沒有理邱師兄這樣那樣的要求，只讓老闆娘給煮三碗粉。
粉還未煮出來，就見有警用摩托車拉著警報呼嘯而過。
煮粉的老闆嘆了口氣，說道：「這估計又只是做做樣子，要是早些年頭就管起來，那邊怎麼可能像現在那麼亂，那麼無法無天。現在啊，就算想管，顧忌的也多了。」
他邊說著邊搖頭。
老闆娘大概是怕惹禍上身，往四周看了看，瞪了他一眼，罵道：「你不說話會死！誰也沒你知道得多。」
老闆這下訕訕的，不敢再說話了。
周合在本地呆了那麼多年早見怪不怪了，邱師兄卻是好奇的，說道：「那邊真沒人敢管啊？」
現在這都什麼社會了，哪兒能容得下那麼個無法無天的地兒存在。
這話是問周合的。
她搖搖頭，說道：「不太清楚，但這些年，那邊就一直是灰色地帶。」
警用摩托車接連著駛過，周合抬頭看了過去，視線落到剛才駛過去的一三輪摩托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這下徐原寧和邱師兄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問道：「怎麼了？」
周合收回了視線來，重新坐了下來，說了句沒怎麼。
但她卻是坐不住的，粉剛上來，她就說道：「邱師兄徐師兄你們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
她說完便站起來，匆匆的離開。
才走了沒幾步徐原寧就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服，問道：「怎麼了？」
周合原本是想說沒什麼的，但知道這時候就這麼離開他們是會擔心的，只得說道：「我剛才好像看到我小舅舅了。我過去看看。」
合歡街那邊亂，而黎裴遠是初來乍到。如果真的起了什麼衝突，必定是回吃虧的。也不知道是否會有人提醒他。她知道自己過去也幫不了什麼忙，但如果不過去她是放心不下的。
那些摩托車已經駛過了，過去的人並不是很多。徐原寧立即便說道：「我和你一起過去。」
周合趕緊的說不用，說道：「不用，師兄你和邱師兄早點兒回去。我就只過去看看，會注意安全的，不用擔心。」
徐原寧哪裡會聽她的，讓她等會兒，見邱師兄已經過來了就讓他吃完東西早點兒回去。然後便叫周合走。
周合拗不過他，只得跟著他走。
這邊徐原寧並不熟悉，但周合是熟悉的。她帶著徐原寧往小巷子裡鑽著。
知道合歡街鬥毆，幾條街上都是空蕩蕩的。除了偶爾駛過的車輛之外也只有偶爾路過的行色匆匆的路人。
待到離合歡街近了，街道上變得混亂了起來。四周有衣著暴露的女子抑或是被嚇醒了酒的大漢亂躥著。
這顯然不是鬧著玩兒的，徐原寧的面色凝重了起來，拉著周合躲進了一角落裡，說道：「現在還那麼亂應該是還沒結束，你就在這邊等著我，我過去看看。」
這些人四處亂躥著，就說明那邊是有危險的。
周合立即就搖搖頭，說道：「不行，你對這邊不熟悉。」她這會兒才想起打電話，立即就撥了黎裴遠的電話。
黎裴遠的手機也不知道怎麼了，提示暫時無法接通。
他帶那點兒人過來顯然是做不了什麼事的，周合一時間不由得著急了起來。
徐原寧比她要冷靜得多，說道：「你別著急，小黎叔叔過來，肯定是有打算的。」
他的心裡其實也是沒譜的，黎裴遠到這邊，算是空降過來的。他就算是再有背景，也壓不過地頭蛇。從今天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就能看得出，他應該是遭受了排擠的。不然這種事兒就算是過來，也不會只帶那麼點兒人。
周合點點頭。她是擔心徐原寧跟著出什麼事兒的，略微的沉吟了一下，說道：「師兄，你就別跟去了，我對這邊熟，不會出什麼事。你就在這邊，如果小舅舅真有什麼事兒，你還可以想想辦法接應。」
她這話不過就只是藉口而已。
徐原寧也不拆穿她，低低的說道：「我和你一起，多少有個照應。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我會跟上的。」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
話音才剛落下，一聲刺破耳膜的木倉聲就響了起來。
這就預示著，黎裴遠的人可能已經和這裡邊兒的人交上手了。周合的臉色一變，什麼也顧不了，埋頭就開始往合歡街那邊沖。
因為這木倉聲的緣故，四周尖叫聲哭泣聲混亂成了一片。
這邊的巷子多，周合併不知道黎裴遠會在哪個位置。就朝著木倉聲響起的位置衝著。裡頭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差點兒撞得她摔倒。那人連看也未看她一眼，便逃躥了出去。
徐原寧伸手扶了她一把，低聲的問她有沒有事。
這時候周合哪裡顧得上疼，立即就搖頭說了沒事。
合歡街這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人群都逃散得差不多，越是往裡，人就越少。比起外邊兒的混亂來，這邊寂靜得讓人毛骨悚然。有穿著黑衣的大漢拎著棍子在四周巡邏著。
這和周合想的是不一樣的，她立即就看向了徐原寧。
徐原寧拉著她躲進了旁邊兒圍牆的陰影處，皺著眉頭低聲的說道：「應該是結束了。」
周合是不太明白的，問道：「那這些人是在幹什麼？」
徐原寧哪裡會清楚，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頓了一下，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恐怕沒法過去，先看看再說。」
並不知道黎裴遠在哪兒，也只能是先看看了。
四周沒有一點兒聲音，徐原寧環視了一下四周，拉著周合躲進了一矮圍牆內。示意他蹲著，他則是看著外邊兒。
看得出來，合歡街裡頭像是在戒嚴一般。等了那麼十幾分鐘，裡頭忽然又混亂了起來。這下守在這邊的幾大漢拎著木棍就匆匆的往街尾那邊跑去。
周合擔心著黎裴遠，立即就要跟過去。卻被徐原寧給拽住了。
他示意她先蹲著再看看。
徐原寧的直覺是正確的，那些人才剛離開，四五個大漢擁著一人走了出來。雖是離得遠，周合仍是一眼就認出了那被擁著的人是程洝。
他好像是受傷了，手捂在臂膀處。這時候已有人將車從外頭駛了過來，在程洝的前邊兒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視線往這邊掃了過來。周合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蹲著。
他很快便收回了視線，上了車，那車很快從對面的巷子悄無聲息的駛離。
徐原寧臉上的表情是平靜的，像是早知道會碰見程洝一般。
程洝剛才那樣子是受了傷的，他很快便看向了周合，低聲的問道：「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程洝是開著車走的，他們哪裡能跟得上。只是周合還未說話，他又低低的說道：「輕易恐怕走不掉。」
他說著趁著前邊兒還沒有人，拽著周合就跳過了矮圍牆，摸向了對面的巷子。
如徐原寧所說，程洝果然沒能走掉。那邊有木倉聲響起，不過很快便歸於了平靜。兩人躲在後頭往那邊道路看去，剛才那輛車爆了胎停在了路邊，而程洝帶著那幾人已不知去向。
後邊兒隱隱有人聲過來，徐原寧拽住了周合的手，拉著他躲進了旁邊兒的店裡。
這一整條巷子的人都已逃得差不多，店裡不可能有人。才剛躲進去，徐原寧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抬起頭，兩個大漢將他和周合攔了起來。而吊著胳膊的程洝則是在裡頭的吧檯上坐著抽著煙，他這時候仍是閒適的，完全看不出是在被人追。
門很快悄無聲息的被合上，徐原寧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將周合護在了身後。
他以為程洝會說點兒什麼的，但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比了一個拖下去的手勢。他和周合很快便被綁住了手腳堵住嘴丟到了角落裡。
程洝剛才那一出是在演戲，是在誤導對方，讓對方誤以為他已經出了這條街。外頭有腳步聲奔走著，但都未有人進來。
他也不知道在謀劃什麼，時不時的有人壓低著聲音和他說著什麼，然後又匆匆的離開。
周合和徐原寧被關在了吧檯後小屋裡，聽不到外邊兒的聲音對外邊兒一無所知。最開始徐原寧還掙著手上的繩索，後邊兒知道掙不開也不再掙扎。
嘴巴被堵起來說不了話，黑暗裡他慢慢的移著靠到了周合旁邊的牆上，將肩頭遞給周合，無聲的示意她靠在他的肩上休息，別害怕。
誰也不知道程洝想做什麼，等待的時間是難熬的。完全不清楚狀況就跟了過來，徐原寧是有些懊惱自己的莽撞的。靜靜的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假寐保存著體力。
門是在外邊兒蒙蒙亮時打開的，周合一夜都未合過眼，聽到外邊兒有腳步聲靠近立即就睜開了眼睛。
門被打開，倆大漢進來，一聲不吭的解開了她和徐原寧身上的繩子。
身體早已被捆得發木，但周合還是在繩子解開的第一時間就扶著牆站了起來。
那大漢將繩索丟到一邊，面無表情的說了一聲請。
兩人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程洝已從吧檯上坐到了沙發上。手上已經包紮了起來，輕笑了一聲，說道：「委屈徐公子了。」他說著抽出了一支煙來，旁邊兒有下屬很有眼色的替他點了起來。他吸了一口，視線移到了周合和徐原寧的身上，慢條斯理的又問道：「不知道徐公子來這邊是有什麼事？」
他說著挑了一下眉。
徐原寧是面無表情的，淡淡的說道：「這兒好像沒規定不能來吧？」
程洝吐了一口煙霧，臉上是似笑非笑的樣兒。頓了頓，說道：「這兒是沒規定不能。但昨天麼，情況特殊。徐公子這細皮嫩肉的，過來要是出點兒什麼意外可不太好。」
他的臉上雖是帶著笑，但這話說得卻是冷冰冰的。
他也不知道想幹什麼。徐原寧默了片刻，問道：「程總想怎麼樣？」
程洝撣了撣手中的菸灰，一時沒說話兒。在徐原寧快要耐不住性子時，他才低聲的呵斥身邊的人，「眼力勁兒都被狗吃了麼？還不請徐公子坐下。」
他說完稍稍的頓了頓，仍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兒，說道：「徐公子可是貴客，這兒那麼危險，既然是我碰見了，當然要安安全全的將徐公子送回了。」
他這語氣是客氣得很。但事實上行為上是半點兒也未客氣過的。
徐原寧自然是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的，面上微微的僵了僵，客客氣氣的說道：「那就謝謝程總了。」
程洝擺手，吊兒郎當說：「徐公子客氣了，這不應該的麼。」
他雖說要送他們出去，但卻壓根就沒送的意思。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慢慢的喝起了茶來。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最終還是徐原寧先開口，開口問道：「不知道程總什麼時候可以讓我們走？」
程洝吐著煙霧，慢騰騰的說：「徐公子難得過來，又被困了大半夜。怎麼的也得吃上一頓早餐讓我賠罪。急也不急在這時，不是麼？」
他也不知道在賣什麼關子。
徐原寧倒是面色不變，說道：「那就叨擾程總了。」
「徐公子客氣。」程洝懶洋洋的說著，側頭看向了身邊的人，說道：「還不去催催，沒見徐公子等不及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