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重傷
秦仰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周合原本以為這頓飯吃得會尷尬的,誰知道沒多久,他又若無其事的說起了其他的話題來。
周合暗暗的鬆了口氣兒,接下來的時間裡,說話都會經過再三的思考才會說出來。
吃過飯,秦仰果真沒有讓司機過來接。周合要送他去路邊打車,他拒絕了。讓周合忙她的,他自己再逛逛再回去。
周合沒有堅持,和他告了別,先坐車回了家。
合歡街那邊的事兒,周合是一直都不知道的。倒是黎裴遠抽空回來了一趟,說虞城最近會有些亂,讓她出門小心點兒。如果發覺有任何不對勁千萬別掉以輕心。
他會特地的叮囑,那就證明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兒了。周合是想問的,但知道就算是問了黎裴遠也不會告訴她,沒有再問。只說自己出門一定會小心。
黎裴遠放心了下來,他忙得很,在宅子這邊吃過一頓晚餐便離開。
隔壁的院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人過來了,周合偶爾路過時會微微的失神。她找到了一份簡單的文員工作,薪資雖是不高,但朝九晚五,事情並不多,甚少有加班的時候。她的生活步入了正軌。
黎裴遠說虞城這段時間會有些亂,但周合卻並未感覺到什麼異樣。一切表面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她試圖從報紙新聞上找出些蛛絲馬跡,但卻什麼有用看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虞城在表面上確實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魏禎在程洝手裡吃一個悶虧,哪裡會那麼善罷甘休。
若無其事之下,弦卻是一直緊繃著的。魏禎的行動都是在悄無聲息中,從程洝這兒沒占到便宜,他在這些日子裡,悄無聲息的查了虞城一大片的會所酒吧。一時間裡,虞城的那些娛樂場所人人自危,怨聲載道。
這段時間雖是一直都未查到合歡街這邊,但裡頭的自查都是嚴厲的。客人在這段時間少了很多。不三不四身份不明的都被拒在了合歡街外。
魏禎一天不撤走,一天都是不能掉以輕心的。
魏禎也不知道想幹什麼,一直都未撤走。做著的都是些不痛不癢和他們無關的事兒。此舉是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厲竟問起來時程洝讓他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管魏禎想做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原本以為,魏禎怎麼也會討回本才會走的。但卻並不是,在某天傍晚,他的人卻悄無聲息的撤出了虞城。
周合是在周六的早晨得知程洝出事的,她早早的起來剛準備打掃院子,就見厲竟匆匆的出現在了隔壁的院子裡。
厲竟是很少會那麼急匆匆的,周合忽的就伸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來。稍稍的遲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掃帚走了出去。
她出去厲竟已經拿了東西正準備開車離開,見著她出去,他只是微微的點點頭,立即就要打開車門上車。
周合眼尖的看到了他左手手腕里露出來的白色紗布,眼皮跳得更是厲害,上前了一步,問道:「出什麼事了?」
厲竟的臉色很憔悴疲憊,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原本是想說沒事兒的,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說道:「程總出了點兒事,現在正在醫院那邊。」
他竭力的讓自己的語氣平靜著,但尾音里卻帶了些顫抖。
他這樣子,說明程洝的傷並不輕。周合讓自己鎮定著,讓厲竟稍等一下,然後回身關了門,打開車門上了車,這才問道:「怎麼回事?」
厲竟的唇抿得緊緊的,隔了會兒,說道:「程總昨晚準備去出差,在去機場的路上遭了埋伏。」
周合的腦子就亂了起來,問道:「那現在在醫院嗎?」
她更想知道程洝的傷勢,但卻又怕問。
厲竟這次卻沒回答她的問題,往後視鏡里看了看,說道:「坐好了。」
周合下意識的拉住了一旁的扶手,厲竟已踩下了油門,加了速度。
車子一路在城裡繞著,厲竟一邊從後視鏡里冷冷的看著跟過來的車,一邊往小巷子裡鑽著。他對這邊的路是熟悉的,進巷子也毫不費力的。但後邊兒的人顯然也不是簡單的角色,一連幾個巷子他都緊緊的跟著。
大抵是察覺到了厲竟發現了他們的跟蹤,他們更加的有恃無恐,反倒是加快了速度。
他們的目的,並不只是跟蹤,同時也是想拿下他。
如果要是在平時,厲竟是不可能讓這輛車完好無缺的就那麼回去的。但現在周合在他的車上,他是多了些顧忌的。
他一邊看著後視鏡里跟上來的車,一邊兒再次的拐進了另外一條巷子。
眼看著後邊兒的車越跟越近,周合自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她將扶手抓得緊緊的,問道:「後面的是什麼人?」
厲竟並不回答,隔了會兒,才冷冰冰的吐出了幾個字:「一群渣子。」
車速太快,又是在巷子裡左拐右拐的,周合的頭晃暈得厲害,胃裡翻湧著,她緊緊的拉著扶手閉上眼睛。
車子在小巷裡繞了半個多小時,才成功的甩開了後邊兒跟著的車。厲竟手腕上白色的繃帶露了出來,大抵是下邊兒的傷口裂開了,上邊兒浸出了一片潮濕的鮮紅來。
厲竟並沒有停車,而是又繞了幾圈,確定沒有車跟著了。這才將車速慢慢的降了下來。
周合的胃裡早翻湧得厲害,打開車窗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害怕還有人跟著,厲竟要停車她也沒讓。很快抽出紙巾來擦了擦,虛弱的說道:「繼續開你的,不用管我。」
她很快便吐完,簡單的涑了口,回頭看到厲竟手上染紅的繃帶,拎著瓶蓋的手頓了一下,馬上問道:「有藥箱嗎?你的手需要重新包紮一下。」
厲竟看也未看一眼,淡淡的說道:「沒事,不過是些皮肉傷。」
他說著將衣袖拉了下來,將染血的繃帶遮住。
他開車的方向是出城的,周合看著,沉默了一下,到底還是問道:「我們去哪兒?」
程洝受了重傷,怎麼都是該在醫院裡呆著的。
厲竟也沉默了下來,過了會兒,才說道:「現在虞城有些亂,程先生已經沒在這邊了。還得趕一段時間的路,您先休息一下。」
他說完之後就不再說話了,專心的開起了車來。
厲竟並沒有走高速路,走的都是些偏僻的小道。周合併不認識路。車子直到天黑,才駛進了一個小村子。
厲竟的車在村子最盡頭的一棟小樓前停了下來,周合跟著下了車,就有人上前來低聲和厲竟說了什麼。
厲竟說了句知道了,就帶著周合往裡走。
待到走到了裡邊兒,周合才發現這兒是一黑診所。裡頭的消毒水味很濃,燈光亮如白晝,不過用厚重的窗簾遮著,在外邊兒不怎麼看得出來。
開了一整天的車吃的又都是壓縮餅乾,厲竟是疲憊的,對周合說道:「程先生還在手術中,你現在這邊坐一下,我讓人弄些吃的來。」
他說著就出去了。周合的心裡是著急的,想到裡邊兒去看看,但還未走近最里的屋子,就被人給攔住了。
來人是恭恭敬敬的,說道:「醫生吩咐過,手術過程中任何人也不能打擾。還請周小姐在那邊等。」他說完稍稍的頓了頓,接著又說道:「程總的傷勢暫時已經穩定了下來,不會有生命危險,周小姐請放心。」
周合抿了抿唇,點點頭,回到之前坐的地方坐了下來。
她坐了沒多大會兒,就有人過來叫她去吃東西。她雖是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但在這個時刻,卻是怎麼也吃不下的。便告訴對方,她不餓。
裡邊兒的醫生雖說程洝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不知道為什麼,手術卻一直都沒有結束。厲竟最開始還是耐耐心心的等著,到了後邊兒,也跟著來來回回的走動了起來。
直到凌晨,裡頭簡單的搭建的手術室才被打開來。醫生身上的白大褂已經被汗打濕。見厲竟上前,他摘下了口罩來,說道:「已經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他失血太多,暫時不宜搬動。」
厲竟的唇抿得緊緊的,隔了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了。」
就這會兒的時間,程洝已被推了出來。他的頭上包著繃帶,其他地方被子遮著,看不出什麼來。但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連唇上也沒有血色。
周合竭力的讓自己鎮定著,上前將他的手放入了被子之中。
程洝暫時不能移動,但在診所這邊養傷,目標是大的。診所醫生在當地是挺吃得開的,沒多時便找出了一空房子來。程洝被送了過去。
診所的醫生不方便跟過來,而長時間的停在這邊,是有些危險的,厲竟帶著人一直在外邊兒守著,照顧程洝的責任則是落到了周合的身上。
他的傷比周合想像的還要嚴重些,他頭上雖是包著,但都是皮外傷並不是很嚴重。嚴重的是胸上的木倉傷,在醒過來之前,一直都是危險的。
他的手上海殘留著血污,周合燒了熱水,用毛巾細細的擦拭著,控制著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這頭一天晚上是最難熬的,醫生開的藥還未用完,程洝就發起了高燒來。周合是害怕的,立即告訴了厲竟,請他告訴醫生。
醫生倒是沒多大會兒就匆匆的過來,給程洝量體溫之後讓周合先給他擦拭身體,然後加了退燒的藥。
程洝燒得呼吸急促,聽著就讓人害怕不已。雖是加了退燒藥,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傷卻一直都沒有退。周合反反覆覆的拎著毛巾給他放在額頭上,擦拭身體。
因為高燒一直沒退,晚些時候又叫了醫生過來。這邊很多藥都沒有,醫生也束手無策,只讓繼續物理降溫。
周合這一整晚都沒怎麼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程洝的高燒才漸漸的退了下去。雖是仍是燒著的,但好歹沒有剛開始燒時那麼高那麼可怕。
周合一夜都未睡,臉色白得厲害。厲竟讓她去睡她也不肯,就在病床前一直守著。晚上她吃不下東西,早上做了面來,雖是沒有胃口,但她卻強撐著吃下了一碗麵。待到晚些時候,厲竟過來,她才啞著聲音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竟然被逼到了這邊來,連醫院也不敢去,不用想也知道這次的事兒不會簡單。
厲竟昨晚也不過只是眯了一下,沉默了一下,說道:「這事兒三言兩語說不清。」
他這是不打算說。
周合是知道他的性格的,沒有再問下去,問道:「那這邊暫時安全嗎?」
厲竟點點頭,說道:「暫時應該是安全的。我會小心,一旦有任何異常,會先送程先生離開。」
他的語氣是凝重的。周合沉默著沒有再說話。
畢竟不是程洝的底盤,怎麼都是不可能完全的保證這邊的安全的。厲竟只站了片刻便繼續出去盯著了。
不知道是失血太多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程洝一直都沒有醒過來。一直都發著低熱。醫生過來看了幾次之後束手無策,一直靠周合拎著毛巾反反覆覆的給他擦著。
在傍晚時,周合接到了黎裴遠打來的電話。他已知道周合在程洝這邊,開口便問道:「程洝的傷勢怎麼樣?」
他也不知道去幹什麼了,聲音里滿滿的全是疲倦。
「一直在發著低燒。醫生說先觀察觀察,如果一直不醒來只能送到大醫院去。」周合低低的回答。
電話那端的黎裴遠沉默了下來,隔了片刻,說道:「我這邊有熟悉的醫生,我會請他過去一趟。需要什麼東西,我讓人一同送過來。」
他說的東西,指的是那些不容易開到的藥品。
周合是知道醫生是在為藥品焦頭爛額的,說馬上會問醫生,然後給他回電話。她說完也不廢話,直接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去找了厲竟,讓他問問醫生缺些什麼,需要多少,列一份清單出來。
黎裴遠的動作很快,在天色微明時,便讓厲竟出去接人。
因為程洝的燒一直不退,黎裴遠那邊送過來的醫生和這邊動手術的醫生商量了許久,才重新給程洝用了藥。
醫生帶過來的藥是有效的,傍晚時分,程洝身上的體溫總算是恢復了正常。
周合一直都沒有合過眼,這下有了醫生守著,便讓周合去休息,她卻不肯,知道程洝隨時有可能醒來,便去了廚房裡,熬起了粥來。
程洝是半夜的時候醒來的,周合已讓醫生去休息,她自己則是在床邊趴著。程洝的手剛動了動,她就睜開了眼睛。
程洝是虛弱得厲害的,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她是手忙腳亂的,一邊兒叫著醫生,一邊兒用棉簽沾了水在他的唇上。
唇稍稍的濕潤了些,程洝剛想說話,醫生便匆匆的過來。這邊的設備都極其的簡單,只進行了簡單的檢查。
人醒來了,只要傷口不繼續惡化,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醫生檢查之後很快便離開。程洝這會兒已經被扶著坐了起來,周合要扶他睡下他卻不肯,啞著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沒事,你先去休息。把厲竟叫過來一下。」
周合知道,他這個時候叫厲竟過來,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並未再讓他睡下,點點頭,出去叫厲竟去了。
厲竟已經得知了程洝醒來的消息,她出去時他已經到了門口,周合這下便讓他進去,自己則是在門口發呆站了起來。
程洝的身體還很虛弱,厲竟沒多大會兒便出來了。見周合在門口守著他並不驚訝,說道:「周小姐,你去休息吧。程先生已經睡下了,這邊我會守著。」
不知道這是他的意思還是程洝的意思,周合站著沒有動,說道:「你也一直沒休息,你去休息吧,其他的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她說著便要往屋子裡走。
厲竟站了一下,到底還是讓她進去了。
程洝的身體虛得厲害,這會兒的時間就又重新睡了過去。周合替他掖了掖背角,就在一旁坐了下來。
不知道趴了多久,又感覺到床上程洝好像在動。她立即就睜開了眼睛,緊張的問道:「哪兒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程洝說了沒哪兒不舒服,稍稍的緩了緩,低低的嘆息了一聲,說道:「熬了那麼久還不累麼?床挺寬的,上來睡吧。」
他說著就要費力的往裡挪。
周合是怕他的傷口裂開的,趕緊的說道:「不用……」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程洝給打斷,他直直的看著她,說道:「要我陪著你一起坐嗎?」
周合這下就沒有再說話了,上了床,睡到了程洝的裡邊兒。
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在同一個房間裡那麼安靜的呆過了,卻是誰也找不到話說。周合怕碰到他的傷口,一直都也不敢動一下。
程洝應該是感覺到了她的身體是緊繃著的,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說道:「睡吧。」
周合低低的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她原本是不打算睡的,想等程洝睡著後再爬起來。她是怕碰到他身上的傷的。但她已經熬了太久,沒多久她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周合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了,她睜開眼睛翻身爬起來,才發現程洝已經醒了。他的唇仍舊白得厲害,微微的笑笑,說道:「醒了。」
周合是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聲,說道:「我去打水給你洗漱。」
她說著飛快的下了床,去打水去了。
怕傷口會離開,程洝是幾乎不能動的。她幫著他洗臉,幫著他漱口。在得知他已經能吃流食後,給他熬了稀爛的粥。
他的身體的底子好,今晚看起來比前今天昏迷時氣色要好了些。這個時候,他仍是不能安安靜靜的躺著養傷的,厲竟時不時的都會過來和他說事兒。
在他受傷的時間裡,魏禎又重新殺回了虞城。並在再次的對合歡街進行了大清洗。
他和厲竟皆不在,魏禎的清洗是順利得多的。合歡街幾乎被他查了個底兒朝天。大抵是想將他找出來。
厲竟和程洝不知道是怎麼商量的,他在當天傍晚便離開了這邊,不知道去哪兒,也不知道是要辦什麼事。
雖是受了那麼重的傷,程洝表現得卻是若無其事的,甚至提也不提他受傷的事兒。周合也沒有問,只是細心的照顧著他。
因為這邊的條件簡陋,他胸口的木倉非常的可怕,縫合的疤痕很大。他自己卻並不在意,換藥時眉頭也從未皺過一下,像那傷不是在他的身上一般。
魏禎的人查得確實是嚴的,不知道是有人透露了消息還是沿路查過來的,竟然去了黑診所那邊。
那邊自然不會留下任何的線索,但這邊呆著已危險了起來。儘管醫生說他暫時不宜移動,仍是在當晚就離開了村子。
程洝醒來之後事事都有他做主,厲竟雖是不在,底下的人也並不亂。經過了一夜的奔波,他們再次的去了幾年前他過來過的半山腰的兩層小樓。
讓周合驚訝的是,啞巴阿姨竟然還在。見著她就咿咿呀呀的比劃了起來。只是老蔡沒有在了,呆在這邊的,換成了一瘦瘦高高沉默寡言的小伙子。
經過了長途的奔波和勞累,程洝一過來就睡了過去。仍是住以前過來時住的那間房間。
周合是怕他又會發燒的,一整晚都沒敢去睡覺。直到守到了天明,他的體溫仍舊正常,她這才放下了心來。
他們走得及時,晚些時候厲竟打電話過來,才知道他們才剛走,魏禎的人就過來了,搜遍了整個村子,每一戶人家都沒有放過。
他顯然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將程洝置於死地,據說是一路往村子那邊搜過來的。應該是在過去的初期,有人走漏了消息。要不然,他不可能這麼沿途搜著。
程洝和厲竟都是想到了的,他倒是並不惱怒,只是淡淡的吩咐厲竟再查查那天晚上最開始跟著的人。
他當時受傷太嚴重,就是怕有奸細,才一路換著地方也換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