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轟然崩塌
周合的世界一時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她的手控制不住的發著抖。腳下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麼也移不動。
看到那些照片時,她多少是抱了些僥倖的,現在才知道,這世上,哪有空穴來風的事兒。
看到程洝的,不光是她,其餘的幾人也都看見了。撞見這種場景是挺尷尬的,但又不能就這麼就走了,只得紛紛的打起了招呼來。
周合竭力的讓自己平靜著,在打完招呼後,隨著大家一起離開。
周合的平靜在回到房間後轟然崩塌崩塌,她緊緊的閉著眼睛,靠在了門上。撕裂一樣的疼痛沿著四肢百骸的傳入神經中,她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著,她也沒去管,就那麼靠在門上。
剛才的一幕,以及以前收到的那些照片一一的都浮現在腦海里,她的嘴角浮現出了一個慘然的笑來。
程洝是在五分鐘後敲響門的,周合呆呆的站著沒有動。沒過多時,她的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她仍是沒有動,就那麼靜靜的站著。隔了會兒,沒有去接電話,直接打開了門。
敲門沒人應,電話也沒有人接。程洝已準備叫人過來,陡然見門打開,他怔了怔,視線落在周合那平靜卻蒼白的臉上,他的喉嚨發緊,低低的叫了一聲阿合。
周合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見他的準備,在這一刻才發覺,自己還遠遠沒有準備好。她沒有去看程洝,說道:「你回去吧,我現在不想見你。」
她說著便將門給關上。
程洝要伸手去抵住門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門關上。他並沒有離開,拿出了一支煙,靠在一旁就抽起來。
不過只是隔了一扇門的距離,卻像是隔著無法跨越的溝壑。程洝接連的抽著煙,許久之後,還要伸手去開門的,手舉起來,終究還是沒有落下去。
他的手機在這時候突兀的響了起來,他直接摁斷,但沒過多時,又再次的響了起來。他見手中的煙掐滅,接起了電話來。
周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第二天她仍舊和平常一樣,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來。在去吃早餐時,她在餐廳里看到了程洝。他應該是早就等著的,坐在靠著窗口的位置,手中拿著煙。看到她視線立即就看了過來。
周合沒有去看他,和同事一起拿了早餐,坐下認真的吃了起來。直到離開,都沒有看程洝一眼。
這幾天的程洝,不知道是沒事兒還是怎麼的,仿佛隨處都可以看到。無論是走廊停車場,還是餐廳,他們在時,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倒是韓馨不知道是已不在這酒店還是怎麼的,那晚過後,她就沒有再看到過她。
也許是從未對這段感情有過信心和期待,她並沒有上一次那麼難受。也比她自己想像的平靜許多。
出差即將結束的前一天,大家都空了下來。經理讓他們自由活動。
周合來時原本是想給徐原寧和黎裴遠打電話的,這下卻沒有再打。也沒有跟著同事出去逛,獨自去了一趟商場,打算去買點兒禮物,帶給舒畫他們。
剛到商場,她還未開始選購東西,就接到了徐原寧的電話。大抵是聽到了商場裡的廣播,他說了兩句便問道:「你在京都?」
周合這下只得說了是,並簡單的說了來京都出差的事兒。
徐原寧這下便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她便說了訂的是明天早上的機票。他今天大抵是休息,讓周合在商場裡呆著先別走,他馬上過來。他說完不等周合說話,便掛了電話。
徐原寧來得很快,半個來小時就過來了。太陽有些大,周合買了冷飲,他過來就遞了一杯給他。
他的精神看起來不錯,拿出了手機看了看時間,問道:「來幾天了?怎麼也不給我打電話?」
以前見面是容易的,常常都能見。現在畢竟各在一個城市,見面也得彼此有空才能見了。
周合讓自己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兒來,笑笑,說道:「這不是怕你忙嗎?」
徐原寧說了不忙,往四周看了看,見時間不早,便帶著周合去吃東西。
路上周合問起了他的工作生活以及小傢伙來,徐原寧一一的都回答了。等到坐了下來,他認真的看了看周合,說道:「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麼感覺你好像瘦了?」
他的眉頭微微的皺著,有些擔憂。
周合這下就笑笑,說道:「沒有。」說完她又玩笑般的說道:「師兄,樂樂沒嫌你囉嗦吧?」
說起小傢伙來,徐原寧的眉頭稍稍的鬆開了些。微微笑著說道:「嫌了,他現在就跟一小大人似的,我晚睡或是不按時吃飯,都會被他一遍又一遍的嘮叨。」
周合是微微的有那麼些恍惚的,那年沈悅懷著小傢伙的事兒,仿佛就在不久前。現在也懂得關心人了。
她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微笑來,說道:「小傢伙長大了。」
沈悅後來不知道有沒有打過電話來,她原本是想問問的,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問。
倒是徐原寧微微的思索了一下,開口說道:「阿合,沈悅可能要回來了。她如果來找你,不必理她。」
沈悅這段時間一直都躲在國外,缺少了沈家的經濟支持,她又是受不了苦的大小姐。前段時間給他打過電話,也不知道是誰告訴她的樂樂在他這邊,她獅子大張口的問他要錢,說是讓他給她一筆錢,她便斷絕和樂樂的關係,永遠不來找樂樂。不然她就要回來將樂樂帶走。
人一旦沒了臉皮,什麼話什麼事兒都能做得出來。他太清楚沈悅這個人的得寸進尺,一旦他答應了,有了這一次,必定還會有第二次。他並沒有搭理她,請她隨意。
大抵是他的語氣夠冷漠堅決,她從那以後就沒有再打來過電話。但她在國外已混不走,而沈家的事兒的風波已經過去,回來是遲早的事兒。
她沒了臉皮,如果在他這邊撈不到任何好處。指不定還會找上周合。他是很有必要給她提醒的。
周合聽到他那麼說一愣,問道:「她又找你了嗎?」
徐原寧並未瞞著她,將沈悅要錢的事兒說了。
周合的眉頭皺得緊緊的,讓徐原寧一定要多加小心。還有小傢伙那邊,最好也讓人跟著,早早和學校里的老師打好招呼。不排除沈悅會利用小傢伙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能想到的,徐原寧都已經想到了,說是都已經安排好,讓她不用擔心。
提起沈悅來顯然是越快不到哪兒去的,兩人很快便都轉移開了話題。周合向徐原寧問起了小舅舅黎裴遠來。並說了上次她的大舅舅找她讓他勸他聯姻的事兒來。
徐原寧多少是聽到了些傳言的,知道她在擔心,略微的沉吟了一下,說道:「小黎叔叔如果不想,誰也勉強不了他。不用擔心。」
他說完又問周合過來有沒有給黎裴遠打電話,周合就回了沒有,說自己晚會兒直接去黎家老宅那邊。
徐原寧點點頭。
兩人吃完飯,徐原寧本是還要帶周合出去逛逛的,但臨時有事兒得去處理,只得匆匆的先走。
他離開前要送周合去黎家老宅,周合讓他忙他的,說自己會打車過去。
她該買的東西都已經買了,回了一趟酒店將東西放下,買了些水果,去了黎家老宅。
她過去時還是下午,黎裴遠竟然是在家的。阿姨給周合開了門她才剛坐下,他便從樓上的書房出來了,問道:「過來怎麼也不打電話?」
周合笑笑,說自己是過來出差的,到今天才得空。
黎裴遠點點頭,並未多問什麼,讓她留下來吃晚飯。又問她喜歡吃些什麼,讓阿姨去買菜。
周合就說吃什麼都可以,不用麻煩。
阿姨很快去忙了,大抵是見周合的臉色不好,黎裴遠給她倒了一杯茶之後便皺著眉頭問道:「有哪兒不舒服嗎?」
周合搖頭說沒有,挺好的。
黎裴遠的眉頭仍舊是皺著的,但沒有再說話。
周合遲疑了一下,還是問起了聯姻的事兒來。徐原寧都知道了,那就證明這事兒已經傳出去了。既然已傳出去,多半就是要定下來的。
黎裴遠的面色是淡淡的,說是他會處理好。他並不願在這話題上說下去,轉移開了話題說起了其他的事兒來。
阿姨應該是聽到了周合和黎裴遠的談話,在晚些時候黎裴遠到外邊兒去接電話時,她憂心忡忡的說道:「小黎先生為了聯姻的事兒和大黎先生鬧得很僵,前幾天大黎先生過來,摔壞了一個茶杯。」她說著頓了頓,接著又說道:「小黎先生的性格太清冷了,那位小姐來過家裡幾次,人看著挺不錯的。但小黎先生幾乎都不理人。老太太走時最想看到的就是小黎先生結婚,要是知道他不肯結婚,不知道得多擔憂。」
她是還要說點兒什麼的,但話還沒說完就見黎裴遠回來了,就沒再說下去,匆匆的回廚房裡去了。
晚些時候周合去廚房時聞到了中藥味兒,不由得愣了愣。問阿姨:「小舅舅不舒服嗎?」
阿姨點點頭,說道:「前幾天感冒了,一直咳嗽。吃藥輸液都沒好。醫生開了些中藥,讓慢慢的調理。現在已經好多了。」
是好很多了的,今天也沒怎麼聽到黎裴遠咳嗽。
周合點點頭,請阿姨多費些心。他忙起來事兒多,是不怎麼管自己的身體的。
阿姨這下便感嘆,這個家裡,只有周合的關係和黎裴遠的好些。老太太過世後,除了黎恬外,其他的小輩沒事兒幾乎不會到這邊來。就算是黎恬過來,黎裴遠和她也說不了幾句話,常常是簡單的寒暄之後就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老太太走後,老宅里是冷清許多的。周合這下微微的失神,又擔憂起了黎裴遠和黎銳豐之間的關係來。
黎銳豐一向都是強勢的,兩人的關係,多半都是要鬧僵的。
這類事兒,她是無力的,完全幫不上半點兒忙。
晚上周合是要回酒店裡去的,黎裴遠也並未挽留她,拿了車鑰匙開車送他。不知道是誰給他打電話,他一路都在講著電話,周合則是看著窗外發起了呆來。
到了酒店門口,周合和黎裴遠道別之後便下了車。
她乘了電梯上樓,到了所在的樓層,才剛走出電梯,就見程洝在樓道里站著。看樣子應該是早等著了。
他的臉色是疲倦而憔悴的,聽到腳步聲就抬起了頭來,低低的叫了一聲阿合。
該說清楚的,怎麼都要說清楚的。
走廊里靜悄悄的沒有人,周合抬頭看向了他,說道:「程洝,我們分手吧。」
她的語氣非常的平靜。
程洝的指間煙霧繚繞著,他就像是沒聽到周合的話似的,低低的說道:「不早了,明天還要早早的去機場,早點兒休息吧。」
周合自認為已經說清楚了,沒有再說話,回了房間。
程洝則是一直在走廊上站著,不知道抽了幾支煙,這才離開。
第二天早早的起來去機場,並不是由酒店送的。而是由程洝的司機送的,並且都給他們升了艙。
經理顯然也是頭一次享受到這種待遇,激動得很,連連的夸著程總最大方。
只有周合沒有任何反應,東西也沒有吃,閉上了眼睛假寐了起來。
去程洝的公司上班,她原本就是猶豫了很久的。這下她也並不打算再上下去,回去之後便向經理遞了辭呈。隔天就沒有再過去了。
她比她自己想像的冷靜許多,一邊投著簡歷,一邊繼續坐著翻譯的活兒。閒暇時也繼續泡在圖書管里。生活竟然也並不單調。
秋天到來,虞城開始降溫。流感肆掠了起來。周合不知道是抵抗力不行還是冷到了,竟然在某天起床時流起了鼻涕來。
她開始並沒有注意,直到晚些時候咳嗽了起來,不敢再掉以輕心,懨懨的去了醫院掛號。
天冷了下來生病感冒的人變得特別多,掛號的隊伍也排得長長的。大廳里人聲鼎沸,一股子消毒水的味兒。
她戴著口罩,在隊伍的最後邊兒排起了隊來。一邊盤算著今兒早上是否能看完病。
她站著站著的就走起了神來,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道聲音突然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說道:「你在這兒幹什麼?」
周合最開始是並未注意的,以為是和別人說話。直到那人又問了一遍她才抬起頭來。
問她話的是秦仰,他坐在輪椅上,一臉的不耐。
周合是沒精打采的,反應遲鈍的哦了一聲,隨即說道:「有點兒感冒了。」
秦仰沒有說話,看了看前邊兒排著的長長的隊伍,眉頭皺了起來。然後抬腕看了看時間,說道:「跟我來。」
周合好不容易排到了一半,往後看了看,茫茫然的看向了他,說道:「做什麼?」
秦仰不耐得很,說道:「讓你來就來。廢話哪裡那麼多。」
周合又往後看了看,打起了精神來,說道:「人多,待會兒重新排麻煩。等會兒掛號號我再找您。」
秦仰沒想到她竟然不肯,愣了一下,低聲的罵道:「不識好歹。」
他說完這話也不管周合了,直接滑著輪椅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周合沒去管他,低著頭仍舊發著她的呆。過了不到十分鐘,秦仰的司機竟然就過來,客氣的叫了一聲周小姐。
秦仰走了他又來,周合是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的,抬頭茫然的看著他。
司機稍稍的低下頭,低聲的說道:「周小姐您先別排了,跟我來一下。」
周合稍稍的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走出了隊伍,跟在他的身後上了樓。一路上司機沒有說話,直接將周合帶到了醫生的診室,敲了敲門,帶著她走了進去。
診室里還有病人,醫生示意他們稍等,待到開完了藥方,病人出去了,他這才看向了周合,和顏悅色的問道:「哪兒不舒服?」
他叫她出來,竟然是直接帶她過來看醫生的。周合的腦子遲鈍,這會兒才反應了過來,然後說了自己感冒的症狀。
醫生很快給她開了單子,讓她先去抽血化驗。說是最近流感肆掠,先查清楚病因。
周合道了謝,要去拿單子,司機已搶先一步拿過。
接下來的事兒,幾乎都是司機完成的。她不過是普通的感冒,很快便拿到了藥。
等著下樓要回去時,才見秦仰在大廳里等著他們。化驗是需要時間的,等那麼久他竟然也沒見一點兒不耐煩。
見做他們過來,他便收起了手中的書。掃了周合一眼,問道:「吃東西了嗎?」
周合就回了一句沒有,然後識趣的說道:「您想吃什麼,我請您。」
今天多虧了他幫忙,不然這時候估計還沒看著病。
秦仰嘴角微微的揚了揚,睨了她一眼,說道:「榆木腦袋還開竅了。」
他這話,指的是剛才他叫她走,她不肯走的事兒。
他說完,不等周合說話,便自個兒往停車場那邊走。
秦仰挑剔,司機開了一圈也未找到合適的吃飯的地兒,最後吃的是簡單的牛腩面。
店裡看著是乾乾淨淨的,面是手工製作的麵條。周合覺得還不錯,但不知道秦仰覺得怎麼樣,他的面上未表現出什麼來,也未像平常一樣挑剔。
周合感冒了沒什麼胃口,吃得很慢。秦仰也吃得並不快,待到快吃完面,他看了周合一眼,突然說道:「打算怎麼感謝我?」
周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抬頭茫然的看向了他。隔了會兒,她才知道他指的是醫院看病的事兒。
顯然,在秦仰看來,請他吃一碗牛腩面算不上什麼。
他那麼問,顯然是已有了要求的。周合併未和他繞彎子,說道:「您請說。」
秦仰的臉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說道:「上次去你家裡,覺得挺適合坐坐的。今天能過去坐坐?」
周合沒想到他會提出這要求來,不由得怔了一下。過去坐坐確實也不過是一小小的要求,但秦仰的脾氣古怪,伺候起來是不容易的。
她低下了頭來,斟酌著說道:「可以的。只是感冒了不太舒服,恐怕不能好好的招待秦先生。」
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婉拒了。
但秦仰像是聽不出似的,端起了面前的白開水喝了一口,說道:「沒關係,我不需要你招待。」
周合這下就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秦仰怡然自得的喝著水,等到周合吃完東西,便將司機叫了過來。
他說要去周合家裡坐坐,自然不是隨便說說的。待到到了宅子裡,真的就下車來。周合只得硬著頭皮的幫忙。
屋子裡是收拾整潔的,進了屋子,秦仰自顧自的就往沙發那邊,對周合說道:「你做你的事兒,不用管我。」
下起雨來是有些兒冷颼颼的,人來了是客,周合哪裡能真的不管。吃過藥後將一直沒有用的小爐子生了起來你。
秦仰不知道是沒見過生爐子還是怎麼的,目不轉睛的看著。等著火燒得旺旺的,他看了周合一眼,說道:「看不出來,你會的挺多的。」
他的身體不好,比平常人更怕冷些。不用周合招呼,就自個兒將輪椅滑了過來。伸出手來放在旺旺的火爐上烤著。
周合讓開了些,說道:「這是平民生活的基本技能。」
虞城的冬天冷,這一片都沒有暖氣。要是連火也不會生,那這一整個冬天怎麼熬出來?
秦仰看了她一眼,這下不再說話了。
吃了藥周合是有些犯困的,火生燃了也不再管秦仰,打開了電視來,打算看電視轉移注意力分散點兒困意。
這招是不管用的,坐下來後更困得厲害。上下眼皮都快合在了一起,完全睜不開。
人還在家裡,她睡覺是不太禮貌的。她到底還是睜開了眼睛來。
秦仰應該是發現了她打瞌睡了,仍舊看著他的書,頭也不抬的說道:「困就睡,火爐我會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