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狼狽
周合這一整天都沒出門，直到到了傍晚下樓準備做東西吃時，才發現冰箱裡什麼都沒有了。
她是打算去煮麵的，但面同樣都沒有了。上次就沒有了的，她說買，但這天發生的事兒多，她完全忘了。
她原本是打算叫外賣的，稍稍的遲疑了一下，還是打算去一趟超市。明天得上班，下班回來已經晚了。
她並沒有叫言許，怕言許會找她，連燈都沒關，換上衣服和鞋子就出去了。
這時候正是下班的時候，小巷裡行人匆匆的。周合走在巷子裡，忽然就有那麼些的恍惚。
她倒是很快回過神來，走到了公交站台前，等著公交車過來。
車子倒是沒多大會兒就過來了，離她住的這邊一個站就有一個大超市。到了地兒她就下車，然後推著購物車開始選購了起來。
她一人買東西是快的，將需要的東西丟在購物車裡，然後便推著出去結帳。等著結帳到外邊兒時，她才發現外邊兒下起了毛毛細雨。
她出來是沒帶傘的，見雨不大，將外套拉緊了些，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外走去。
東西多，她拎著費力。好不容易到了馬路邊上，正準備放下東西來攔車，後頭忽然就有人沖了過來，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身上。
那人的衝撞力是大的，她完全不防，一下子就被撞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先著地的手肘火辣辣的疼痛著。
那撞著她的人只不過是一趔趄，連停頓也未停頓一下，接著又開始沒命的往前邊兒跑。周合還未爬起來，後邊兒又有一伙人追了過來，一大嬸邊跑著邊叫著抓小偷。
原來剛才那人是小偷。
都在忙著抓小偷，也沒有人去伸手扶周合一把。她忍著手肘上的疼痛，爬了起來。然後撿著跌落在地上的東西。
地面上是濕漉漉的有泥濘的，她身上的衣服褲子都被弄髒了。掉在地上的東西有些也髒了。
她的樣兒是狼狽至極的，她並沒有看四周，低頭撿著東西。才撿了一半，剛要去撿前邊兒的東西時，一隻修長蒼白沒有血色的手就伸了過來，先一步撿起了那東西。
周合微微的怔了一下，抬起頭，就見秦仰坐在輪椅上，正費力的彎腰撿著地上的東西。
她很快就回過了神來，低低的說道：「有點兒髒，我自己來就行。」
秦仰沒有說話，仍舊是推著輪椅，撿著那散落在四處的東西。
撿完了，他那蒼白沒有血色的手上也沾了好些泥濘。他自己倒像是不怎麼在乎，拿出了一方手帕來，遞給周合示意她擦擦。
周合的這一身是狼狽的，她說了不用，找出了剛買的紙來擦了起來。她也沒去管身上的泥污，將手擦乾淨，這才說道：「謝謝。」
秦仰不置可否，往前邊兒小偷跑走的方向看了看，說道：「司機去抓小偷去了，下著雨先去車裡等著，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說著費力的去將地上的東西拎了起來。滑動著輪椅就往車邊走。
周合原本是想說不用送的，見他已經拎起了東西，要說的話咽進了肚子裡，也拎起地上的東西過去了。
秦仰坐著是使不上力來的，東西是周合放進車裡的。外邊兒的袋子都已經髒了，她放進去的時候是有些遲疑的。秦仰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她這下就直接放了進去。
雨下得越來越大，秦仰將輪椅上的拐杖抽了出來。然後費力的坐進了車裡。
周合則是將他那輪椅摺疊了起來，放到了後邊兒的後備廂里。然後上了車。
那小偷也不知道是追到哪兒了，秦仰說司機一會兒就回來的，但卻久久的沒有回來。兩人坐在車裡是沒話說的，於是就那麼沉默著。
周合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聞著外邊兒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食物的香味兒。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車裡安靜得很，那響聲是有些突兀的。秦仰看了她一眼，從一旁拿出了一包餅乾類的零食來遞給了她，說道：「先吃點兒墊墊。」
他說完也不管周合，拿出了手機來打起了電話來。想詢問那司機怎麼還不回來。
但那司機遲遲的都沒有接電話，直到秦仰快要掛斷了，他才將電話接了起來。氣喘吁吁的說道：「秦先生，我馬上就回來。」
秦仰的眉頭仍是皺著的，直接掛斷了電話。
過了那麼十來分鐘，那司機才跑了回來。他身上的外套已經濕得差不多了，上了車就連連的說對不起。他剛才是見著了周合的，又叫了一聲周小姐。
秦仰是煩他這囉嗦的樣兒的，皺著眉頭說道：「看看附近有什麼吃的，去吃飯。」
他的語氣完全是命令，那司機趕緊的應了一句是，然後發動了車子。
跟著秦仰四處亂轉，他對這邊顯然也是熟悉的。秦仰在氣頭上他並不敢詢問他要吃什麼，車子在一家私房菜門口停了下來，他才回過頭看向了秦仰，小心翼翼的問道：「秦先生，在這邊吃行嗎？」
秦仰對吃的一向要求都是高的，他並不敢敷衍他。
秦仰這才側頭往外邊兒看了看，眉頭微微的皺了皺。在司機的心都快提到嗓子口了時，他才開口說道：「就這兒吧。」
司機這才鬆了口氣兒，趕緊的下車去拿了輪椅出來。
有了司機在，秦仰是並不讓周合幫忙的。費力的坐進了輪椅里，他這才淡淡的說道：「走吧。」
他說著便滾動著輪椅往前走，司機抱歉的衝著周合彎彎身，然後請周合進去。
大抵是下著雨的緣故，行人稀少。秦仰什麼事兒都是不管的，都是由著司機跑前跑後的。
這邊的包間今天已經訂滿了，司機怕秦仰會生氣，和這邊的老闆不知道怎麼溝通的，沒多大會兒就騰出了一間包間來。
這種事兒想必司機不是第一次處理了，秦仰的面上什麼表情都沒有，自己推著輪椅就往裡邊兒走。
周合的身上是帶著泥濘的，不知道是秦仰的司機安排過了還是怎麼的，剛坐下沒多久，侍應生便過來，問周合是否需要處理身上的污泥。
周合客氣的道了謝，說自己會處理。又詢問她洗手間在哪兒。
侍應生很快帶著她去洗手間，又貼心的拿來的吹風機，讓她擦擦濕了的衣服。
等著她處理去包間時，菜已經上了桌了。秦仰正拿著一本書翻看著。書應該是他自己帶的，見周合進來，隨手便放到了一旁。衝著周合點點頭，說道：「吃飯吧。」
菜點得並不多，但都是極下飯的。他說著就將剛才已經盛好放著的湯推到了周合的面前。
周合是受寵若驚的，看了他一眼，道了謝。
秦仰仍是和以前是一樣的，沒有說話。
周合是餓了的，吃得比秦仰還多些。吃完便找了個藉口出去買單，但過去時才知道單已經買過了。
秦仰大抵是猜到她是出來買單的，自己滑著輪椅就出來了。見她在收銀台那邊站著，頭也不抬的說道：「走吧。」
吃了這頓飯，外邊兒的雨比剛才來時又大了些。司機拿出了一把大傘匆匆的從車上下來。
下著雨濕漉漉的秦仰上車是不方便的，周合從司機的手中拿過傘遮著，他則是幫著秦仰上車。
雨水嘩嘩的打在傘上，秦仰上車費了些時間，他是有些狼狽的。上了車，司機便拿出了備用的手帕來，替他擦著滴落在身上的雨珠兒。
秦仰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直到司機迅速的擦好了，他那緊皺著的眉頭才鬆開了些。然後看向了周合，說道：「住哪兒？」
都已經接受他的幫助了，周合併未再推辭，說了地址。
一路誰都沒有說話。巷口是窄的，到了路邊兒周合便讓司機停車，說自己會進去。
這雨大，她回到家身上必定已經全部都濕透了。秦仰側頭掃了她一眼，說道：「怕我們知道你住哪兒把你吃了？」
他語氣里的譏諷味兒是濃濃的。
前頭的司機是怕周合再堅持他發脾氣的，趕緊的打圓場，說道：「雨太大，還是送您進去。您這要是淋了雨感冒就不好了。」
周合未堅持，指著司機路。
等到到了地兒，司機趕緊的下車來，幫著她將東西都拎下來。
周合是想向秦仰道謝的，但秦仰卻壓根就不搭理她，直接閉上了眼睛。
周合是尷尬的，還是道了謝，又向那司機道了謝，表示自己可以自己拎進去，看著車子走了，這才拎著東西快步的進了屋子。
回到家裡，她稍稍的鬆了口氣兒。將該放進冰箱的東西都放進冰箱裡，一切都收拾好了，這才去洗澡。
那麼忙忙碌碌，等倒在床上她去看時間時才發現已經接近十一點了。以往程洝出差，這時候已經打了電話過來，但今晚手機卻並沒有動靜。
她是睡不著的，就躺在床上看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直到眼睛脹澀得厲害了，她才閉上眼睛。正要強迫自己睡覺，黑暗裡手機就嗚嗚的震動了起來。
她將手機拿了起來，電話是程洝打來的。她看了會兒，接起了電話來，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的程洝聲音微微的帶了些疲倦，低低的開口問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周合說了句沒有，又說道：「才剛睡下。」
程洝嗯了一聲，問道：「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周合這下就低低的說了句沒做什麼。
兩人之間一時就沒話了，最後還是周合問道：「忙完了嗎？」
程洝這下就說了句忙完了。他像是找不到話說的，並不像以往那麼健談。
周合也同樣是找不到話題的，說道：「那不早了，休息吧。」她說完又說了一句晚安。
在她要掛斷電話時，程洝突然又叫了一聲阿合。
周合嗯了一聲，要掛斷電話的手頓了頓。
程洝隔了片刻，遲疑了會兒，才說道：「我可能還要幾天才能回來。」
周合點點頭，想起他看不到又嗯了一聲。說道：「沒事兒，你忙你的。」
電話那端的程洝是還想說點兒什麼的，但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只低低的說道：「不早了，快睡吧，晚安。」
周合也說了句晚安，掛了電話。
她是遲遲的睡不著的，仍是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許久之後才慢慢的睡了過去。
周合第二天早上起來去拿手機時，才發現昨晚她睡了之後，手機里竟然又有了信息。仍舊沒有文字只有圖片，是程洝在陪著韓馨在街頭排隊買早餐。街頭下著雨，他細心的替她打著傘。兩人的身影看起來般配至極。
周合看著發了那麼一瞬的呆，沒有再看，直接將那照片給刪除了。然後洗漱之後去上了班。
她雖是說了她自己能回去，但下班時仍舊有人過來接她。今天言許並沒有過來，過來的是老曹。
他仍舊是那麼笑眯眯的樣子，見著周合就打了招呼。說道：「以前的朋友從果園給我帶了些水果，我帶點兒過來給你嘗嘗。順道送你回去。」
他說著就要下車來打開車門，周合趕緊的說不用，上了車。
老曹的朋友送來的，是晚熟的桃子和李子。上頭還有新鮮的葉子，是剛剛摘下來的。他在前頭開著車，從後視鏡里看著周合，笑眯眯的說道：「那李子可甜可脆了，周小姐你試試看。放心的吃，都是沒打過農藥的。我上次過去從樹上摘下來用隨便擦擦直接就可以吃了。」
周合應了一聲好，拿了一個李子吃了起來。那晚合歡街的事兒鬧得是挺大的，她吃著李子，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問道：「曹叔，合歡街那邊的事兒都處理好了嗎？」
她是覺得沒有那麼容易處理好的，不然厲竟和程洝也不會在裡邊兒那麼久才出來。
聽到她問這話，老曹臉上的笑容就收了些。說道：「周小姐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什麼事兒。」他稍稍的頓了頓，接著又說道：「這不是什麼大事，比這更大的事兒，程先生都經歷過。」
是了，程洝是從腥風血雨中走過來的。合歡街這點兒事，在他們的眼裡確實算不上什麼事兒。
周合點點頭，找不到話兒說，問道：「那那邊會受到影響嗎？」
老曹是知道她的意思的，沉吟了一下，說道：「多少會受些影響。不過應該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周合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了。
老曹一時也找不到話題，也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問起周合上班是否還習慣。周合就說都挺好的。
待到到了宅子裡，老曹並未多呆，很快便開著車離開。
周合獨自一人晚飯是吃不了多少的，只簡單的做了一菜一湯。才剛剛做完，正要盛飯時，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將手機拿了出來，電話是黎裴遠打來的，她接了起來，叫了一聲小舅舅。
黎裴遠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一樣，開口便問道：「在做什麼？」
周合便回答說準備吃飯了。
黎裴遠嗯了一聲,說道：「我看了天氣預報，這幾天虞城那邊一直都是雨。有沒有感覺哪兒不舒服的？」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
周合就說了都還好。
黎裴遠在電話那邊點點頭，嗯了一聲，說道：「沒有哪兒不舒服就好，我還有事，快吃飯吧。」
他也不囉嗦，說完直接就掛了電話。
他這通電話打得是沒頭沒腦的，周合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手機會兒，才放了下來，繼續開始盛飯。
飯才吃到一半，放在一旁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竟然仍是那號碼，這次仍舊發的是照片，是程洝陪著韓馨吃飯的照片。
周合只看了一眼就沒再看了，刪除後繼續吃起了飯來。
大抵是她沒搭理的緣故，到了晚些時候睡覺時，那陌生的號碼竟然又發了簡訊來，不再是圖片了，而是說道：「周小姐可真是夠沉得住氣的。」
周合併沒有回。誰知道過了不到五分鐘，那邊又發來簡訊，問道：「周小姐現在應該睡覺了吧，就不猜猜程洝和韓小姐在幹什麼？」
語氣里是帶著惡意的。
周合併沒有回，而是直接將電話打了過去。那邊的人大抵是沒想到她會直接打電話，才剛響了一聲直接就掛斷了。她再打過去已是關機了。
她抿了抿唇，看著那手機號碼沒動。她知道去營業廳那邊查是查不了什麼的，略略的思索了一下，便給徐原寧發了簡訊，詢問他能不能幫忙查一下這號碼。說這段時間自己老是接到騷擾的電話。
徐原寧這時候竟然是還沒睡的，很快就應了好。說是明天給她回復，並讓她早點兒睡，不要熬夜。
他應該是還在忙的，周合回了個好，沒有再打擾他。
徐原寧的動作是快的，第二天早上上班沒多久，周合就接到了他的電話。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後，他便說道：「阿合，那號碼是黑戶，查不出任何信息。」稍稍的頓了頓，他又問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他的語氣里是帶了些擔憂的。
周合併不願意讓他擔心，未說收到照片的事兒。只簡單的說了經常給自己打電話就掛了。
徐原寧便讓她不用搭理，直接拉黑。如果再有人用陌生的號碼一直不停的給她打電話，就讓她告訴他。
周合應了好，向他道了謝。
她的性格徐原寧是知道的，仍是擔心的，叮囑讓她有什麼事兒一定要告訴他。這才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