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這次是最後一次
紀湘君不知道敬彥怎麼回事兒,都已經被打成這樣了,還非得問她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他臉上的傷口真的很嚴重,腫得特別厲害,整個人都走相了。
「你跟誰打架了?」紀湘君盯著他質問。
「能有誰,」敬彥抬起手來拍了拍她的臉蛋兒,笑得一臉無所謂,「不就是想替你出頭做主的人麼,拿著一本假結婚證,還真把自己當成你男人了。」
敬彥這麼一說,紀湘君就知道是誰打的了。
其實她不怪傅安承,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她從一開始就不該想著利用傅安承,其實他也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
她心裡很清楚,敬彥也不是那種會心甘情願吃啞巴虧的人,說不定傅安承傷得比他還嚴重。
「他去找你了?」紀湘君追問他,「你也沒少打他吧?」
「怎麼,你心疼他?」紀湘君這麼一問,敬彥的臉色黑得更厲害了,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放心,我沒還手。」
說完之後,他又呵呵笑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問題,紀湘君竟然從他這個笑容里讀出了幾分落寞。
當她再想仔細觀察的時候,已經看不出一點兒痕跡了。
見紀湘君不說話,敬彥嘆了口氣,然後朝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紀湘君當時就愣住了,她完全沒理解敬彥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向她說對不起。
直到他做出解釋:「昨天晚上,不是有心要打你的,是我沒有控制好自己。」
說到這裡,敬彥摸上她的臉,輕聲問她:「疼不疼?」
「其實不疼,習慣了。」紀湘君故作輕鬆地笑著,半是調侃地說:「以前又不是沒打過。」
「以後不會了,你放心。」敬彥難得這麼有耐心,竟然開始對紀湘君做起了保證。
紀湘君聽得有些呆滯,半天都沒有說話,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喜歡溫柔,大概是每個女人逃不開的天性。
敬彥脾氣不好,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很少有如此耐心的時候。
紀湘君本就對他有感情,他今天表現得這麼溫柔,她都沒有力氣和他吵架了。
……
「我去找找醫藥箱,你臉上的傷口得上藥。」
紀湘君一邊說一邊從沙發上站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了臥室。
敬彥看著紀湘君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實,她還是關心他的吧?
周沉昇說得對,他應該試著對她溫柔一些,畢竟女人都很吃這一套。
這樣把她困在身邊,似乎也不是長久之計。
紀湘君翻箱倒櫃找了很長時間。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小型醫藥箱,不得不說,敬彥準備還是挺的充分的,藥箱雖然不大,但是常用的藥基本都有。
紀湘君拎著藥箱回到客廳,很自然地在敬彥身邊的坐下來。
紀湘君打開醫藥箱,從裡頭拿出酒精棉和雲南白藥噴霧。
要上藥,最先肯定得消毒,雖然敬彥臉上沒什麼外傷,但是為了放心,紀湘君還是用酒精棉擦了擦皮膚表層。
其實她的力道已經放得很緩慢了,但是仍然能聽到敬彥倒吸涼氣的聲音。
聽到他的聲音以後,紀湘君下意識地放緩了力道。
「現在還疼麼?」她問他。
「沒事兒,你弄吧。」敬彥對她說,「我能忍。」
紀湘君「哦」了一聲,然後繼續用酒精棉擦他臉上的淤青。
擦完之後,又拿起那瓶噴霧在他臉上噴了幾下。
紀湘君的動作很熟練,不出十分鐘就幫他將藥上好了。
她正要拿著醫藥箱回臥室,敬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掌。
紀湘君下意識地停頓下來,回過頭看著他。
這個動作既陌生又熟悉。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她最喜歡他用這種方式牽她的手,他的指尖很涼,而她的手掌幾乎時時刻刻都是熱的。
她曾經說過,和他拉手很舒服。
後來分開再重逢,他們之間每次見面都是劍拔弩張,根本沒有好好說話的機會,牽手這種甜蜜的動作,自然也不會再有。
現在他突然扣住她的手掌,過往的回憶如潮水一樣上涌,那一瞬間,紀湘君竟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冒出「千帆過盡,我身邊依然是你」這種念頭。
……
「紀湘君,真的不能再跟我試一試麼。」
最後,是敬彥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回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眼睛,神態認真。
「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不管是我爸還是你媽,都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
「紀湘君,再信我一次,這次我不會讓你失望了。」
敬彥從來就不是一個擅長承諾和甜言蜜語的人,他驕傲習慣了,根本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放低自己的姿態;
認識他這麼多年,紀湘君也習慣了他頤指氣使的模樣,他這個人就是如此,即使是關心誰的時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今天應該是她第一次見他將自己的姿態放得這麼低,說沒有動容是假的。
但是。經歷了這麼多,這幾句話還不足以讓紀湘君拋開理智、毫無保留地答應他。
她心裡清楚,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一定會阻礙重重,單單是世俗的眼光,就足夠將她壓得無處遁形。
她已經過了為了愛情瘋狂的年紀,三十多歲的女人,也早就沒有為了所愛之人與世界為敵的勇氣。
「……你讓我好好想一想吧。」
她承認,她有被敬彥的話感動到,但是感動過後,她依然沒有辦法在當下做出決定。
人年紀大了,就沒有了年輕時的孤勇,做事兒也開始瞻前顧後起來。
「知道麼,喬芷安又懷孕了。」敬彥低頭看著她的手,「周沉昇高興得都快上天了,一個勁兒地跟我顯擺。」
「我本來不喜歡孩子,但是如果是你的生的,我會要,也會疼愛他。」
許是因為憋了太久,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收不住了。
他難得有這樣有勇氣的時候,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能落下。
自打知道喬芷安懷了二胎以後,敬彥就越來越想要個孩子。
他以前很討厭孩子,覺得孩子煩人且累贅,但是看著周沉昇一家三口膩歪溫馨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孤家寡人一個,特別孤單。
他也快四十歲了,卻還沒有享受過組建家庭的溫暖,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他認真想了很久,或許要一個孩子,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這輩子認定了紀湘君,孩子自然也要由她來生。
「身體有問題,可以找醫生,現代醫療技術發達,沒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的。」
見紀湘君不說話,敬彥繼續補充道:「只要你願意,我們一定能生,所有的阻礙我都會一一解決。」
多麼偉大的承諾,如果時光再倒退十年,她聽到這種話一定開心又興奮,然後會毫不猶豫地替他生孩子。
可是現在,她的浪漫之心早就被時光消磨殆盡,承諾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吸引力。
成年人的世界裡,所有的事情,都要權衡利弊。
紀湘君沉默良久,依然沒有辦法在當下給出他答案。
她做了個深呼吸,趁著這個時候開始和敬彥進行談判。
「如果你剛剛說的話是真心的,那你至少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說。」敬彥想都沒想就接了她的話。
「至少不要關著我,把手機還給我,我有我自己的社交圈子,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你不要干涉。」
紀湘君對他說,「我答應你,晚上還會回來這邊。」
「……好,我答應你。」
她說晚上還會回來這邊,他若是再拒絕,只會讓她更加不滿。
不過,這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晚上十點之前必須回來。」敬彥想了想,又加了一條要求。
「我知道了。」
其實能得到這樣的讓步,紀湘君已經很滿意了。
何況,晚上十點之前回家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兒,答應下來也沒什麼影響。
「我給你時間,但是這件事情,你要給我答案。」敬彥提醒她,「我要的答案是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敬彥,你別逼我。」紀湘君看著他,「給我足夠的時間想清楚。想清楚以後我會第一時間給你答案的。」
敬彥看著她,沒說話。
「你先把我手機給我。」紀湘君朝敬彥伸出手,「我已經失聯這麼多天了,我怕我媽找我找不到。」
依照蔣婧的性格,回家之後肯定會給她打電話的,好幾天都聯繫不上她,她估計已經給傅安承打過電話了。
紀湘君對傅安承還是挺放心的,她知道傅安承會幫著她圓謊。
紀湘君在這種時候提出歸還手機的要求,敬彥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他走到書房,從保險柜里拿出她的手機,將手機還給她。
幾天沒有充電,手機低電量,已經開不了機了。
紀湘君回到臥室,插了充電器充了一會兒電,手機總算開機了。
剛一開機,就看到了幾十通未接來電。
基本上都是蔣婧和傅安承打來的。
紀湘君原本想第一時間給蔣婧回電話,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給傅安承打電話串串詞兒,免得暴露。
想到這裡,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突然覺得自己活得特別累。
那句話果然沒錯,撒一個謊,需要一百個謊來圓。
傅安承接電話接得很快,電話剛剛接通,紀湘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傅安承繼而連三的問題打斷了。
「你在哪裡?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要不要我過去接你?」
他一連著問了三個問題,紀湘君都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
「我挺好的,有件事兒要問你。」紀湘君開門見山,「我媽這兩天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打了,說聯繫不上你。」傅安承如實回答她,「我跟她說了,你最近在山裡參加公益活動,山里信號不好,還跟她說你用座機跟我報過平安了。」
對紀湘君,傅安承從來都沒有任何隱瞞。
聽傅安承這麼說,紀湘君有些感動,她很認真地沖他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呢?不打算告訴我你最近怎麼樣?」傅安承問她,「那人渣是不是把你關起來了?」
「……」紀湘君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傅安承明白她的意思,他罵了一句,隨後又說:「今天我就應該打死他,他死一萬遍都不夠老子解氣的。」
聽傅安承提起這個事情,紀湘君又想起了敬彥臉上的傷口。
她吸了吸鼻子,然後對傅安承說:「傅安承,以後你別再去找敬彥了。這是我跟他的事情,你不用為我操心了。」
「你這是利用完我了,然後就把我一腳踹開了?」傅安承輕笑一聲,「紀湘君,你真夠沒良心的。」
「我知道我沒良心,但是傅安承,我早就說過了,咱倆根本不可能。」
紀湘君說得很坦誠,「我承認,我請你幫忙演戲這個行為特別不合適,甚至很婊。所以,以後你別管我的事兒了,行麼?」
「你還是喜歡他。」傅安承自嘲地笑笑,「我為你做這麼多,你還是喜歡那個人渣。」
「對,我犯賤,所以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紀湘君抿抿嘴唇,「你跟你未婚妻好好在一起吧。」
聽到「未婚妻」三個字,傅安承的語氣瞬間就變得警惕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問她。
「好早以前就知道了。」紀湘君回憶了一下,「不重要了,真的,我只是想告訴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也別因為我錯過一個喜歡你的人。」
「傅安承,就這樣吧,如果你覺得我們還能當朋友,我很樂意。如果你不想搭理我,我肯定也不會再煩你了。」
紀湘君一次性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完,也沒有給傅安承任何說話的時間,直接就將電話掛斷了。
……
掛上電話之後,她又給蔣婧回了一通電話,然後按照剛剛跟傅安承串好的詞兒跟蔣婧解釋了一下關機的原因。
蔣婧聽完之後倒是也沒懷疑,只是囑咐她注意身體,工作別太拼,還告訴她一定得抽出時間好好經營自己的婚姻。
紀湘君聽著,應了幾句,也沒多說什麼。
臨睡的時候,紀湘君在微信上找喬芷安聊天兒,問了她懷孕的事情。
**
喬芷安這會兒已經睡了,周沉昇躺在她身邊看著她,聽到她手機的震動聲以後,順便幫她查看了消息。
紀湘君:聽說你懷孕了?這麼大消息竟然不告訴我,說,周沉昇是不是高興得快上天了?
看著紀湘君發來的消息,周沉昇被逗笑了。
他動了動手指,回復她:敬彥把手機還給你了?
紀湘君:你別轉移話題。問你話呢!
周沉昇:她睡了,我直接回答你吧,是的,高興得上天入地了。
紀湘君:……噢,那你記得告訴她,明天早上我去找她逛街。
周沉昇:看來敬彥是真把你放出來了,都能逛街了。
紀湘君:[微笑],你們倆不是穿一條褲子麼,他做什麼你會不知道?
周沉昇:我還真不知道,趕明兒問問他。
紀湘君:再見。我睡了。
周沉昇都能想像到紀湘君臉色有多難看,他笑了笑,將手機放到了一邊。
……
喬芷安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周沉昇突然對她說:「紀湘君說她今天要來找你逛街,讓我轉告你。」
喬芷安聽得愣了愣,然後問他:「你怎麼聯繫上她的?」
「她昨天晚上給你發微信了,我看到,就跟她聊了幾句。」周沉昇解釋說,「聊天記錄還在。你不放心的話可以看一看。」
經他這麼一提醒,喬芷安趕忙拿起手機翻起了聊天記錄,確定他沒有撒謊以後,她才放下心來。
看喬芷安緊張兮兮的樣子,周沉昇笑著調侃她:「倒是越來越小氣了。」
「以後不要隨便碰我手機。」喬芷安淡淡地警告他,「你這是不尊重我的隱私。」
「好,知道了。」
周沉昇本來想說,夫妻之間有什麼隱私,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畢竟她現在是孕婦,醫生也說了,要讓她保持愉悅的心情。
所以,這段時間,他還是稍微讓著她一些吧。
吃完飯以後,喬芷安接到了紀湘君的電話,約好時間和地點以後,喬芷安就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
周沉昇不放心她一個人開車走,所以特意去送了她一趟。
……
喬芷安下車的時候,紀湘君已經在等了,看著她從周沉昇的車上走下來,紀湘君忍不住笑著調侃她:「嘖,他可真是把你當成一級保護動物了啊,出門逛個街都得親自護送。」
「我也覺得,有點兒太誇張了。」喬芷安笑著說,「不過他也是擔心孩子。」
提到孩子,紀湘君低頭看了一眼喬芷安的肚子,感嘆道:「你倆行動可真夠快的。」
「嗯……其實我也沒想到。」喬芷安說,「本來醫生說我不好懷,我壓力還挺大的。」
「對了,我聽周沉昇說,你和傅安承結婚了……」
喬芷安這幾天一直惦記著這個事兒,「真的假的啊?」
「假的,為了騙我媽的。」紀湘君聳聳肩,「昨天晚上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
「其實傅安承也挺好的,我能看出來他是真喜歡你,要不你----」
「得了吧,我要是真能做到那麼瀟灑,早就跟他在一起了,還用拖到今天麼。」
紀湘君也知道喬芷安要說什麼,不等她說完。就率先打斷了她。
喬芷安看著紀湘君通透的樣子,又是一陣嘆息。
「其實人有時候沒必要活得這麼明白,湘湘,你累不累?」
喬芷安一直都挺不贊同紀湘君和敬彥在一起的,尤其是知道他們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之後。
敬彥對紀湘君造成那麼大的傷害,早就失去了跟她在一起的資格。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就別跟我聊這些沉重的話題了。」
紀湘君拉住喬芷安的胳膊,「走吧,逛街去,給我乾女兒買衣服。」
喬芷安被紀湘君的話弄得哭笑不得。「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你們一個個怎麼都覺得是女兒。」
「你都有兒子了,再生個女兒就完美了。」
紀湘君說著,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然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看你這個肚子的形狀有點兒尖,肯定是個女兒。」
喬芷安:「……」
她懷孕還不到一個月,哪裡能看到什麼肚子?
紀湘君一直都特別喜歡給小孩子買衣服,以前她懷曄木的時候,紀湘君也是不停地給曄木買衣服,新生兒套裝買了十幾套。
後來曄木在她身邊跟著她,她也是沒事兒就帶曄木買衣服。
現在她又懷了一個孩子,紀湘君表達愛意的方式還是買衣服。
喬芷安被紀湘君拉到母嬰用品店內,看著她興致勃勃地跳著小孩子穿的衣服,心底突然有些動容。
紀湘君掉過兩個孩子,她是知道的。
雖然她表面上裝得滿不在乎,但是喬芷安能看出來,她內心還是很喜歡孩子的,也很渴望擁有自己的孩子。
「湘湘。」喬芷安喊了她一聲,很認真地對她說:「真這麼喜歡孩子的話,就自己生一個吧。」
紀湘君大概是沒想到喬芷安會突然說這個,表情有些愣怔,不過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她勾勾嘴角,滿不在乎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啥情況,生孩子那不就是白日做夢麼。」
上次紀湘君小產的時候,醫生說她很難再懷孕了,這事兒喬芷安是記得的。
但是,醫生並沒有一竿子打死所有的可能性,就說明她還是有希望的。
連她都可以懷孕,為什麼紀湘君不行?
「你別自暴自棄,其實醫生說的話會比較誇張,你自己注意身體的話,還是可以懷孕的。你看我都懷了,你肯定也可以。」
喬芷安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你得對自己有信心。」
「我對自己有信心沒用啊。」
紀湘君吁了一口氣,回過頭,笑著問她:「你讓我跟誰生孩子去?我特麼連個男朋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