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關心
公社裡的人剛剛吃完飯,正紛紛走出食堂,看到兩人肩並肩的模樣,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
在七八十年代對男女關係是十分謹慎敏感的,他們倆年紀相仿,走在一塊兒有一種無比登對的感覺,圍觀群眾很快就腦補起來。
「好好,你和莊連長這是?」
「處對象呢?」
劉好好和莊立軍訂了親的事,在大目生產隊是人盡皆知的,可是公社上知道她定了親的人卻不多,一個個都一臉曖昧地看著他們。
饒是劉好好自詡臉皮厚,被他們這麼用這樣的眼神強勢圍觀,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囁嚅了幾秒才清了清喉嚨,紅著臉說,「我們定親了。」
莊立軍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他一直以為她不願意履行這樁婚約,也恥於和人介紹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他剛才沒敢在未徵得她同意的情況下出聲解釋,卻沒想到她會主動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承認這樁婚約。
「你看著我做什麼?」她抿抿嘴,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麼。」他淡淡一笑,似乎心情十分愉悅。
「走吧,我肚子都餓了。」她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她領著他走進自己簡陋的小房間,指了指靠在桌角那張跛腳椅,「我也不說什麼隨便坐之類的客套話了,這屋子也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坐,你將就坐一下吧,椅子不穩,當心別摔著。」
「這裡陰暗潮濕,不大好住吧。」他打量著這間小黑屋,微微皺眉,「現在是夏天還好,到了冬天,這裡的濕氣太重,很容易得關節炎的。」
南省氣候潮濕,尤其是永樂縣靠海,濕度更是高到不行,夏天是濕熱,冬天是濕冷,北方人很難適應這裡的環境,莊立軍的爺爺莊見明當時在南省工作就落下了一身風濕性關節炎,一直到現在還在折磨著老人家。
「現在是夏天也好不到哪兒去,蛇蟲蚊蟻多得要命,天天都得用艾草熏,等到了冬天,我打算釘個爐子,既能煮飯又能取暖,正好也去去濕氣。」她指了指屋角的鐵皮,這是她從屋外那個廢物堆中翻出來的,琢磨著過段時間請人幫忙釘個爐子,反正現在是夏天天氣熱,她一個人也不耐煩生火做飯,暫時也用不上。
「難怪一股艾草味兒,還挺好聞的,那個鐵皮爐子別等冬天了,待會兒我就把爐子給釘了。」莊立軍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說著。
「你會釘爐子?」她吃驚地看著他,「你以前釘過?」
「沒有,看看別人家的爐子是什麼樣子的,自然就會釘了。」莊立軍篤定地說,「對了,我給帶了點兒小東西。」
他從軍用挎包里叮叮噹噹地掏出十幾個午餐肉罐頭擺在桌上,「拿這個夾饅頭特別好吃。」
他一邊說著一邊開了一個罐頭,拿刀利落地削了一塊肉下來塞在饅頭裡遞給她,「來,嘗嘗。」
「我嘗嘗肉就好了,饅頭你吃吧。」她很堅決地將饅頭推了回去,「我天天都坐在辦公室里,不怎麼動彈,平時吃二兩飯就飽了,你們部隊的訓練量很大吧,這三塊饅頭吃得飽嗎?」
「還好,」他看了看她的碗,覺得這姑娘真是小鳥胃,每餐二兩飯,難怪這麼瘦。
劉好好津津有味地吃著午餐肉,當年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罐頭食品,連碰都不願意碰一下,現在卻覺得這是難得的人間珍饈。
什麼由奢入儉難,狠狠餓一段時間,再不愛吃的東西都能狼吞虎咽入肚。
她的吃相併不難看,畢竟那麼多年的教養在那兒,但是速度卻不慢。
莊立軍看著她認真吃飯的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平時的錢夠不夠花?」
每回見面就問錢夠不夠花,還真有霸道總裁范兒,她眨了眨眼,現在大家都不寬裕,他就算家境再好,也是節衣縮食過日子,還一下子送來這麼多罐頭,如此關照著她的生活,要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現在賺的比在小學當老師的時候要多一些,平時也沒什麼要花錢的地方,足夠我花的了。」她將罐頭朝他推了推,「你在軍隊裡比我辛苦多了,這些午餐肉還是帶回去自己吃吧。」
這些午餐肉都是特供給部隊的,外頭就算想買都買不到,無論在哪一個年代部隊的伙食都是需要保障的,他給她帶來的這些,肯定也是很不容易才弄到的。
「我們再辛苦,也能夠吃得飽,如果營養不良還打什麼仗?放心吧,這些罐頭是多出來的,我們都有可以購買的份額,我還沒成家,買了之後也沒處送,不如就給你。」幸好屋子裡的光線不強,看不出他已經微微臉紅了。
「我……」她還想說些什麼,他卻很快打斷了她。
「你平時就只打這麼一樣青菜,成天這樣青菜白飯,對身體不好。」他指著她的飯盒,如果不是他臨時過來,她肯定是捨不得打什麼番茄炒蛋和肉片湯這樣的菜,食堂之前給她留的菜也就只有一份青菜而已。
「莊立軍同志,我發現你的觀察力很敏銳啊,不愧是偵察連連長。」
「劉好好同志,我發現你顧左右而言他的能力也很強啊。」莊立軍好笑地看著她,「你成天這樣吃真的不行,是不是想要攢錢給你弟弟妹妹讀書,所以剋扣自己的生活費?」
劉好好無奈地笑,「你這麼說,我該怎麼接?這天都沒法聊了。」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在京城軍區大院裡長大,見過的女孩子其實挺多的,潑辣的,害羞的,高傲的,男孩子氣的……他以為世上的女孩子就是那樣的了,卻沒有想到還會有像她這樣直接而有趣的女孩子。
和她閒聊特別舒服,哪怕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關痛癢的閒話,也覺得有種溫馨的氣氛縈繞在周圍,甚至是不說話的時候,也覺得很自在,絲毫沒有冷場尷尬的感覺。
如沐春風。
他突然想起這個詞,當劉好好願意收起她那一身刺的時候,和她相處就是會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