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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瓷就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臉上笑意反而更深了一些“既然季導做不到,那我也就不強求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兩張沙發之間,澄淨的嗓音緩緩道:“歐導,各位前輩,並非是我不識抬舉,甚至我也知道我眼下的這個舉動是很幼稚的,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和一個曾經差點毀了我一切的人握手言和,畢竟除了我自己之外,並沒有人為我的那段經歷買單,所以我實在無法接受前輩們的邀請,但我保證,無論在哪裡,我都會用自己的方式為影視業做貢獻,感謝前輩們抬愛,就當是我拎不清吧。”
蘇靜瓷說完之後,緩緩俯身,鞠躬75度。
他姿態已經放得如此之低,就算是再苛刻的人也不能說什麼,歐森的嘴唇抖了抖“這,這……”
他之前其實一直想讓孟曉春牽線拉蘇靜瓷進來,還請他一起出席今天的會議,但是對方卻果斷拒絕,還和他說他這樣盲目地把蘇靜瓷和季仲拉到一起,絕對會出問題,蘇靜瓷並非是看上去那麼好說話的人,沒想到他的話竟然真的應驗,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蘇靜瓷離去。
就在這時,季仲卻忽然起身,叫了一聲“等等。”
然後向歐森道:“我去和他說兩句話。”便跟著蘇靜瓷一起走了出去。
蘇靜瓷被季仲攔在走廊上,臉上已經有了幾分不耐“季導還有什麼要說的?”
季仲上下打量著他,終於沉著臉出聲“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付出了代價嗎?你知不知道季琛從那之後就再也拍出一部好的作品,他整個人的精氣神就和被抽乾了一樣,這對我這個父親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你既然已經東山再起,又何必對那點過去咬著不放?作為一個演員,我還是很欣賞你的,也不想給自己添一個敵人,所以你,適可而止,不要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了。”
蘇靜瓷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看什麼奇怪的生物一樣看著他“所以季導是要把你兒子的無能推到我的身上,然後聲稱和我這個受害者扯平了?”他淡淡搖頭“您還真是和從前一樣,以為所有人都應該為了你們季家的榮耀和名聲讓路,所有人都應該心甘情願地做你為了保全家族和兒子的犧牲者?為此甚至不惜一切手段?”
當年他和季琛的照片被爆出來後,季仲不僅在媒體前暗示他是一個為了資源出賣自己的齷齪之人,還動用自己的一切資源操控輿論導嚮往蘇靜瓷身上潑髒水,而蘇靜瓷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簽約的公司竟然有季家龐大的隱形股份,這也是為什麼他的公司選擇棄他不管,又切斷了當時做他經紀人的高逢義的一切人脈,讓他變成了一個完全弱勢的啞巴。
不僅如此,他當時的公司還在季仲的授意下壓著他的合同不放,讓他想要解約都沒辦法,決意把他雪藏,蘇靜瓷當時的精神狀態已經完全崩潰,勉強支撐訴訟卻由於對方強大的律師團最終敗訴,他的合同一直到回國後方才因為到期而解除,否則他連孟曉春的電影都沒辦法接。
如今他好不容易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拼湊完全,像個人樣的回到娛樂圈,好不容易再次憑藉實力獲得認可,季仲竟然可以站在他面前,輕飄飄地對他說要他適可而止?
蘇靜瓷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人,臉上已經連一點偽裝的對前輩的尊重都沒有:“您就沒想過,其實你兒子現在這個樣子,是他咎由自取,也是你咎由自取嗎?一個獨斷專行自以為是的父親,又能教出什麼樣的兒子?想要我適可而止,也要你確實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才行。”
他皺起眉,自我檢討一般“不過這也怪我,我當年確實瞎了眼。”
“你!”季仲臉上的怒氣已經掩飾不住,狠聲道:“我以為你經歷了一些事,總該不會和當年一樣傲氣得不合時宜,沒想到你還是如此,你以為你這樣是有骨氣?你拒絕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資源和人脈,你這是愚蠢!”
蘇靜瓷把眼睛從他身上移開,整理了一下袖口:“人要是不能憑本事掙出些傲氣的資本,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他抬起頭,露出一個笑來:“而且我什麼都不圖,就圖心裡舒服而已。”
說完後退一步,禮貌告別:“我走了,季導留步。”
他收斂鋒芒太久,自己都忘了任意妄為是多麼爽的事情,不時還覺得聞錚言衝動,然而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偶爾衝動一點也沒什麼不好,看來聞錚言平時過的還真挺爽的。
蘇靜瓷下樓上車,忽然覺得有些胃疼,伸手揉了兩下,他早上沒吃什麼東西,剛還和季仲針鋒相對半天,刺激之下犯了胃病,但不十分嚴重,回家之後剛想到臥室找點藥吃,這個時候手機忽然振動了起來,蘇靜瓷拿過一看,動作便緩緩停滯下來。
這是手機來自備忘錄的提醒,上面寫著:別忘了明天是爸爸的生日。
蘇靜瓷關掉手機,默然坐在床頭半晌,方才胃部淡淡的疼痛逐漸加深,直到仿佛被人攥緊了一般,蘇靜瓷額頭滲出冷汗,臉色蒼白如紙,卻自虐般地不去吃藥,而是把手機握緊在手中,好似要藉此把疼痛轉移一般。
他閉了閉眼睛,在心裡嘲笑自己:你到底還要躲到什麼時候呢?難道這一輩子都做一個沒有家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