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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生起身下地,把袖扣給放到桌上,說:「我不要,你收好。導演不能收演員的,這是一個基本原則。」他再窮也不會去收自己演員一分錢的。
莘野十分無所謂道:「我不會撤回來的。」
「那好吧,」謝蘭生是邏輯天才,「這個東西我收下了,但先放在你那邊兒,等到哪天我想要了再拿回來。這可以吧?」
莘野沒再說什麼了——他又不會上趕著送東西。
謝蘭生是操心的命,看見莘野大手大腳,很擔心他以後被騙,於是苦口婆心地勸說道:「莘野,大影帝,我們知道你很有錢……但,也別總是送人鑽石。」
被老父親似的叨咕,莘野簡直莫名其妙:「我沒送過別人鑽石。」
要不是看你窮瘋了,我怎麼會想送你鑽石?
謝蘭生正盤著腿坐,聽到這兒,發現一個邏輯漏洞,立即反駁,道:「不可能,你剛剛還送給我了。」雖然他說放莘野那,可理論上是他的了。
莘野頷首:「對,可以算。那就只有你。」
「只有我?」聽到這個特殊答案謝蘭生還挺意外的,他想了想,想到什麼,突然間就笑了,說:「以後還有媳婦兒呢。你千萬別跟媳婦說還送過一顆給謝蘭生——我倆非打起來不可。」
第8章 《生根》(六)
場地搞定,《生根》劇組等著開機,資金問題暫不想了。謝蘭生把拍攝計劃又修了修,將需要在「盱眙鄉」拍的場次都併到一起,拍攝計劃精確到天。
而男女主,莘野還有歐陽囡囡,也都開始背台詞了。
歐陽囡囡沒上過學,不大識字,謝蘭生便一句句教,十分耐心。歐陽囡囡死記硬背,還在旁邊畫畫兒,看到「橫」字就畫一道橫線,看到「豎」字就畫一道豎線,用以輔助,這樣一來,她每回看到幾個標誌便能想起整句內容。
因為聰明,通過這樣的方法她可以背出「彩鳳」的詞,可謝蘭生心疼囡囡,便在市里給她買了幾本兒童用的教材,先教對方漢語拼音,再系統地教對方讀書認字,有空就教,從不間斷。歐陽囡囡願意用心,很快會了幾百個字。
謝蘭生對歐陽囡囡說:「囡囡,如果不願再回鄉里,可以繼續當演員的。不過,要是不認字兒,就沒辦法看劇本了,不是每個導演都能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教你念的。」
「嗯。」歐陽囡囡今年22歲,眼睛大大,皮膚白皙,「謝導,我會好好學的。」
謝蘭生就擼擼她頭:「乖。」
「謝導,」歐陽囡囡說,「您帶我出來演戲,還教我讀書寫字,您是我的大恩人了。」
謝蘭生有一些彆扭:「別這樣講,應該的。」
「是真的。」歐陽囡囡道。她在18歲和20歲時曾分別要結婚嫁人,然而兩個男人都去世了,一個發病,一個墜河,於是她就變成「克夫」,在老家被避若蛇蠍。是謝蘭生給她勾畫了另外的一個未來,讓她覺得,雖然她的翅膀柔弱,卻也能飛到海那邊兒去。
謝蘭生沒想到的是還有個人也需要教,也不認字。
莘野。
不過,與歐陽囡囡不同的是莘野具備初三水平。基本字詞沒有問題,可以閱讀劇本的99%,只對個別生僻的字不認識或不理解。莘野聽、說非常不錯,他普通話極為標準,基本沒人可以發現他並不是中國「土著」,然而一到書面用語就差一些,比如罕見成語。他字其實還蠻漂亮,但寫不出太複雜的。他會漢語、德語、西班牙語,但水平都不如英語。
莘野這人背景複雜。他的外公在1937年左右選擇輟學,加入國軍,在xx省曾因負傷獲陸海空一等獎章。1945年參加全國考試被保送到美國陸軍參謀大學,1950年以中國駐日代表團的團員身份再度赴美,拿了一個博士學位,師從著名的哲學家。莘野他媽1948年出生,22歲那年跟中國人生下莘野這個東東。1977年,文x結束後,莘野父親報效祖國可是母親不願離開,兩個人以離婚收場,莘野媽媽自己把他好吃好喝撫養長大,到1983年才再次嫁人,莘野那年是十一誰。因此,由於生母生父有一方是美國國籍另一方是中國國籍,莘野兩個國籍都有,可以18歲再做選擇。不過,誰也沒有想到,莘野在他18歲時竟獨立獨行選了中國,被說「想一出是一出」,然而人家莘野說了,持美國籍進入哈佛不能證明自己牛逼,當中國人考上哈佛才能顯出他的本事,乍聽起來非常扯淡,然而莘野太飄忽了,太神了,他周圍人也並不能十分肯定他是扯淡,畢竟「路太簡單,太easy了,我要提高生存難度」這事對於莘野來說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總而言之,莘野英文比中文溜,還能寫得一手好字。然而因為生母生父都是華人,還很愛國,莘野從小就說中文,聽不出來任何口音,比一般人地道多了。他就讀寫有些費勁,跟剛上初中的差不多。
意識到了這點以後,謝蘭生也「教導」莘野了。
莘野每天用筆圈出他不認識的幾個字,等謝蘭生教完囡囡再回房來教他。不過莘野聰明,「基礎」也好,謝蘭生念一遍之後莘野就能全記住了。
…………
在開拍的前個晚上,謝蘭生到歐陽囡囡的房間去陪她背詞,花了整整兩個小時,讓囡囡把《生根》劇本從頭到尾又過了一遍,才終於是放心了。
回屋後,他又問莘野:「莘野,新增內容都能讀嗎?」昨天晚上他給莘野又增加了幾句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