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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野身上還帶著些似有若無的檀香味兒。謝蘭生周圍幾乎所有男人都有臭味兒,最好的是沒有味兒,第一次認識香的。
為接莘野,謝蘭生還忍痛出血帶著對方「打的士」了。誰都知道,計程車開一公里要一塊左右,太恐怖了,基本是接外賓用的,有時接接外省遊客,普通百姓既打不起車也打不著車。幸好,機場是有車的。
他們兩人鑽進「的士」,謝蘭生對莘野小聲說:「北京出租超級貴呢,不能讓他繞遠路了。我得看著,下車再聊。」
莘野:「……」
司機把車開出機場,透過鏡子隨意看了一眼后座的兩個人,突然緊張,問:「大哥!您是黑社會吧?!」
莘野:「???」摘下墨鏡。
司機又道:「您肯定是黑社會了!」
謝蘭生想:你港片兒看多了吧……
剛想回答他並不是,謝蘭生便聽到莘野懶洋洋地應了一句:「嗯,是。」
謝蘭生:「……?」
司機明顯更興奮了:「大哥!您看我能加入黑幫嗎?您能不能引薦引薦,讓我也加入黑幫?」
莘野手肘搭著窗棱,目光隨意掃向窗外,心不在焉,說:「我看看吧。」
「謝謝大哥!」司機師傅說,「等會兒給您電話號,麻煩大哥幫忙想著!」
「行,知道了。我看看吧。要缺新人就提一句……最好別抱太大希望。」
「是,是,就問問。」
謝蘭生在莘野旁邊已經看得有些呆了,也不知道司機師傅為啥想當黑社會。出租司機是高收入,想當司機絕非易事。只有國營才能進入「出租汽車」這個行當,一輛車有兩個人的培訓名額,十分緊俏,一個司機想學車要單位開證明才可以。
而莘野,憑藉他的影帝演技把司機騙的七葷八素找不著北了。
謝蘭生聽司機問他黑幫如何教訓小弟、如何教訓警察,莘野分別回答「剁手指頭」「墊本書打」,心想莘野也是港片看多了吧……
最後到了落腳賓館,謝蘭生把車費點好,司機師傅卻一把推回,說:「大哥坐車哪能花錢?」
謝蘭生也撕吧不過,把20塊錢扔他身上,帶著莘野拉開車門,跑了。
等進賓館,謝蘭生問:「你幹嘛承認是黑社會?」
莘野覺得莫名其妙,把行李箱立在一邊,道:「不是給你節約成本嗎。看你那個緊張樣兒,能省一毛就省一毛的,25萬塊要算計著花。」誰知最後還是給了。
「你……」坐計程車不想給錢,謝蘭生被大影帝的不要臉給震驚了,然而對方是為他好,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等過兩天再告訴他咱們幫派被人端了,不就完了?」
謝蘭生還挺無語的,覺得莘野滿嘴跑火車沒一句實話,很生硬地轉移話題,說,「莘野,走吧,咱去簋街吃爆肚兒。」
莘野看了看他:「走。」
…………
北京爆肚是水爆的。小店大廚把羊肚兒浸入滾水汆了十來秒,撈出來,端上桌兒,搭配上由芝麻醬、韭菜花、紅腐乳、醬豆腐、蔥、蒜汁、香菜、醬醋、蝦油等等東西調出來的調料,香味四溢。
莘野明顯沒吃過,提著筷子看了半天才終於是送了一小截到自己口中,跟咽毒藥似的,然而僅僅兩三口後他便不怕這東西了。
「莘野,」謝蘭生又猛拍馬屁,「你的名字,是「有莘之野」的意思嗎?」
莘野眼中閃過詫異:「對,難得你知道這個。」
謝蘭生笑:「我平時最喜歡看書。」《孟子》裡面有一句是「伊尹耕於有莘之野」,意為,伊尹是在「有莘」國隱居的,後來莘野就用來指隱居之所了,很恬靜美好,謝蘭生第一回 看到這個名字就有一種被擊中了的感覺。
莘野頷首,覺得對方的確「文藝」。
他們兩人邊吃邊聊。一開始說美國、中國,到了後來,莘野實在有些好奇,問謝蘭生:「我能不能問問、聽聽,你為什麼要做電影,又為什麼獨立出來。」
「嗯……」對於這個問題,謝蘭生想了想,聲調都有一些變了。他把筷子撂在桌子,十指交叉,抬起頭,盯著莘野漆黑清亮的眼睛,用最真誠的語調說:「因為此間可以落淚。」
莘野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感到自己真來對了——謝蘭生跟熊貓似的,是他此生還未見過的矯情。
謝蘭生又夾起爆肚,蘸蘸醬,一口吞了,對莘野說:「快吃吧。等一會兒好好休息。」
莘野一哂:「行。」等一下就回去睡了。
說到「此間可以落淚」,謝蘭生又突然想起上初中時老師曾經要求他們記日記。他的生活平靜無波,卻最喜歡觀察別人,看他們的起伏、榮辱、喜怒、善惡,並且深深為之著迷。於是,為了可以感同身受,他肆意地捏造生活,把他自己作為主角寫進那些故事當中,完成日記,他常一邊寫一邊哭,那讓他的靈魂戰慄。一開始老師全都信了,唏噓感慨,心疼憐愛,後來發現他是胡編亂造,怒不可遏,只覺感情全餵了狗。
…………
主要演員確定下來,服道便被提上日程。
小紅小綠按照手稿從商場買來了衣服,謝蘭生卻覺不行——太新了。
「呃,」小紅小綠手足無措,「不然咱們放哪磨磨?」
謝蘭生搖頭:「小紅小綠,磨出來的破衣爛衫和穿出來的破衣爛衫是完全不一樣的。穿出來的破衣爛衫,領口、袖口、衣擺、腋下,磨損程度都要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