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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兩個人在畢業以後舉辦了場「盛大」婚禮。才寬爸媽把能叫的同學同事全叫去了,他們倆還在致辭中再一次地老生常談:「只要真心想過日子,一切矛盾都能解決……」最後,在親吻的這一環節,才寬用背遮住目光,兩個人把嘴唇收回,十分生硬地碰了碰。最後,婚禮進入流水席,才寬郎英在酒店的洗手間裡偷偷見面,才寬為對方戴上戒指。
這些劇情拍了一周。
…………
這天,劇組移到新的外景。
婚後,一路沉默的小夫妻徒步走著去爸媽家,參加「聚餐」。在那裡,他們會被第一次催生。
因為天氣非常寒冷,一開始就不大順利。
攝影機被凍關機了。
「呃,」於千子說,「謝導,今兒這天太冷了,嚯……要不改成拍內景吧?」
「不行,」謝蘭生說,「北京冬天越來越冷,咱們不能冒這個險。」說罷轉眸,「小紅小綠,會拾柴嗎?在三腳架前生堆火,讓祁大攝在後面拍。我看酒店的服務生天天拎著一個鐵桶,借一個來。」今天天氣涼颼颼的,風卻沒有,適合生火。不過,謝蘭生還挺擔心會突然來風颳走樹枝的,放在桶里比較安全。
小紅小綠說:「不會……」
《圓滿》的現場副導演正好是從鄉里來的,她聞言喊:「我能幫忙!!!」這是一個潑辣女生,叫賈婷,才剛從北廣畢業,也是一個學導演的,想過來攢攢經驗。高三畢業後,因為數學太差勁了她打算考美術院校,而後,在美術高考班裡她認識了一個同學,那個男生要學導演還說賈婷考不上的,於是賈婷一怒之下也說要上廣播學院,反正美術還是導演對她來說全都一樣,最後她還真考上了,對方卻沒考上,這個性子可見一斑。
「等等。」謝蘭生又想了想:「還是燒點熱水來吧,用酒店的暖瓶裝著。再買兩個大熱水袋,到時候用毛巾捂好在攝影機兩邊按著,試試看。」如果有用就好了,這樣總比生火容易。
小紅小綠:「行!」
祁勇把手揣在袖子裡,說:「噝……那咱們就等等他們。」
「不等,」謝蘭生說,「他們回來都哪一年了?他們要先回酒店去,再燒熱水壺、灌熱水袋,太費勁了。」
祁勇懵了:「那現在……?」攝影機都凍關機了!
「……」謝蘭生把攝影機的遮光罩兒給拆下來,接著,他跪坐在地上,拉開自己的羽絨服,一手摟著攝影機,一手掀起毛衣,把攝影機往裡頭塞。
他的毛衣十分寬大,是他媽媽親手織的。
勉勉強強塞了大半,謝蘭生又合上羽絨服,幾根細瘦的手指頭用力攏著兩邊拉鏈。
冰冰涼涼的攝影機貼著肉,讓他差點大叫出來。
「喂!謝導!」祁勇還有於千子等看著蘭生全都驚呆了。
謝蘭生他跪在地上,低頭看地,棕色毛衣被撐起來,有些滑稽,但眾人卻只覺震撼。
「一上午呢,能不耽誤就不耽誤。」謝蘭生還捂著設備,說,「有乾等著的時間,還不如把幾個比較難的場景多拍幾次,或者多給後期剪輯還有配光留點時間,電影永遠還能更好。於千子,你也是個當導演的,記著,不管是趕電影展覽,還是趕電影公映,千萬不要遇到困難就停機了,就歇著了。想要辦法克服克服,不要總是乾等著,能多一天就是一天,能好一點就是一點。拍電影啊,就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如果幹等著,你到最後必定發現你的電影拍不完了。」
於千子:「……啊,我明白。謝謝謝導。」
抱著攝影機捂了會兒,謝蘭生的肚子麻了。他把設備又拿出來,這回真的能開機了。
「嘿,」謝蘭生說,「來,再拍一鏡。」
於千子有一些嚴肅,說:「好。」
這一上午,謝蘭生用他的溫度把攝影機焐熱三次,小紅小綠還有賈婷才終於是趕回來了。他們拎著一紅一藍兩個牡丹的大暖瓶,灌滿兩個帶斜紋的膠皮製的熱水袋,一人選了一個邊站,用熱水袋貼攝影機。
而後,每回水變涼了,他們就捧起暖瓶倒水。
於千子給他們幾個講謝蘭生捨身焐機器,小紅小綠尤其賈婷全都有些被嚇到了。
謝蘭生想:以後都要備熱水袋,不只是為攝影機,還是為膠片。等過幾天,零下15度以後,賽璐珞會因嚴寒與低濕度而帶上靜電,曝光過的膠片則會偷偷摸摸出現光痕,因此,對正在拍的膠片,還有已拍完的膠片,導演都要嚴格保證膠片周圍的溫度,這是蘭生幾年前拍《黑白》時的經驗教訓。
拍電影,就是不停遇到意外,再解決意外。
…………
錄音岑晨一如既往地專注和認真負責。
他帶著耳麥,動不動就大吼一句:「天上有鳥飛過去了!重來!」「兩個道具碰了一下!重來!」謝蘭生沒注意到的岑參都能聽得到。
然而到了某個時間,岑晨表情明顯不對,顯得很猶豫,跟之前的自信果斷完完全全不一樣了。
他皺著眉,抿著唇,緊張兮兮地聽錄音,又用手指按住耳麥。
謝蘭生都覺得不對,停下拍攝,問:「岑晨,怎麼了?」
岑晨沒說話,又從他的聲音背包拿出另外一副耳機,再次監聽。最後,岑晨終於確認了什麼,抬頭,聲音有些絕望地道:「謝導,錄音機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