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還是他最喜歡的水蜜桃味。
他非常清楚自己臨走收拾行李的時候,沒有這顆糖在。
那就只可能是樂晨安在機場的時候偷摸塞過來的。
一想到樂晨安避著他的目光鬼鬼祟祟找機會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像很久沒聽到那個總是陽光燦爛,又略有點聒噪的聲音了。
原本暮寒以為自己想到他會有些憋悶難過,可意外的,並沒有。就像看到這顆糖的那一秒,心頭湧上了一股甜。
原本已經準備撕開包裝的雙手停了下來,又將這顆半透明的桃粉色糖果收回到了衣服口袋裡,將拉鏈拉好。與他相遇相伴的時光仿佛這樣就可以封存在這個小小的口袋裡,每次打開,都飄出一點點甜味。
事情發生後,他想了很久。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樂晨安的錯,他不該這樣草率地下決定。
暮川是工於心計的好手,對他來說,樂晨安就是個乳臭未乾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甚至不需要太認真準備就可以輕鬆撂翻。
暮寒沒經歷過這個,他的生命中還沒有哪個人讓他如此不理智,明知道不是樂晨安的錯,兩人明明都是受害者,可自己偏偏就沒辦法體諒,用了最極端的處理方式。也許這就是愛情的盲目之處,我們在失望中會用最激進的方式傷害親近的人。他這樣為自己開脫。
可樂晨安卻沒有。他甚至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無辜,堅持不懈地拼命敲他的門。
陌生的城市,每天睜開眼都有一句熟悉的早安。手機時不時的震動,打開或許是一隻睡熟的街貓,或許是一小片黃昏里的霞光。像是怕他寂寞,樂晨安自始至終不肯從他的世界裡消失,絲毫沒有被戲耍,被分手的憤怒與頹廢,即使相隔萬里,也樂此不疲地參與著他的生活。
暮寒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份耀眼的真心面前是自卑的。他面對一切人際與感情都冷漠傲慢又固執己見。他不願過度親近一個人,包括自己的家人。可樂晨安,令他頻頻讓步失守,一次一次打破自己畫好的條條框框,幾乎沒了底線。他趁事情還來得及的時候逃跑了,還冠冕堂皇的留下一個被遺棄的受害者的背影。
暮寒看著他欣喜震驚的眼神,心中實在動容,這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永遠這樣清澈又專注,毫不掩飾的迷戀讓暮寒覺得有些心痛:「樂晨安。」
樂晨安眼圈紅了紅,忽然低下頭。
「怎麼了?不舒服?」暮寒立刻拉他站起來,一使勁兒把他推倒在床上,塞進了被子裡蓋好。差點忘了他還在生病。
「沒有,沒不舒服。就是……很久沒聽到你喊我名字了。」樂晨安盯著他的眼睛不肯放,眼眶裡水光閃了閃又立刻消失了。許久不見,他也變得善於隱藏情緒了,只不過在自己面前似乎沒那麼得心應手。
「你先好好睡一覺吧,有什麼話,好了再說。」他俯身在他額頭印了個吻,轉身準備下樓。
還沒來得及走出半步,他手腕就被狠狠拉住,樂晨安一向手勁兒很大握得皮膚一陣痛:「你去哪兒?」
「去樓下。」他輕輕一掙手腕立刻被鬆開。
「陪我睡會吧……我沒有感冒,不會傳染的。」樂晨安往裡挪了挪,在身邊空出一個人的位置。
說得好像他感冒了自己就會避之不及似得。
暮寒躺倒他旁邊,沒有掀開被子:「睡吧。」
「來了這麼久張奕澤他們都在忙結婚的事,我哪兒都沒去。沒多久我就要回去了。」樂晨安一副小心試探,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惹他不快的樣子讓他實在於心不忍。
「你想說什麼可以直接說,不用這樣。」
「我有想去的地方,你跟我去好麼?」
暮寒側頭看著他,他規規矩矩的平躺在被窩裡,眼睛緊緊閉著。
「好。」
就這麼,答應了?
樂晨安猛地睜開眼睛:「你,怎麼一點好奇心也沒有,不問問我去哪兒?」他說話總是很多留白,讓人忍不住遐想,往好的,亦或是壞的方向。
暮寒笑笑:「你還能賣了我不成。」
「就算要賣,我也把自己打包進去,買一送一。」樂晨安大著膽子轉過身,將手臂虛虛搭在暮寒身上,不敢落實。
暮寒笑了笑:「你這樣能堅持多久?」
「其實挺久的……我們幾公斤的器材有時候一端就是好幾個小時,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用三腳架的。」樂晨安的手臂明顯比剛畢業的時候粗了一圈,已經有了好看的線條弧度,再不是白淨乾瘦一臉孩子氣的模樣:「賽季結束了,你接下來什麼安排?」
「去公司。」近在咫尺,兩人說話都不需要用勁兒,輕聲細語得沒多久,樂晨安就被睏倦打敗,沉沉睡去。
「嘖,不是說能堅持很久麼。」暮寒將橫在腹部的胳膊往上挪了幾公分,放到肋骨處,閉上了眼睛。
床頭柜上的手機震動了好久,從桌子上啪的掉到地板上。樂晨安被驚醒,發現暮寒正從床上坐起來。天已經黑透,幽暗的室內只有手機屏刺眼的亮著。那人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接了起來。
暮寒基本上全程嚴肅,並沒說幾句話,只是簡短的回覆到好的,謝謝之類的短語。模糊不清的英文從聽筒里傳出來,樂晨安實在聽不出是什麼內容,乾脆放棄,圈住了旁邊人的腰,安撫似得摸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