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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不追的回不好說,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就直接放棄吧。
這半年來,樂晨安每天不管多忙多累,都會給暮寒留幾條言,都是不咸不淡的招呼,或者隨手拍的照片。暮寒一直沒有回音,他基本不發朋友圈,一年一條的頻率,標準的常年失蹤人口,也不確定究竟收到了沒有。
極限運動在國外似乎非常受歡迎,而X-GAME又是其中最受矚目的盛會。樂晨安特意提前一個月預定賽場附近的賓館,卻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比賽的火爆程度,幾乎所有房間都已預訂出去,只剩下價格不菲的行政套房和總統套房。無奈之下,他只得定了一間老舊的民宿。
今年的坡面障礙賽安排在晚上,場地被照的燈火通明。媒體區沒有固定位置,樂晨安奮力擠到圍欄邊,找好角度支起三腳架,根據場地燈光提前調整各項參數。
極限運動在國內冷門小眾,體育台不轉播,也沒有記者團隊。樂晨安來之前,被季星回在體育台工作的學妹拜託,提供一份現場採訪和視頻的一手資料。頂尖的滑雪運動員中,國人面孔有限,其實他們就是瞄準了暮寒。既然對方主動提出報銷差旅費,樂晨安自然是卻之不恭。
近幾個月,他一直在媒體吝嗇的文字報導里得到暮寒的消息,連照片都是用爛的那幾張,更別提什麼清晰視頻什麼的,樂晨安已經好久沒看到那個人滑雪的樣子了。半年來,他走了許多地方,拍了許多人。他們中不乏跟暮寒一般作為行業中的佼佼者,在各自不同的領域裡不停地探索挑戰。可他再也沒遇到一雙那麼亮的眼睛,像只為他一個人閃爍的一顆星。
勇敢者聚集的盛會,即使他們從頭到腳都被滑雪服包的嚴嚴實實,樂晨安也還是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雪鴞這次贊助了所有打進決賽的運動員全套裝備,大部分運動員穿著他們還未上線的新系列,高飽和度的色彩與素白的場地形成鮮明對比。
唯獨暮寒。
黑白相間的雪服配黑色雪褲雪靴,白色線帽紅色頭盔。在其他人色彩明麗的襯托下顯得尤為樸素。
這身行頭樂晨安並不陌生,那張幫他拿到國家地理最佳旅行攝影獎的作品裡,暮寒穿的就是這套裝備。唯一不一樣的是為了適應夜場而換的全透明雪鏡。
樂晨安趁他還在準備區,將鏡頭對準了雪坡頂端。
那人眼神如常,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淡定中帶著一絲銳利之氣,在雪地里無數探照燈群中也毫不遜色地閃亮著,他正認真冷靜地掃過每一處障礙,計算轉彎角度,確認起跳點。3個障礙區,4個跳台,不到一分鐘的比賽過程,沒有第二次機會。
比賽不分大小,那個人把每一次雪地飛行都當做最後一次去享受。
樂晨安通過長焦鏡頭久久注視著他,直到那人的目光忽然離開賽道,毫無徵兆地望向了媒體區。
人頭涌動隱藏在長槍短炮的鏡頭後,暮寒似乎立即定位到了他,世界像是一瞬間就寂靜下來,只留下了一陣狂亂心悸,樂晨安按在快門上的手指抑制不住地用力一扣,咔嚓一聲定格到了這個久違的注視。
他不確定這究竟是巧合,亦或是兩人真的有感應,就像他也可以一眼從人群中輕易定位到對方那樣,暮寒看了很久,直到比賽即將正式開始的廣播響起才轉身回到等待區。
樂晨安緊張得厲害,他不住地活動著僵硬的手部關節,想要停止細不可查的顫抖。
從剛剛他被那雙眼睛盯上的一刻起,那種作為獵物的恐懼興奮又捲土重來,回到了了他的身體中。他幾乎要按捺不住瘋狂的心跳,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意外的對視,他暗暗擔心暮寒的狀態,對於運動員,上場前保持平穩的心態至關重要,自己在場邊尚控制不住思緒繁亂,那他呢……會不會影響發揮……
正低頭髮呆,第一位參賽選手咻的一聲從面前不遠處掠過,留下一陣冷風。
樂晨安連忙開始錄影。為了不錯過精彩瞬間,他地上支著的三腳架上固定著工作室的5D4,胸前掛著自己的萊卡。看到暮寒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他立刻舉起了胸前的相機。
穩定上杆,順滑通過,輕盈落地,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他比之前的幾位選手更加豐富多變的難度動作組合。樂晨安所擔心的影響狀態完全多餘,暮寒在賽場上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分心,就算追在後面的是洪水猛獸他依然可以從容不迫地成為賽場的焦點中心。
樂晨安所在的位置正對著第一個跳台,暮寒破天荒的第一跳便選擇了難度係數非常高的斜軸旋轉720,起跳乾淨準確,空中姿態輕巧優美,旋轉過程中他幾乎完全面對著媒體區,完美落地的瞬間,樂晨安同時按下快門。
一隻手平穩操縱支架角度,另一隻手單手拍照,樂晨安一番手忙腳亂後,總算是把暮寒的每一個高點的空中姿態都抓拍清楚。別人是在起跳,而他,像是在起飛。
他回放了一遍剛拍完的一系列動作,忽然發覺第一跳落地的瞬間,暮寒的眼神穿過全透明的雪鏡,竟是正對著自己的鏡頭,目光如電。
接下來的賽程,他雖然強迫自己認真記錄到最後,卻始終心不在焉。
今天的比賽是暮寒這個賽季的收官戰,他原本的計劃是等一切塵埃落定,等暮寒順利拿到冠軍後,再親自登門見他。結果偏偏在這樣聚集了上萬人的嘈雜環境裡,計劃猝不及防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