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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泉拿出剩下的粥,給身邊的人分完,拆開包裝,用勺輕輕攪動著。
百合和蓮子的清香撲鼻,心中忽然釋然。
能讓這兩個人改變的,除了他們彼此,她還真想不出來會有誰了。
*
紀成釗從病房裡出來,對上燭茗走神的視線,停住腳步。
「你盧叔找你。我先回家一趟。」
紀成釗一向沉著,就是這樣心力交瘁的時候也依然一副得體模樣。
燭茗知道他要回去找梁婉,側身給他讓了路。
「老爺子已經這樣了,之後也無非是燒錢留著他,你專心忙工作,一周或半個月來一次就好。」紀成釗在他身側停下,突然說道。
住院費、床位費、藥品費用……維持最後的生命全靠燒錢。
燒錢,紀家總是燒得起。
可人要是熬壞了,連老爺子都不能忍。
燭茗動了動嘴唇,剛要嘲諷些什麼,忽然瞥見他鬢角叢生的細密白髮。
老爺子查出病後,整個紀氏的重擔都壓在了他身上,他一面陪著老爺子治病,一面要處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連自己一手創立的棣杉影視都不太管了。
「您最該好好休息。」他嗤笑一聲,抬腳走進去。
影視公司衝擊A股IPO難度大,重要程度根本比不上紀氏已經上市的那些公司。
紀成釗站在上市公司股東和管理者,尤其還是有可能繼承紀老爺子股份的位置,壓力可想而知。
這也是燭茗向紀可嘉篤定,他不會輕易和梁婉離婚的原因。
紀成釗代表的不僅僅是他這個人,更是整個紀氏的利益。
且不說和梁家的婚姻狀況會不會影響股市,單是梁婉死活想要離婚,或是想從紀成釗手裡分走一半財產,也得問問紀成釗擁有的一半股權和股東答不答應。
成年人的世界,愛恨都可以放一邊,權力和利益的糾纏較量才是第一位。
他不過是忍了一兩句狗屁倒灶的廢話,忍了一晚上的黑暗和絕望,但從今天開始,只要紀成釗願意,外界的一切都將折磨她後半生不死不休。
看在這件事的份上,他今天就先不懟他了。
紀成釗滿腹狐疑地看著燭茗掩上門的背影,一向對他沒大沒小的孩子忽然乖順,心裡怪彆扭的。
他看向縮在沙發上極力偽裝自己不存在的親兒子:「你回哪兒?你們宿舍還是回家?」
紀可嘉跳下沙發,穿好外套,一改往日的糯軟可愛,冷著一張小臉:「回家。我要去地下收藏室看看。」
*
清輝灑在病床上,照得被角一片白,燭茗走進去,影子恰好遮住了漏進來的月光。
盧叔鬆開握著的老爺子的手,輕緩地放進被窩。
「走到這一步,每見一面都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盧建忠感慨道,「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這樣,恐怕會拒絕用藥,自行咽氣吧。」
殺伐果斷的紀老爺子,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走到這副模樣。
燭茗身形有些不穩,他攥緊被角,啞聲說:「會好的,有我在不會讓他就這麼走的。」
心臟猛地一緊,他閉上眼緩了緩,沒留意到被子裡老爺子微微一動的手指。
「唉,你這是第一次經歷,這些心情我都理解。」盧建忠嘆了口氣。
像他這樣早到送白髮人的年紀,送走父親的痛至今都還在心裡盤桓。何況是和老人家有感情的年輕人?
可這遲早是要走向成熟必然需要邁出的一步。
但看著燭茗深沉的眼神,他竟不忍心將殘忍的話說出口。
「有時候真覺得,你比他的親孫子還親。」
燭茗不可置否:「我是被老爺子帶大的,和紀可嘉不一樣。」
「的確。可老爺子對你也是用心至極,你三歲那年走丟後他氣得勃然大怒,沒等找到你就把成釗罵了一頓,說要讓他把那個保姆辭退,親自帶你。」
人和人真的很神奇,血親有可能為了各種利益反目成仇,無親無故卻有可能生死牽掛。
「愛屋及烏吧。」燭茗輕笑,笑意未達眼底,「他以前說,覺得我母親眉眼像他妹妹年輕的時候。」
聽說那是個性子和本家格格不入的姑娘,遠嫁海外定居,幾十年都沒回來過。
盧建忠詫異:「他和你講過你母親?」
「講過。」燭茗斂眉,「但我只知道她是誰,其他的不想聽,他也就沒說。」
「你進這行也是為了她嗎?」
盧建忠的問題讓他有一瞬的不愉快。
燭茗微微皺眉:「盧叔,我是我,她是她。我的興趣、熱愛和執著,和她從來都沒關係。」
盧建忠啞口無言。他以為燭茗多少會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有些興趣,可沒想到他竟然毫不在意。
原本準備的話也不好說出口。
「不管她是誰,她有怎樣的難言之隱,都是過去式。」
「我始終是一個人,不是嗎?」
*
藺遙回到家,陪毫無精神的烏龍靜坐了一會兒,收拾了一遍客廳,去廚房熬了一鍋奶茶,又切了盤水果。
忙完,燭茗還沒回來。
心裡忽然空落落的。
以往也都是一個人在家慣了,一人一狗,怡然自得。看看劇本,翻翻書,煩了再敲敲鼓,時間總是過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