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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的向姣，是在「西山中學站」上車的，和她一起上車的，還有她的幾個同學。
十二歲的孩子，已經上初中一年級了，不是需要父母每天接送的小學生了，這條回家的地鐵，她也已經坐過很多次了，只是今天可能是周五的原因，車廂里格外的擁擠。
向姣有病。
哮喘。
擁擠的車廂，讓向姣感覺到了不舒服，她捏緊自己的書包帶子，眼睛看向身邊的其他幾名同學，內心有些膽怯。
她書包里就有藥，是哮喘氣霧劑，但是如果現在吸，那所有人都知道她有病了，她不想成為班級的異類，不想面對別人特殊的眼神，於是，她開始往另一節車廂走。
有同學問她去哪裡。
她說這裡太擠了，去別的車廂。
同學沒有跟上她，她如願的去到了別的車廂。
這時候，她的不舒服已經越來越嚴重了，她停在一個沒人的角落，從書包里拿出氣霧劑，正要吸的時候，她的身體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車廂已經很擁擠了，兩個小學生卻在車廂里打鬧。
周圍很多大人都不耐煩，但是那兩個小學生的家長，卻並不拉住兩個孩子，只是口頭警告：「別鬧了，你撞到別人了。」
不輕不重的斥責，並沒有讓熊孩子害怕，他們還嘻嘻哈哈的，沒人看到，向姣手上的哮喘氣霧劑，已經掉了，滾到了某個車座的下面。
向姣臉色當即就白了，她蹲下身，想要撿氣霧劑，可是這時剛好又到站了。
列車一個踉蹌停下，向姣身子一歪，跪在了地上。
這時上車的乘客更加多了，畢竟是晚高峰。
蹲著的向姣被前面的人擠了一下，整個人縮在了更角落。
有人發現了她的不對，擔心的問：「小妹妹，你沒事吧？」
向姣重重的呼吸，但本能的，她仍舊不願意讓人知道她有病，她虛弱的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暈車啊？有沒有人給這小妹妹讓個座啊。」
那年輕人對著附近有座位的乘客問，乘客們不是低頭玩手機，就是閉目睡覺，也不知是真睡還是假睡。
一個小孩，能有什麼大毛病，又不是孕婦，又不是老人，又不是兒童，又不是那種碰撞一下就容易出事的弱勢群體。
這小孩看起來已經半大了，身上穿的都是初中校服了，是在車上，都應該給別人讓座的年紀了。
沒有人讓座，那提議別人讓座的年輕人也不好說什麼了，只道：「你要是實在不舒服，下個站就先下車吧，緩緩，再坐下一輛。」
反正只要不出站，也不會重新收費，太難受的話，下個站下車自己調整是最好的。
向姣沒有動，她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衣領，她已經感覺到呼吸困難了。
年輕人看這小孩也不回答他，只是埋頭蹲在那兒，好像確實只是有點暈車的樣子，他也不再多管閒事，拉著欄杆，繼續回覆信息。
向姣覺得自己眼前越來越花，她越來越喘不上氣。
她大口呼吸，急促喘息，身體抽搐。
這樣的動靜兒，終於再次引起周圍乘客的注意。
有的人害怕，趕緊躲開，有的人遠遠的關心：「小妹妹，你怎麼了？呀，是不是發病啦。」
終於有人看出來向姣像是發了什麼病。
「是不是心臟病啊，你有藥沒有？」
「哎呀，怎麼有病還一個人坐車啊。」
「有沒有水，給她喝點水。」
「小孩，小孩你沒事吧。」
向姣徹底倒下了，閉上眼睛的時候，餘光還能看到車座的角落裡，那瓶白色的氣霧劑，她的手伸向那個方向，但直到眼睛閉上，那氣霧劑也仍舊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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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難過的，就是這個吧，你的孫女死了。」
中年婦女早已停下了摳挖座椅的動作，她憤恨的看著身邊的小女孩，菜籃子裡的蛇聲嘶力竭：「哈！哈！」
「這條蛇，是你內心的投射，你警惕，恐懼，慌張，所以這條蛇，也同樣的敏感，抗拒，生人勿進。」
「我好難過！我好傷心！」中年婦女再次大聲的喊，同時她臉上的皮膚突然開始寸寸崩裂，裂開的暗黃色皮膚下，是一個個巨大的傷口……
她就像是一隻畫皮，外面套了一層還算乾淨的皮，可當皮崩開時，皮的裡面，早已千瘡百孔。
「向姣姐姐為什麼會這麼抗拒被人知道自己有病？抗拒到連生命都不顧的地步呢？有病又怎麼了，如果同學知道我有病，一定會更加照顧我，如果老師知道我有病，一定會更加偏心我，如果路人知道我有病，一定會更加寬容我，甚至在家裡，因為我有病，我的家人也會對我更加仔細小心，我就算成績考得不好，也不會挨打挨罵。」
「明明做個有病的人，可以得到很多優待，為什麼她那麼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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