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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記得在初次聽到這個名字之時,洲渚順口便念出一句詩來:「洛邑人全少,嵩高雪尚殘。滿台誰不故,報我在微官。」
池不故掀起眼帘,安靜地注視著她。
半晌,神色微動,淡淡地道:「隨口便能念出韋應物的冷門詩作,可見你家學淵博,打小便熟讀詩書。」
這會兒,能讀得起書的人家不多,能讓女兒也熟讀詩書的人家更是少之又少。
洲渚知道池不故對她的疑慮從未打消,但她無從解釋,只笑了笑,插科打諢道:「那可不?我好歹也曾是富家千金。」
池不故默然。
這話興許是觸及了她內心深處的隱秘,她微微觸動,對洲渚的臉色比起當初好了幾分。
當然,她對洲渚的改觀不僅是因為這件小事,還因洲渚是個說話算話的人,說幫她幹活還債,便真的在幹活。
洲渚雖然是個富家千金,但干起活來卻沒有怨言,哪怕一開始笨手笨腳不太適應,卻也從不抱怨,只是偶爾會緬懷一下過去那奢靡安逸的美好生活。
哦,還有她未曾放棄過尋找穿越回去的辦法。
自殺這種傻事不屑干,只好三天兩頭就盼著天降流星把她砸回去。
池不故只當她是被砸壞了腦袋。
第3章 阿洲(已修)
洲渚在惡補古代生活常識的時候,已經了解到了她所處的環境。
據池不故所說,如今是一個國號為「周」的朝代,這兒則是嶺南道南康州的漏澤園,位處海康縣城郊的新福鄉。
漏澤園是集殯儀館、公墓職能於一體的官辦福利機構,一般由官府委託寺院的僧人來打理。
池不故自然不是僧人,她是受僱於附近天寧寺的主持,代為打理漏澤園罷了。
漏澤園是叢葬之地,安葬的一般都是無人認領的死屍,及因為家貧買不起墓地的窮苦人家的死者。而作為管理人員,日常工作便是維護漏澤園的設施設備,登記下葬者,還有閒暇時打理一下墓地。
洲渚從穿越至今,都不曾遇上需要收屍的情況,所以她的打工日常除了跟池不故打理墓地之外,就只有挑水了。
——關於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是怎麼忍受得了挑水這等重活的?
這還得從她意外發現自己的力氣竟然比穿越前大了許多說起。
唔……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她猜測,理應是那顆天外隕石帶她穿越時,給了她一些外掛,要不然為何她跟池不故交流時,毫無語言障礙?
還有,科學理論上,她穿越到古代,那就是一個行走的瘟疫源,池不故與她一同生活了數日,只怕早已遭殃,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好好的呢?
沒法用科學解釋的事,她還是少去糾結吧!
洲渚正發著呆,幹完活的池不故提著鋤頭,轉頭看了眼她,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挑完水,記得將自己昨日換下來的衣物洗了。」
洲大小姐雖然已經儘可能地在適應新的生活,但有些習慣卻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比如她每天洗完澡後,都將衣服隨手扔在簍子裡,因為以前都有保姆幫她放到洗衣機里洗乾淨,二十年來日日如此。
池不故自不會幫她洗衣服,所以每天都不厭其煩地提醒她。
「知道了。」洲渚應了聲,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跟著往前踱了幾步,追問:「你每天都要出門,到底去哪兒呀?」
跟池不故相處了幾天,她發現池不故每天都會出門兩個小時,有時候回來會帶些食物、蔬菜等,有時候又兩手空空,甚至每次回來衣服都像在地上滾過幾圈,沾滿了草屑和塵土,根本不像是去買菜的樣子。
她從池不故平常透露的隻言片語中已經知曉了池不故似乎是個孤女,在這兒同樣無親無故,所以她對池不故的去向有些在意。
池不故難道背著她做兼職去了?
亦或是被人欺負了?
雖然以她的身份去打聽池不故的私事有些越界,但池不故現在是唯一能給予她幫助的人,她可不希望哪天等不到池不故回來,想去找人卻無從找起。
池不故腳下一頓,這種私事被不熟的人過問的感覺,讓她打從心底生出抗拒,然而她沒有怪洲渚越界,只是有些不自在。
回頭淡然答道:「這是我的私事,無需你操心。」
洲渚聳聳肩。
行吧,她也別多管閒事了。
池不故走下山坡,離開了墓群,洲渚才猛地想起一事,急忙追過去:「哎,我的早飯怎麼辦?」
她穿來幾天,學會了挑水、洗衣、鋤草,偏偏在生火做飯這方面沒有一點天賦。
她搗騰生火能搗騰半天,池不故說讓她做飯,倆人都得餓死,於是做飯這事就跟她無緣了。
雖然不用她做飯是件好事,可這也說明她要想吃飯就只能等池不故來做。
早幾日池不故出門前,鍋里都熱著一些南康州的特色吃食,她餓了可以自己去找來吃。可是今早她打開鍋看過,裡面空空如也,池不故顯然沒有準備早飯。
池不故又被她的問題給絆住了腳步,回首道:「現在還早,等我回來才是吃早飯的時間。」
最近幾天,她放鍋里熱著的食物都被洲渚吃完了,而且每到中午洲渚都會喊餓,加上晚上那頓,洲渚一天一共要吃三頓!
她既震驚於洲渚的食量,又心疼自己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