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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梨,跟我一個組織的那幫家伙雖然因為身份限制,在執行工作時都有著相當冷酷無情的一面,但私底下相處起來他們其實都還是些不錯的家伙,跟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你不要感覺拘束。」
中原中也那張薄唇中忽而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像是為了尋找一個更合適的借力點,赭發青年此時單獨將一隻手撐在了身後,用胳膊作為支撐,以一種慵懶又散漫的身姿傾斜著坐在那張波浪紋的沙灘巾上。
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愛梨,只是直視著前方的港口Mafia眾人難得正在互相嬉鬧的畫面,另一隻手的指尖要懸不懸地拎著礦泉水的瓶頸,搭在側邊曲起的膝蓋上漫不經心地搖晃著,陽光徑直從瓶身穿透過去,能看見僅剩半瓶的液體在裡邊晃蕩出清涼且好看的光影。
當愛梨朝他望過去的時候,似乎正好捕捉到中原中也眼底不經意流露的那一絲隱約的笑意。
他並沒有對此進行掩飾,所以那雙鈷藍色的眼瞳才顯得格外清澈明亮。
此刻中也先生表現出來的樣子,又跟他平常有著哪裡不一樣。神情中好像多了一點放鬆、安穩、和愜意,多了一點平靜時光帶來的安寧與享受,可以放縱性子陪同信賴的夥伴插科打諢的自由。
這樣放鬆的表情,或許只會待在他內心被認定為是『家人』的那些特定同伴身邊時才會出現。
側頭凝視著一旁以散漫姿態休憩的赭發青年時,某種先前就已經形成的疑問雛形在這一刻更清晰地浮現到了愛梨的心頭。
她好奇地眨眼問道:「中也先生為什麼會想要帶我來參與你們組織的活動呢?」
通常來講即使是一對相戀的愛人,黑手.黨也很少會讓對方牽涉其中的。
他們做得更多的是一種保密主義,會打著為你好的旗號,不擇手段地將愛人隱藏在自己羽翼的庇護之下,用一個謊言去圓另一個更大的謊言、裝作是善意的欺騙、隱瞞自己的身份與行蹤、遮掩所有留下的暴力行徑……生怕任何一絲行差踏錯就會成為被仇家找上愛人尋仇的契機。
卻沒有考慮過愛人每日都生活在不安與忐忑之中,兩人之間先是失去了真誠,然後是失去了陪伴,最後終有一日失去了愛情。
這種絕對的大男子主義愛梨不能說對,但確實是一般人會做出的選擇。
然而她詢問的聲音重新將中原中也拉扯回了現實,他不由有些眼神複雜地看了愛梨一樣,可出於不得不說的理由,使他陷入了一種煩悶的階段。
礦泉水瓶被丟在了沙灘巾上,赭發青年骨節分明的手指略微煩惱般地插進了那頭繚亂的赭發里搗動,最終那張薄唇翕動了兩下,才姍姍來遲吐出了那句真心話。
「……因為你就不是那種會願意安分待在『盒子』里的寶石吧?」
在愛梨怔然的眼神中,他才別彆扭扭地繼續說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夠永遠保護你不受傷害。但你並不是那種願意永遠藏在我身後就足夠的性格吧?你比我想的遠還要更聰慧、堅強,有手腕、有決斷,有執行任務的行動力,也有解決困難的能力,就連我都有那麼一次還被你拯救過。」
如果愛梨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或許中原中也就會把她藏起來了。但如果要把真正的事實擺在面前,中原中也根本就不會去考慮找普通人來談戀愛,他的責任心和擔當都不允許他這麼做。
「——所以,我還挺慶幸自己遇上的是你。」
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眸直直注視著愛梨,反射出一種令人心動的微光。
「跟我們這種混黑的人在一起註定會很辛苦,至少這一刻我不想把你排除在外。我說會好好考慮就一定會這麼做,如果你無法接受跟我一起這樣的生活,還可以趁這個機會提出來,一切都不算太晚。」
「而且……」
說到這裡,中原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曲起食指關節摸了摸鼻子,「如果我表現得比其他人想像中更在乎你的話,也能減少一些不長眼的家伙對你沒必要的騷擾。」
在橫濱不是什麼人都有那個膽子,敢對港口Mafia令人聞風喪膽的重力使他的女人動手的,除非他真的想被重力碾壓至死。
赭發青年說出的話透著一股只有他才能做到的自信,偏生他卻覺得這種炫耀是必須放下尊嚴才能辦到的事物,俊逸而又不羈的一張臉上瀰漫著某種年輕人特有的赧然。
「中也先生。」愛梨冷不丁地說道,「突然好想緊緊地抱住你哦。」
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行動了。突如其來的擁抱使得中原中也整個人都朝後倒去,少女身上的柔軟盡數貼在自己身上,缺少了多餘衣物的阻礙,那股身軀緊密貼合的觸感無比清晰,就像一顆齒輪遇上了最適合他的一顆齒輪,讓他感覺那片觸碰到她的皮膚驟然浮泛出一陣奇異的滾燙。
「好、好了吧——」被抱了個滿懷的中原中也趁更多人看向這邊之前,連忙窘迫地推了推她的胳膊,「來都來了,你不去海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