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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那個教授眼鏡同樣能想到這一點。
「……坂口先生,我們該怎麼辦?」站在斷開的車廂邊緣,身旁的下屬看著默然不語的眼鏡青年,等待著他將要下達的指令。
但最終坂口安吾仍是什麼話都沒能說出口。
因為,只有那位赭發青年才是闖出眼下這場困境最好的突破點——而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餘光看著列車成功逐漸遠去,中原中也終於能專心下來單槍匹馬對付腑海林之子。
「呼……好久沒跟像你這樣的『大傢伙』玩一玩了啊。」
徹底投身入戰場前的那一刻,赭發青年那雙沉靜凝視著前方龐然大物的眼神,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了一種仿若凌遲獵物的強大攻擊性。
「就讓我一次玩個夠吧。」
只是他此刻不小心遺忘了一件事。
腑海林之子是死徒的造物。死徒,即意味活著的死者,死去的生者,不同於亡靈,是一種從根本上扭曲了作為生物的存在方式。
當某次進攻時意外被觸手糾纏住了腳腕,中原中也隨即整個人都被鋪天蓋地淹沒過來的樹枝裹了進去。
墮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眼,他看見的是頭頂黯淡無光的夜空。
第44章
「嘭!嘭!嘭!嘭!」
封閉的樹木繭型空間裡, 接連不斷傳出赭發青年握拳轟擊牆壁的巨大動靜。
可無論他朝四周揮出多少次重得能將敵人腦漿打爆的拳頭、踹出多少次強得能將大樓轟破的飛踢,都絲毫無法改變他被陰了困在這裡的艱難處境。
擊中的部位偶有木屑斷裂飛濺,但空缺很快又被某種神秘力量彌補糅合為原來的模樣。
頭頂遊動的樹枝將縫隙填補得嚴嚴實實, 沒有一絲光亮透得進來。
中原中也看不清周圍存在的任何事物,視覺感官被迫陷入了蒙蔽,只能在暗中仔細聆聽周遭觸手不時襲來的風聲進行躲避,並盲目地朝邊界發起試探性的進攻。
即便如此, 他每一次灌含異能的強力攻擊都如同泥牛入海, 不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怪物本身在『蠶食』他的力量。
哪怕他一拳下去足以擊飛整個小型組織的所有敵人, 它仍能將這份攻擊轉化為源源不斷的魔力囤積下來, 去癒合它受傷的部位。
只要魔力一絲尚存, 它就永遠都是不死的生物。
他唯有像是一隻被蛛絲精密纏裹在繭內的獵物,只待自己徹底虛弱之時, 就會被蜘蛛注入毒液用利齒撕咬吞吃, 淪為這個怪物腹中的養料之一。
單從現實來講,這一環境條件幾乎完全遏制重力異能的發揮。
「嘭!」
就在中原中也的右手緊握成拳,再次高高躍起宛如流星俯衝一般砸擊在黑暗中某個位置的那一刻, 樹木軟塌觸感自發包裹了每個指關節,他的拳頭竟死死卡在樹縫裡不動了。
「……什麼?」
整個手腕以上三寸的部位都深深陷入了樹縫的吞噬之中, 中原中也皺眉試著朝外抽回右臂, 卻發現那面樹牆仿佛感應到抵抗一般將他的手越絞越緊。
幾乎是趁他被控制的同一時刻,周圍閃電般飛纏過來了幾根粗壯的觸手,緊緊捆住了他暴露在外的肢體。
在無人察覺得到的一片漆黑中, 滑膩遊動的巨碩觸手無聲將赭發青年的身軀緊勒不放。
觸手像絞殺獵物的蛇那樣逐漸將粗長軀幹一點一點盤繞內縮, 壓榨著獵物肺部僅存無幾的空氣, 赭發青年馬甲下方的襯衫衣擺被異物勒出了深深的褶痕,隱約可窺見裡邊掀出一抹勁瘦緊緻的腰腹, 腹肌因肋骨被擠壓的緣故而痛苦地浮現出一層薄薄的顫抖。
更可怕的是,樹木內壁竟開始向他靠攏了。
本就不易伸展的狹窄空間進一步收縮,仿佛要徹底壓榨掉裡邊的人僅有的一絲生存希望。
「可、惡……難道、我就要栽在這裡了嗎……」
中原中也從滾動的喉結中艱難擠出了一段嘶啞破碎的聲音,觸手也同時纏緊了他那纖細的脖頸,迫使他張口所能攝取到的氧氣愈發稀薄。
如潮水般湧來的無邊黑暗不斷妄圖支配著他的意識,每個艱難的呼吸間,只能隱約聞到周圍瀰漫了整個感官的泥土腥氣。
陰暗,潮濕,和冷寂。
他像是閉目躺在了被逐漸浸濕的死寂當中,黑暗裡有一隻無形的手正為他的屍骸灑下些許冰冷腐舊的墓土。
其實中原中也並非全然沒有對抗這個怪物的手段。
正如他過去在橫濱遇上了[組合]中的某個勁敵,對付諸如舊日支配者這樣難纏的不死生物,動用【污濁】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可是能隨手幫他關上開關的那條青鯖此刻並不在這裡,如果他選擇動用【污濁】,也即是意味著——他將在無人阻攔的情況下實現完全階段的暴走,直至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耗盡最後一滴精力迎接死亡。
死亡對於他這種滿手鮮血的黑手黨來說並不可怕,那麼他究竟又在遲疑著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