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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能夠更進一步分析出這顆義眼內部包含的礦石元素比例, 愛梨或許甚至還能說出它在被煅燒前原先究竟是出產自哪片礦區, 但本次需要重點突出的主角並不是它, 所以有關義眼成分的話題她只是點到輒止。
黑色真絲手套被輕緩摘取下來, 露出底下潔白細膩毫無瑕疵的一雙手。愛梨漫不經心地將那對鑑定時使用的手套拿在手裡, 看上去就像是執起了一小叢暗夜的妖冶玫瑰。
任何猙獰帶刺的事物,都甘願落入她掌心裡被馴服。
「而比較有意思的一點是, 這顆人造義眼的眼球壁包括晶狀體——都是由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物質組成的。」
似是聯想到了某些有趣的事物, 愛梨潤著櫻桃般色澤的雙唇逐漸浮現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那是完全不存在於世上的任何一種既非寶石、構造又與寶石保持高度相似的物質,是一種純粹的【異能結晶】。通過與這顆人造義眼中精妙復刻的數百條魔術迴路相連結,將這顆義眼擬造成了一個以【異能結晶】為能源核心承載的大型魔術啟動裝置。」
「可以說, 這顆人造的【魔眼】乃是科技與神秘歷史上前所未見的一次精彩結合,單只它的存在價值, 就完全配得上僅位居於傳說級「彩虹」魔眼這一最高階以下的——「寶石」位階。」
說到這裡, 愛梨唇角不禁微微翹起了幾分弧度,透著一種狐狸竊笑般捉摸不透的感覺。
讓人看不清她究竟是在真心實意地為事物獻上恭維,抑或是掩藏著一副幸災樂禍的心態進行諷刺。
「人造的……【魔眼】……」底下眾人似乎仍沉浸在這個衝擊性的事實中, 茫然地喃喃道。
而坂口安吾則依然從那番解釋中清醒過來, 銳利的目光從鏡片後徑直地投向了遠處某位主辦方的陰沉男人臉上。
被人嚴峻逼視的車掌羅丹卻仿佛沒注意到他的視線, 或者說,就算注意到了也絲毫不在乎, 只是目不斜視地平靜看向台上罷了。
這種坦然的作派,讓腦子靈活的聰明人瞬間明白——他早就知道這件【魔眼】是人造的了。
正如伊薇特所在魔眼名門出身的雷曼家,以各種蘊含魔力的寶石來加工,致力於鑽研復刻出一顆效用同樣強大的魔眼。
加工魔眼同樣也屬於【魔眼】一類的範疇。
重點不是人造或非人造,而是這件物品到底能發揮出【魔眼】所具備的何種程度的力量。
有部分人意識過來了某一件事:「……既然這是一顆『人造魔眼』,說明它會對體質有高需求吧?!」
魔眼相當於魔術師額外配置的器官,需要隨時供應給前者消耗的魔力,越是強大的魔眼,所汲取的魔力就更加龐大。有多少魔術師因為與敵人對戰耗光了魔力,導致被魔眼反噬,硬生生拖垮了身體而亡的例子,都曾在現實中血淋淋地真實上演過。
此外魔眼與體質的相性也需要參與到考慮當中,就跟植入魔術刻印的道理一樣,如果買家身體對魔眼產生巨大的排異反應,很有可能會立刻陷入死亡的風險。雷曼家的加工魔眼一向頗負盛名,但至今能隨意切換魔眼的例子也就唯有伊薇特一個而已。
這就是魔眼本身透露的殘酷性,任何妄圖獲取力量的人,都要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有人反應過來,立刻快速翻動拍賣會事先發給他們的宣傳冊,將冊子翻到精品的那一頁,然後絕望地發現其實對方早已將競買的風險等相關條例,預先明明白白地書寫在了上面。只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聯想到,這個風險竟然會是這樣——
面對眾人眼中呈現的凝重,這輛魔眼搜集列車上的乘務人員仍舊維持著原來的表情,他們就像一個個陪葬在血族墓穴中的冰冷雕像,無論發生了何種情況,都依然保持雕刻完成時那副一成不變的面貌。
魔眼從來不是單方面被人選擇的,而是它們在挑選著能配得上自身這份力量的人。
「……那麼問題來了,誰能駕馭得住這顆【魔眼】?」魔術師們似乎更在意自己能否使用它的問題,紛紛交頭接耳,暗中交遞著彼此不同的意見。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台上為魔眼親手鑑定過的少女自然是最清楚的。
留意到底下有人悄然將視線投向自己,愛梨微笑著露出幾顆尖尖的潔白牙齒:「使用當然是可以使用的,就是比較費人而已。」
字面上的費人,用一個就得廢一個。
「此外,我想諸位也需要注意一點,」愛梨語氣輕柔,在此卻帶給人一種近乎蝴蝶振翅般輕盈的殘酷,「這顆被用作『核心』的【異能結晶】內部還殘留著它原本主人的意念,稍許不慎,或許你就會被那份意念影響也說不定。」
說是『影響』已經是過於溫和的說辭,往更陰暗一點想,甚至還會被魔眼中那股亡者的意念奪舍,從此將自己變化成另一個陌生的人。
當聯想到這個幾乎難以承受的嚴重後果時,魔術師們臉色都一致陰沉得可怕。
已經有不少魔術師開始打退堂鼓了,連法政科的化野菱理都微微蹙起了那道艷麗的眉,在眉梢處勾勒出了幾分憂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