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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化野菱理蘊含揶揄趣味那句話語的,是櫻發少女含著一口白霧的呼吸。
「比起這個,你們不覺得周圍的溫度變冷了嗎?」
此時愛梨肩披著從中原中也那裡討過來的黑色外套,孱瘦的少女身軀像一株清新纖柔的花骨朵般被攏在那件尺寸偏長的外衣之下,她低頭往自己泛涼的指尖上微微吹氣,櫻唇呼出的氣體竟迅速逸散成一片沾染冷意的白霧晶體。
有人也逐漸發現列車窗外驟變的景色,忙吃驚地趴向窗台高喊了一聲:「喂,你們快看外面!」
順著那句催促轉頭往窗外望去的客人,都在短短一瞬間變換了臉色。
不知何時,外界那片總是沿相同方向快速掠過的神奈川之海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雪原的景象。
夕陽徹底沉落地平線之後,夜幕下可見皚皚白雪沉悶地覆蓋在列車鐵軌兩側,鵝毛般的白色棱形雪花不斷在車窗外飄逸,描繪出一條條不規則流動的風的軌跡。遠處原本應是海洋的位置甚至替換成了大片朝天探出枯黑枝椏的密林,枝形怪異的樹幹仿若某種不明生物枯瘦的觸鬚與肢體,在視野中營造出一種詭譎且壓抑窒息的氛圍。
注視到車窗外那熟悉的一幕,車掌羅丹不禁愣然地喃喃道:「難道是……腑海林(Einna射)之子又再次出現了……」
第40章
「……腑海林之子是什麼?」
被寒冷縈繞的列車內部, 中原中也悄然附耳向愛梨問出的這句話語儘管細微,卻仍比窗外的雪花更清晰地傳入眾人的心中,沁出一絲冷寂而悚然的溫度。
顯而易見, 這個問題同樣也是在場所有不明真相者都迫切想要知曉答案的問題。
「這個嘛……就得先從『腑海林』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涵義開始說起了。」
愛梨曲起食指抵在自己秀淨的下顎,垂眸流露出一種思索的神色。
「腑海林,既是一種會自主思考和捕食的生物,同時也傳聞是死徒二十七祖中某個上位死徒所操縱的超規格的固有結界。它大約以五十年為一個周期現於常世進行攝食, 期間踏入森林的任何生物都會成為被獵食的對象, 從生物身上攝取到的龐大魔力則會用來孕育它生長於其深處的果實。據說有一次, 甚至連一整個城市都因它淪為了血之獻祭。」
「而腑海林之子則是憑托於腑海林果實所滴落的一部分種子, 與本體的性質有相似之處, 但規模與形貌都較本體要更小一些,進化風格也各有不同, 這次出現在列車周圍的應該就是冰雪森林的形式吧。」
愛梨此處沒說的是, 上一屆的魔眼搜集列車正是因途中遭遇腑海林之子的緣故才會損失慘重,連準備拿去拍賣的魔眼最後都臨時裝填進炮筒轟掉了,那一趟可謂是慘到血本無歸。
這次重蹈覆轍, 也不知道他們會作何感想。
儘管愛梨已經將眼下狀況最嚴重的弊端講出了,但周圍旁聽的人都完全無法放下心來, 只感覺未知的恐怖已然化作一隻看不見的巨掌將他們的心臟狠狠攥住。
因為人類大多都是天生的悲觀主義者, 總是會情不自禁朝著事態最恐怖的方向去想像。
「這麼說,我們即將要成為那個腑海林之子獵食的對象了?!」有初次踏上這輛魔眼搜集列車的遠東魔術師聯想到這點,不禁臉色微變。
險峻環境當中最怕的就是人心動盪, 容易誕生出來自地獄的魔鬼。
異能特務科的坂口安吾這時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來暫且維持住現場秩序, 卻在開口的那一瞬間, 所有人的腳下突然傳來一陣晃動,仿佛有某種生物倏地從鐵軌底下破土而出, 狠狠頂歪了整輛列車的底盤。
「嘭——!!」
霎時間整輛列車就猶如翻土的地龍,一眼望去車廂與車廂連結處上下顛倒交錯,人們難以保持住自身平衡,紛紛朝傾斜的地面倒去。
「啊啊啊——」
如同妄圖求生的溺水者會下意識地抓動周圍浮動的物體,置身在一片混亂的情景之中,愛梨同樣也下意識地朝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來維持平衡,沒想到卻在划動幾番空氣後,被另一隻從身旁伸過來的戴著黑手套的手給精準捉住了。
下一秒,她便感覺自己身體奇妙地變得輕盈起來。
仿佛重力因子自體內離去,穿著細鑽綁帶涼鞋的雙腳足尖逐漸脫離地面,裙擺像上升的水母一般輕飄飄的盪了起來。這一刻,櫻發少女有如經歷了一場瑰麗的空中漫步,被戴帽子的赭發青年那隻充滿澀氣感的黑手套給執緊了指尖,一點點牽引到了自己的身旁。
兩人所在的場景一時間仿佛跟周遭現實都割裂了開來。
即使整個世界顛倒,他也依然直挺挺地佇立在原來的地方,只要一伸手,他敞開的懷抱就能成為迎接她降臨的一處最安寧的港灣。
直到像是個公主似的被他輕盈牽到自己身邊安全的範圍,愛梨還有點腳站不住實地的輕飄感,但很快雙眸便迸發出了無數亮晶晶的光芒注視著他,像個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女孩般、極力遏制著興奮地誇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