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這些,都是朕依託多年來,從得獲的『所謂的修仙之法』中所分析出的,最適宜修行的環境。」
「書中言說,只要常居冰寒之地,不輟修行,必能踏破凡人之身,登臨仙路。」
「朕初時雖不信,但,」姜時堰將目光再度移回案幾之前,再有看向自己已是蒼老不已的手,語氣中也滿是自嘲之意,道:「朕老了。」
姜時堰微微垂眸,語氣再有帶上幾分低迷之意,「國師……」
「朕老了。」
「所以,朕信了。」
「所以朕選擇身受霜冰苦寒整整十月,可換來的,」姜時堰扯著僵硬麵皮,試圖將面上笑容繼續顯露出來。
可寒氣太盛,霜風太冷,吹得他麵皮太硬,太僵。
他終究沒能笑出來。
是以在陳尋望視間,他只得於唇齒閉合時,再有輕聲道:「換來的,便是朕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國師,你覺得,朕,可錯了?」
姜時堰語氣低微,話中之意,也帶著難言的迷茫與困惑,似是他真的不知,他如今所作所為,如今的選擇,是對,是錯。
而陳尋對此,卻只有沉默無言。
他是從凡人,步入的仙途,所以他知道仙與凡人之間,所隔的壁壘有多大,也知道仙之於凡人,其誘惑之力是為何等之巨。
也由此更知道,對於如今的姜時堰來說,仙意味著什麼。
可也正是明白這一點,他才更無法說些什麼。
因為他身處仙途中,因為他有修行法,因為他,絕不會將功法交予對方!
至於原因……
陳尋低眉,眼中也閃過一抹複雜神色。
先不說姜時堰是否有畫道天賦,是否能修煉他手中的修行法。
縱是他有畫道天賦,也能修行功法,但憑對方如今年紀,道途也已早早斷絕。
就算就算再退一步,對方憑藉著極大毅力,能在如今的年紀上接續道途。
可修行法是為陳家根基,是為陳家獨立於世的保障,也是為陳家興盛萬代的最大紐帶。
一旦他給出去……
如今的他,還能掌控姜國,可等他離開這個世界後呢?
要知道有修行功法的姜國,與沒有修行功法的姜國,是為兩個概念。
前者,只是凡俗國度,生老病死不過匆歡迎加入企,鵝峮似而兒弍五九一嘶7匆百年,對已是修仙家族的陳家而言,根本構不成威脅。
但後者,只需積累十年,甚至十年不到,便可用低階修行者,活生生地堆死陳家,覆滅陳家。
所以,不用權衡利弊,陳尋都知道哪種做法為對,哪種做法為錯。
是以陳尋,說不出什麼,也不能說出什麼。
而對於陳尋的沉默,姜時堰也好似料到了一般。
因此在話語稍有停頓片刻後,他即是低垂眼瞼,語氣再有輕微少許,道:「國師之緣,為朕所羨。」
「但若是朕能有機會,在仙緣與掌持一國,一統天下之間,選擇一個。」
「朕,還是會選擇權利。」
姜時堰抬手輕撫那本被他閉合起來的曆書,語氣也再有微弱幾分,道:「朕自出身以來,便無人視之為重。」
「父皇重視家國興盛,重視前後朝之相處平衡,重視姜國的穩定發展,所以他的目光,向來只停留在大兄與二哥身上。」
「而母妃,」姜時堰忽地閉目,嗤笑一聲,「她竟妄想在皇族當中,求得父皇真心所愛。」
「所以在我出生前,她視我為吸引父皇目光之物,在我出生後,在見父皇對我喜歡不盛後,她便棄我如敝屣。」
「我年少尚且不知其間因由,還以為是我太過愚笨,以致父皇母妃不喜。」
「所以我拼了命地修習功課,拼了命地行練兵法,望的就是父皇母妃能多看我一眼。」
「而此法初時,確有奇效,」姜時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諷之笑,再是道:「父皇注意到了我,母妃也因此對我多了關心。」
「可也因此,引動了大兄與二哥。」
「這天下,只能一人掌握,所以這爭天下的對手,自然也不需要再多出一個。」
「所以,」姜時堰抬頭望著殿中高粱,語氣也帶上些許落寞與恨意,「我被動選擇了藏拙,也由此,再次失去了父皇與母妃的寵愛。」
「甚至還在這失而復得後的,再次失去後,惹來了母妃的厭嫌,和父皇越發明顯的漠視。」
「我因此恨上了兄長、二哥。我恨他們在擁有一切時,還要搶奪我來之不易的愛,恨他們讓我被母妃厭煩,恨他們讓我被父皇輕視。」
「可等我稍有長大些,見識到了父皇的冷酷、兄長們的狠辣後,我又發現原來我的恨,我的愛,那麼渺小。」
「被我愛者,被我恨者,對我都無甚在意。」
「我好似這偌大皇城中的一隻蜉蝣,朝生暮死,無人在意。」
「我就此消極了很久很久,久到母妃因父皇長久不臨於宮中,而鬱鬱寡歡逝去。」
「久到我在她塌前,聽她說她這一生恨家族弱小,無法讓她與其他妃嬪並肩,無法給她助力,以致父皇瞧她不上;又聽她恨我才學無能,無法掌握權利,無法吸引父皇視線,讓她白白枯坐宮內,無見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