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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依照現今這位姜皇的性子,他們要是再不跑,怕就是要真的捲入這場戰爭當中。
到時別說趙家是為百年世家,縱是千年世家也得就此覆滅。
而這,恰是趙宸、趙淮承乃至整個趙家所不願看見的事。
只是對於趙家的這一想法,陳尋卻沒有發表半分意見。
他僅是在聽完趙宸所言的江北及京都諸事後,便微微垂眸,抬手拆開了陳懷安所寄來的家書。
第 29 章
院內光影隨著光線變化, 時而交織於一起,時而又分化為諸多細碎斑點,打落在眾人身上。
原先還無風沉悶的院落,也隨著光影的變動, 於平地之上, 驟然捲起一股輕柔微風。
瞧著被微微吹起的一角信紙, 在將紙張撫平後, 陳尋也終是垂眸, 看向了陳懷安的來信。
「璟安吾兒,展信還同面敘。」
「今時春雨過盡, 暑夏已至, 為父於你兒時窗前,觀院中枯梅以作此信,雖不知你何時可觀此信,但願吾兒啟信可知,阿父阿母於家中一切安康,家族亦一切順遂……」
陳懷安取過一方硯石,一邊壓在桌前信件之上, 一邊又微微躬身,扶著陳尋小時所用, 而如今稍顯低矮的案幾, 繼續寫著:「近來曾教你習畫的長青家老,欲要於族中賀其耳順壽辰,為父本不願將此事告知於你,畢竟你身處異地, 縱是知曉這件事,也難及時迴轉回來。」
「但你阿娘卻不同意為父這樣做, 她認為長青家老於你有教導之恩,於情於理你都應知道此事,哪怕你到時無法歸家,我與你阿娘也可言及你已知曉此事。」
「到時參加宴席,我與你阿娘再擇一禮物,以你名義送於長青家老,這樣當顯我兒未忘長青家老的教導之恩,非是薄情之人。」
「雖為父私以為長青家老,不會因一件可有可無的禮品,而對你心傷不悅。」
「可你阿娘執意如此,為父也不好多加阻撓。」
「不過,」陳懷安落筆動作微微一頓,面上也不由得展露一抹淺笑,而後再又寫道:「於我觀察看來,你阿娘雖重視長青家老壽宴,但更看重的,還是望吾兒見此消息,好得歸家。」
「於你阿娘所言,我與你阿娘做的再好,也抵不過你親自歸家參與宴席。」
「只是……」陳懷安抬頭看向院中枯梅,見其表皮斑駁枯黃,似是生機盡絕的模樣,在眼中一閃而過一抹複雜神色後,他才再度提筆道:「為父認為,男兒當有鴻鵠志,以你如今年歲,本就無需關心太多迎來奉往之事,潛心習畫,多訪名山大川,見天地壯景以煉心才是為正途。」
「至於你阿娘說千道萬,也不過是想藉此機會,見見已辭家半載,但仍不願歸家的陳家少主罷。」
「不過……」陳懷安透過窗欞,瞧著午後陽光照射在芸娘身上,而後又斜斜打落在枯梅之前。
在搖了搖頭後,他即復又道:「若吾兒得空,又能早早得見此信,為父亦望吾兒於長青家老壽宴前迴轉江左。」
「為父與你阿娘,想念吾兒甚極。」
寫及此,陳懷安也抬手放下手中之筆,在深吸一口氣,又斂盡心中諸多駁雜思索後,他方是道:「掛牽之念,筆言不盡,長篇贅述又顯為父嘮叨。」
「故言盡至此,惟盼吾兒於江北遊歷順遂,望吾兒平安無憂。」
「父,懷安留。」
看著信件中陳懷安的句句殷切關愛之詞,又於心中感念陳懷安寫下信件時,盼望自己順遂無憂的模樣。
縱是陳尋先前有萬千憂愁與煩思,可於此刻,也只剩下一股急切的歸家之念。
他想知道陳懷安是否還因族中瑣事所累,以至白髮漸生;想知道芸娘近來,又是否會常常倚窗望遠方,等自己歸家;想知道沒有他時,家中二老又是否會時常擔憂掛牽於他,以至茶飯難咽。
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
可陳尋縱『有方』,也已離家太久……
陳尋低垂著雙眸,眼中泛起無盡的思念之情。
但很快,他又將這心中悸動一壓,轉而繼續看向那剩餘的一十一封書信。
待將信件盡數閱完,陳尋才是微微閉目,勉強克制住自己眼中淚意。
等到又過有半晌,在緩緩吐出一口氣後,陳尋才是將心情稍稍平復下來。
而瞧見陳尋這一模樣,陳奉來也不由得心念一動,但還不等他順勢出言,求請陳尋歸家。
陳尋便先一步側首看向趙宸,繼而悶聲道:「你我兄弟二人數月未見,此次得見,按理說應賞月觀景,沽酒暖茶,促膝長談,以解你我兄弟二人重逢之喜。」
「只是,」陳尋看著被微風捲起的蒼翠綠葉,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如宸弟先前所言,如今姜國時局動盪,人人自危。」
「尋添為家中長子,縱不能為家族分擔壓力,但也不能拖累家族,以成家族後腿。」
「更何況……」陳尋說著,目光也微微低垂,再次看向案幾之上的一十二封書信。
隨後在一邊將它們撫平對摺,放回信封之中,一邊再又說:「尋已離家近有半載,縱外界風光無限好,可家中粗茶淡飯卻更令尋魂牽夢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