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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處王位之上,又見以陳尋為首的世家勢力不斷壯大,縱是姜時堰得有陳尋的不斷保證,也時刻提醒自己身為君王應有容人海量,但他心中對於陳尋與姜國諸世家的警惕防備之意,還是一日盛過一日。
而之於姜時堰這一表現,陳尋除了勒令陳家儘量收束人手,少言多行,且行事一定以低調為主外,也再難多做些什麼。
倒不是他不能讓陳家族人悉數退出官場,也不是不能讓陳家停止發展,暫時盤踞於江左一地,可一旦他這樣做,便與他當初趕赴玄京,面見姜時堰的目的出現了極大矛盾。
要知道他當初雖存了幫扶姜國,不讓姜國滅亡之心,但更多的則是想要在這亂世之中,盡最大能力攝取到足夠多的利益,以壯大陳家。
若現下他主動不允陳家發展,讓陳家陷於一地囹圄之中,那豈不是因果倒轉,那他如今做的這許多事情又有何意義?
所以陳尋雖知道姜時堰對他戒備之心越來越重,也知對方在暗中謀劃著名陳家,但他仍是沒有選擇讓陳家止步發展,不過他也同樣沒有選擇阻止姜時堰謀劃陳家的行徑。
惟因陳家發展至今,確實太大,也太過臃腫。
要知姜國百年,陳家亦百年,哪怕這百年來陳家有著家規不斷約束族中眾人,不讓族眾犯以錯誤,但法令之下,終有蟲蠹,遺毒流瘡更是不少。
甚至在近年陳家飛速發展後,族內的蠢貨紈少更是以成倍的速度增加湧出。
所以於陳尋而言,若姜時堰當下謀劃不涉及陳家核心人員,對方要想裁減陳家,他也不是不能幫忙遞上剪刀。
但前提是,對方確定不會剪在陳家的命脈之上,也不會阻攔陳家發展。
「只是這個前提……」陳尋微微垂眸,心中也暗自嘆了口氣,「委實有些難了。」
「可,」陳尋抿唇思索著,眼中也時不時閃過一抹複雜之色,「於他視之,姜時堰當下忍耐之心怕已抵至頂點,恐此次大勝歸京後,對方就會借勢以壓世家,從而裁剪世家利益。」
「而陳家,必是首當其衝者!若是陳家選擇妥協倒還算好,可若陳家不願妥協……
那於姜時堰而言,陳家便是為姜國蘚疾,甚至因陳家此舉,還極有可能引動其餘諸世家以陳家為旗,紛紛下場抵抗姜時堰。」
「至若那時,縱於外界戰事得勝,形式一片大好,於國內也將出現無窮隱患,甚至可言一著處理不慎,姜國就此覆滅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一國傾覆,往往不是來源於外,而是來源於內。」
「所以……」陳尋深吸一口氣,心中也終是下定了決心,「待此戰歸京後,姜時堰若真的要針對世家,只要對方不觸碰陳家的核心利益,那他也不會選擇插手其中。」
「當下於陳家而言,最缺的便是時間成長,故而此刻稍稍向後退一步,表明自身立場,反倒利於往後發展。」
「陳家走的終究不是凡俗世家之路,而是為修仙世家一途,且當下諸國混戰剛剛開啟,往後陳家發展機會還有的是,若在此刻就與姜時堰互生嫌隙,委實不智。」
「更何況……」陳尋微微側目朝姜時堰看了一眼,再又暗道:「姜時堰其人雖心思深重,但手段能力皆是為上上之選。」
「再加上對方懂進退,明得失,極少讓他出現十分難堪之時,是以這數年相處下來,也讓陳尋對這合作者極為滿意。」
「所以對方若真要動陳家,只要不觸及陳家核心,他也不是不能讓利三分。」
「合作,」向來不是兩個人的強硬,而是雙方的妥協。
往昔是姜時堰退後,這次便輪到了陳尋。
……
「所以國師認為,今朝此戰,會是誰勝誰敗?」姜時堰行至一處緩坡之上,一邊垂眸朝下看著姜國精兵,一邊再又朝陳尋問道。
而陳尋也在這一聲問話中,猛地從思索中清醒過來。
隨即低聲應和道:「自是姜國為勝者。」
「為何?」姜時堰抬手握住腰間劍柄,再又反問道。
「惟因,」陳尋抬眸看向遠處為風沙籠罩的池麟關,語氣也復歸淡然,道:「魯為一小國,兵源補給本就不多,再加上先前一戰,對方雖有勝出,但亦為慘勝,當下兵力恐之於前次,怕是已十不足五。」
「縱是現下有大國扶持於他,在這短時間內也難讓魯國兵力再次充盈起來。」
「更何況,」陳尋側目看向姜時堰,語氣中也泛起一抹恭謙之意,復以低聲道:「我姜國有陛下御駕親征,這軍中氣勢早已不復先前那般頹靡,而是為磅礴虹日。」
「是當如此,在天時地利人和,俱在我姜國身側時,此戰!又怎會輸!」
「是嗎?」姜時堰看著前方池麟關,雖隔著紗罩難已看清他面上神色,但於陳尋聽來,也不難感受出對方話中悅色。
不過不等陳尋再有應和一句,已是見諸軍整備有全的姜時堰,就猛地拔出長劍,朝池麟關指去。
隨即再是道:「既得國師此言,那此戰不勝,委實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