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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中天人交戰了好半晌,趙宸才是沉默著吐出一口氣,勉強將心中駁雜思緒與難受盡收。
隨後再又強扯出一抹笑容,沖陳尋笑道:「兄長倒是給小弟,下了一個難以抉擇的選項。」
趙宸說著,目光也看向了那方無有雜物堆積的案幾。
良久,他才再是說:「自兄長離去趙府,獨身遊歷江北後,小弟隨奉來前輩習畫,在他的指點下,雖不說畫技已登堂入室,但也超越當初萬分。」
「原先小弟還想若兄長歸來,小弟定要讓兄長看看何謂士別三日,以刮目相看。」
「只不過……」趙宸搖搖頭,低低嘆了口氣,「如今時局緊張,雖江左暫未受到戰爭衝擊,但兩地相鄰未遠,加之趙家距陳家又有一段距離需趕。」
「所以做此畫,哪怕僅需數個時辰,可小弟也不願兄長過多耽擱。」
「要知早一時歸家,於當下情形下,便可多一份自保之力,而晚一時歸家,安危就難測一份。」
「既是如此,」趙宸回眸看向陳尋,面上也終是泛起一抹誠摯笑意,道:「不如將這作畫一事,留於你我兄弟二人再次相見之時。」
「到時,我定會讓兄長知道,何為真正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第 30 章
馬蹄踏落, 揚起一地塵土。
廣南城外,十里亭前,望著遠處的寬闊官道,又看了看已駐馬停步的陳尋, 在朝身前人笑著揮了揮手後, 趙宸便是朗聲笑道:「送君千里, 終須一別。」
「望兄長, 一路順風, 太平無憂。」
聽到趙宸的話,又瞧著身後不遠處, 看似灑脫, 可實際上已眼眶微紅的趙宸,縱是一路上相談良久,似是對今朝分別已做到熟視無睹的陳尋,此刻也還是不免升起一抹傷感之情。
與君初相識,卻恍若數載摯友。
然此一別,又不知何日能再相見。
恨相識過晚,恨世事無常。
陳尋微微閉目, 再次將心中翻湧起的紛雜情緒壓下,而後又再抬眸看向趙宸, 亦朗聲笑言回道:「君為越嶺鷹, 我為鴻鵠客。」
「願復相逢時,功成名已就。」
「宸弟,」陳尋揚起手中馬鞭,一邊放馬馳行, 一邊遙遙高聲喝:「山水再相逢。」
「兄長,」趙宸高聲喊了一句, 身下馬匹也不由得往前走了幾步,但很快趙宸又停了下來,隨後一邊調轉馬身,一邊放低聲音,呢喃道:「願復相逢時,你我仍少年。」
說完,趙宸也不再看向後方已奔走的馬匹,徑直抬臂一揮,向著城內疾行而去。
……
官路漫漫,道阻且長,望著身後已不見身影的趙宸,又看了看身側漸漸隱沒的楊柳。
在陳奉來等人慾放馬奔馳,急趕迴轉江左時,陳尋卻是抬臂勒馬,示意眾人就此停下。
「少主?」陳奉來看著突然停下的陳尋,一邊忙勒緊韁繩,一邊高聲問道:「可是有事情未曾與趙公子交代?」
「非也,」陳尋搖搖頭,否定了陳奉來的疑問。
「那……」陳奉來調轉馬頭,緩緩走向陳尋,於面上也適時顯露出一抹困惑之色,再又道:「少主何故急停於此,要知族內還等你我……」
「歸家,」二字還未說出口,陳尋便是抬眸看向陳奉來,而後低聲道:「尋停步於此,是有事欲與族老商量。」
「何事這般急切?」陳奉來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的看向陳尋,同時心中也隱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而在沉默數息後,陳尋也果然沒有讓陳奉來失望。
在迎著身前人不解與困惑的目光中,陳尋一邊朝著陳奉來低頭抱拳行了一禮,一邊又再是道:「尋欲請族老,代尋歸家。」
「這是何意?」陳奉來面色陡然一黑,原先拉扯著馬匹韁繩的手,也驟然緊攥起來。
「你可知族中眾老皆在侯你歸家,爾父爾母又是多麼牽盼掛念於你。」
「你今朝言說不歸家,可知道族內會為此生有多少憂愁?」
「少主,」陳奉來看著陳尋的眼睛,一字一頓,震聲道:「且勿頑劣!」
「非尋頑劣,」陳尋沒有因陳奉來的語氣而生有不滿,畢竟對方也是因關切自己,才會表現出這樣的態度。
但同樣的,陳尋也沒有因對方的話,而放棄自己的選擇。
他回眸望向陳奉來,一邊取出早已寫好的信件與一枚種子交給對方,一邊又再是道:「族老僅可見族內連發一十二封急函召我歸家,可是否又知這書信內容其實無甚意義。」
「更重要的是,這信件本身。」
陳尋話語頓了頓,在見陳奉來接過自己手中書信與種子後,他又取出了那一十二封急函,復又道:「這一十二封急函,封封為家父親筆所寫,其中內容皆是為召尋歸家。」
「可若是家父真要召尋歸家,何必連發一十二封急函,做出這般浩大聲勢出來?」
「要知道今朝戰事將啟,派頭越大,做事越張揚,越容易引起梁宋注意。」
「而二國一旦注意此事,在一番調查下,發現尋為陳家少主,族老覺得梁宋二國是會無視於尋,還是會選擇出兵阻攔我等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