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羂索正準備躲閃,結果微微抬頭,發現天上之人竟是李梅。從這個角度來看,竟真的像是仙人從天而降。
剛獲得的記憶還未完全吸收,此時原主的情緒瞬間上涌,造成思路那一刻的混亂。由於混亂只是一瞬,在下一刻羂索便立即回神,但此時已經徹底來不及——
這塊從天而降的潔白隕石直接砸到他的身上,造成了極其離譜的衝擊。
羂索從來沒有想過在他身上,竟還會發生如此荒唐的事情。
而作為另一個當事人的我,也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為什麼還能這樣發展。
我依稀記得我剛剛在和兩面宿儺討論如何賺大錢,沒想到下一秒他就想到了挾恩求報的大聰明辦法,於是再下一秒我便直接被兩面宿儺投到了這裡。
也不知道兩面宿儺到底是運用怎麼樣的神奇技術把我扔過來的,總之這力道實在是強大,直接砸出了幾近喪屍大片的效果——
血液飛濺。
他頭上的縫合線此時已經被我徹底砸開,如今沒有一根線連接完好。而原本被線栓住的整塊頭蓋骨,也瞬間起飛。
隨後除了頭蓋骨在空中翱翔,還有失去其壓制,於是一同飛出去的人腦。
順著血液的飛射幅度,我的目光偏移到那顆腦子上——
紋理清晰,腦溝清楚,毫無磨損的痕跡。
我從來沒想過我這一撞這麼有技術含量,竟然能將他人的人腦如此完整地撞出來。
這腦子在空中划過優美的弧度度後啪嘰落地,在地面上仿佛球類那般輕彈一次,隨後又不再動彈。而那片頭蓋骨緊接著也落入地面,發出清脆又悅耳的聲響。
一切發生得那麼迅速,似乎已經無法挽回。
這一道聲音直接敲上了我內心裡的擺鐘,隨著他緩緩搖動,發出有規律的鐘聲,仿佛靈光一閃,直接敲出了這樣一個虛擬情境——
假如你嚴格按照交通規則開著一輛車,在道路平穩行駛時,突然受到了來自左側車輛的飆車撞擊。來不及反應,這種強大的衝擊直接導致你的車被撞入右側車道,砸到原本也平穩行駛的右側車輛上,最終造成他車毀人亡的後果。
提問:你應該承擔多少責任?
我的所有技能加點都在廚藝上,對於其他方面的事情沒有太多解,交通規則也同樣如此。全責應該是不需要的,但是完全不負責任我覺得也不太可能。
身穿華美衣服的小少爺此時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他的面部表情如今還停留在詫異上。眼睛沒有閉合,還保持微微睜大的模樣,裡面的瞳孔略微渙散,但依然可以映出我的容貌。此時他的狀態看起來有些駭人,就如同突然斷電的機器人。
顯然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恍惚間我似乎站在人間道與畜牲道的十字路口上。剛開始兩條路似乎都向我展開,但是當我毫不猶豫地抬起腳,準備邁上人間道之時,那條路卻仿佛長著翅膀一般直接消失,遁入我看不到的地方,再也尋不回。
如今前方只剩下了一條路,而在路上搖曳的燭光沉默不語,似乎沒有發現他們在另一條路上的同伴已經再也尋不到。
我又將自己剛剛才抬起的腳放下,望著遠方看不到盡頭的道路沉默不語。
這時不知從哪裡吹來的寒風帶來撲鼻的腥臭味,仿佛是被陳放多年但依然未被處理的屍體。
無數細碎的低吟聲不知何時起出現,此時已經在我的四周此起彼伏,雖然聽不清言語,也分不清到底是何人,但是在那些音色不一致又從各處湧入的聲音中,所蘊藏的痛苦如出一轍。
這條無盡延伸的道路仿佛一根從懸崖上架起的獨木橋。
地獄道和餓鬼道在懸崖之下的黑暗中,我看不到他們如何劃分,又遍布何方,唯有那些已不復理智的聲音不斷從底下傳來——
無論是哪條路都不是我想要前行的道路,而是已沒有光明的火海。那肆虐的火焰似乎已經舔舐到我的體表,即將把我的存在燃燒殆盡,最後只剩下毫無自我意識的空殼。
我確實不在意很多事情,但是這不代表我沒有任何恐懼——
我現在已經殺了人。
難道下一世我只能成為無法拿起刀刃的雞鴨,又或者化為在苦痛折磨之下,不能再分出任何意識在廚藝上的惡鬼,毫無理智地度日,甚至忘記我是一位廚師?
在這一刻我感覺腦中一片空白,我伸出手,試圖用反轉術式修好破碎的軀體,但是下一秒我意識到自己不是兩面宿儺,無法做出對著別人做出這種高端操作。
他的腦袋裡面依然空空如也,沒有長出任何一絲新的東西。
晨間的陽光傾灑在我的身上,似乎很溫暖,但是我只能感覺到身下還未融化白雪的冰涼,一直凍到我的心底。
我聽到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到地上,發出了清脆的嘀嗒聲。眼前已經模糊,臉上是無盡的涼意。我將已經快沒有熱度的手放在我的面頰上,發現自己竟然觸到不斷流淌的冰涼液體——
原來我竟是在無休止地落淚。
不同我此時內心的悲涼,羂索現在所感受到的則是另一種寒冷。
身體上的任何特性都不能代表羂索本人,對他來說軀體就是能不斷更換的零部件,而他的本體和最引以為豪的部分便是自己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