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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在什麼地方什麼時代,人們都希望自己能吃好睡好。飽腹是人類普遍的需求之一,於是即使是各種料理設備都沒有現代豐富的古代,也依然人才輩出。我覺得至少要等我做出一次能發光的料理,才能有底氣和他們同台競技。
我就這樣安寧並且普通地度過我的每一日,直到某位女傭不小心把我的試驗品料理當做正餐端上少爺的飯桌,又被他咽下的那一刻——
“李梅,你現在有什麼遺言嗎?”
少爺面色陰沉到可怕,而語氣也極其駭人。就像是已經襲來的強烈風暴,此時看我的表情仿佛在凝視死物。
這時我才明白剛剛那女傭輕聲對我說的“抱歉,我弟弟正在生重病,非常需要錢”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家族一向紛爭多,各個勢力都在明爭暗鬥。不過我只關注廚房的事務,對這些漠不關心。
有時候我從廚房出來走在走廊上,會聽到不知道哪裡隱約傳來細碎的話語,似乎在討論關於我的事情。但再走幾步後,什麼聲音都消失,仿佛剛剛的那些聲音只是錯覺,只能看到前方的眾人向我鞠躬,對我畢恭畢敬地打招呼——
“日安,李梅大人。”
我朝他們點頭示意,然後徑直向前走去,迴避了他們接下來的寒暄。
人們總是會佩服那些做著自己辦不到事情的人,所以我一直很佩服這些始終戴著面具的人。倘若需要我在虛偽地活著與死亡選擇一個,我覺得我可能更可能選擇後者——像我這種無法適應社會的麻煩之人理應活不長,說到底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順利活到現在的。
之前的飯菜從製作到上呈全是由我一人處理,於是到現在一直安穩。而今天我在端料理時,突然抓住了下一道菜的靈感,所以拜託附近的女傭幫我端過去,而自己在灶頭旁邊開始琢磨我的新菜。
這一琢磨,就導致我現在的處境非常微妙。
少爺此時已經面露殺意,雖然他經常把“死亡”掛在嘴邊威脅人,但我覺得子供向動畫片不至於此,大概率只會被裁員。
“不滿意嗎?”我問道。
少爺冷哼了一聲:“實在是難吃至極。”
我覺得如果要評價滿意度,那麼他估計只想打零星。
我點點頭表示我已經知曉。
然後我抬頭看向他,他在另一邊的高座上微微低頭望著我,場面一時間陷入了死寂。
最後還是他先開了口:“……你還有別的話要說的嗎?”
我還需要說什麼嗎?我迷茫但仔細思考了幾秒:“很抱歉給您造成了如此糟糕的餐飲體驗,接下來我會以死謝罪。”
他似乎被我的話語所哽到,隨後咬牙切齒的語氣中又帶著幾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恨鐵不成鋼:“……滾吧,你這個連辯解都不會的廢物。這次放過你,但是沒有下次。”
我想了想,拿出小刀,接著便被旁邊的侍衛立刻給按住。
少爺見到我亮出刀後差點跳起喊人,他大概還以為我要刺殺他,結果注意到我的刀尖從剛剛開始便一直朝向我的心臟,又恢復成了平時的兇狠模樣:“……李梅,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正如我無數次向您承諾的那樣,我會用生命保證您能吃上滿意的料理。就算您選擇放過我,我也無法放過我自己——這是我對您的失信,請允許我用生命來償還,”我回答他。
雖然死亡很痛,但是我覺得有些事情比生命更加重要——比如承諾,比如道義。
少爺這時看我的表情非常複雜,仿佛注視著一隻明明旁邊有大路,卻非要筆直向前走,結果直接撞牆把自己給撞死的傻子呆頭鵝。
“宅里的廚師,現在還剩幾人?”他突然出聲詢問旁邊跪著的傭人。
傭人恭敬地給他遞來了名單。他拿起後瞥了幾眼,距離太遠,我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總之他接著我看向我,對我說道:“李梅,我對你的飯菜一如既往的滿意。”
“啊?”我沒有反應過來他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時間懵了幾秒,剛準備繼續詢問,就聽到他又開始說話。
“剛剛只是對你的試煉,這盤菜下次不許做,”他指了指我的那盤試驗品,接著手一揚,讓侍衛把我帶走,“李梅,現在你可以滾出去了。”
接著他就和新來的醫生一起去了裡面的屋子。少爺一向體弱多病,據說這位醫生憐憫於他的悽慘現狀,自告奮勇上門來醫治他。
我沒有太在意這些,現在關注點落在少爺剛剛的話語中——他竟然滿意我味道微妙的試驗品。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味覺和常人有異,總之這種味道對他來說不錯,但是只適合吃一次。我極快地接受了這個設定,並在想通後快樂地把我的刀收了回去,又回到了廚房。
是這樣的,被人從廚房帶過去時我還在調試我的新料理,現在能回來了,我自然是要繼續研究——做菜的靈感都是轉瞬即逝的事物,在還沒消散之時必須好好把握。
不知過了多久——
“那位大人……找您有事,”突然一道鬼魅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我轉過頭,發現正是之前坑過我的那位女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