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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天空,此時皓月當空,夜幕無邊。
——從空中灑餌。
紙翼划過天際,發出撲朔的聲音,不知何時紙鳥已經落在我的肩頭。它平靜地看著我,似乎在等待著我的下一條指令。
我將手按在它的頭頂,反轉術式啟動,把它裡面不斷消耗的腦子瞬間補全。隨後又是幾道羽翼撕裂空氣之聲,它已翱翔在夜幕之中。
當初宣傳店鋪時需要紙鳥開口言語,如今卻不需要如此。
一聲鳥啼撕裂平靜,直接響徹雲霄。
我不知道妖怪的視力如何,但總有夜視能力強的妖怪。只要它們聞聲抬頭向天空望去,那麼便能望到——
紙鳥脖子上正隨著氣流微微晃動的四魂之玉。
在鳴叫聲結束的幾秒之後,揮動翅膀的聲音在我耳邊拂過,引路之鳥重新落於我的肩頭。為了防止紙鳥被波及,我示意它前往兩面宿儺的所在。
而將四魂之玉重新掛上我的脖子後,我又朝遠方望去。
似乎什麼都沒有變化,但在這一瞬的寂靜之後,四處響起微弱的腳步之音,隨後愈來愈激烈。
空氣的流動開始變化,待聲響最為強烈之時,周圍已是浩蕩大軍。
紙鳥此時已脫離戰場,朝圍牆的方向翱翔而來。
“雖然都不是強大的妖怪,但是這個數量……”圍牆上的奴良滑瓢看向不遠處形態各異卻皆面目猙獰的眾妖怪, “比我預想中要多得多。”
想要繼續閒聊的滑頭鬼轉向身旁的兩面宿儺,開玩笑般地打趣道: “你朋友的運氣是不是有些差?”
而此時兩面宿儺看起來心情不錯,他晃著手中的酒,悠閒地回答他的問題: “雪地行路碰見我,回宅做飯遇上鬼——自然是極差。”
“你口中的好戲是指這般大膽的引挖掘機段嗎?”滑頭鬼往口中灌了幾口酒,目光重新落在不遠處白髮之人身上,隨後輕笑道, “確實是出乎我意料的做法。”
他的視線又停在不知何時飛到兩面宿儺肩頭的白紙小鳥上: “這種紙鳥倒是有趣得很,之後我也找秀元要一隻,紙質的式神他最在行。”
兩面宿儺把肩膀上的小鳥取下,指著上面的大腦冷不丁說道: “不僅僅需要能使用陰陽術,這顆凍在這上面被當做能源的腦子是羂索。”
正在閒適飲酒的滑頭鬼聽到這話後,直接被酒嗆到,咳了幾聲又灌了兩三口酒才緩過來。他又仔細打量這隻紙鳥一番: “我還不知道羂索拆開縫合線後,裡面竟是這般模樣——雖然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我的想像,但不得不說幹得漂亮。”
“你剛剛口中所提到的那些,全都不是當下的重點,”四手的惡者把紙鳥放在一邊,此時饒有興致地望著下方——
“且不說李梅沒打過幾次架,這傢伙甚至從未打過群架。”
奴良滑瓢聽到這話後,他的眼眸下意識睜大。
由於兩面宿儺之前的態度實在是悠閒,以至於他產生李梅能將各種情況都應對自如的錯覺,但是事實上又是如何呢?
沉下心來仔細分析李梅的現狀,滑頭鬼這才想起自己把那人歸於強者的行列,正是因那規模宏達的領域展開。而這種在咒術師中被譽為最高技術的技能,發動之後大概率會導致咒力被抽空。就算是頂尖的咒術師,可能也需要修整幾天才能徹底恢復。李梅雖然此時還依然能使冰,但必然並非全勝狀態,如果情況再糟糕一點——
很可能即將不再有足夠咒力凝結出冰。
奴良滑瓢神色一凌,望向了那邊的戰場。
月光傾灑在外街上,而我站在群妖所包圍區域的正中央。
我望向那些千姿百態的妖怪,它們咆哮著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
而我並沒有任何躲閃的想法,腦海里只是迴蕩著一個念頭——
這是我的新食材。
無數寒冰以我腳下的地面為伊始,不斷向外延伸並席捲著凍結經過的一切。
似乎一切都是那麼容易,結局已經塵埃落定,但是下一秒——
我看到面前的一切仿佛鏡花水月般破碎,接著被另一幅場景所覆蓋。
妖怪們的洶湧咆哮聲仿佛被異常所侵蝕,於是瞬間消失。時間與空間似乎在此刻扭曲,那些來襲者竟全數倒在地上,正是伏屍一片之景。鮮血從它們兀然出現的刀口中不斷流下,此時已將整個街道染紅。
我竟站在無盡的鮮血之上,腳下全是粘稠的液體,而手中是一柄染血的冰刃。
月光依然清冷,而血腥味蔓延到我的鼻尖。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時間與空間仿佛不斷翻轉的膠帶,妖怪們的嘶吼聲重新迴蕩在耳側,而眼前之景又回歸最初的模樣。
不斷上涌的堅冰此時開始片片破碎,化為空氣中的粉塵。似乎剛剛的那一瞬間的異變抽走了我原本用於輸出的咒力,冰雪的世界此刻崩塌。
到底哪一邊是真實,哪一邊是虛幻?
我一直竟無法分清這些,卻見在被解凍的寒冰之後,來自四方的攻擊已經近在咫尺。
身體仿佛枯竭的池塘,竟不能順從我的心意使出咒力。在使用最後的寒冰勉強攔截住所有攻擊後,我藉助反作用力脫離主戰場,並與它們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