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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池嶼閒又清晰地知道,自己只不過在感受到溫暖之後的貪戀罷了。
他仰面,輕嘆了一口氣,剛才還泛著熱的臉此刻已經恢復了平日裡的白皙,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稍微洗漱之後,池嶼閒坐在床邊,還沒有完全乾燥的長髮就這麼隨意地披在身上。
他雙。腿盤坐,指尖在屏幕上點來點去。
只不過,和平常十分迅速地打字不同,他今天打一段字都要花費好長時間,好不容易寫了一句之後又惱羞成怒地刪掉。
這幅猶豫忐忑地模樣像極了在考場上不斷改著答案的考生。
池嶼閒接連嘆氣,眉頭緊皺,像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似的。
最終,他還是在末了添了一句:「花滿樓真是個好人。」
只不過這個好人究竟是什麼意思,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二天聽到鸚鵡重複出這句話的時候,花滿樓臉上明顯顯露出了幾分的疑惑。
「好人?」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方這麼評價他了,而且……
花滿樓臉上的笑漸漸收斂,指尖揉搓著鸚鵡毛茸茸的頭。
這段時間他也察覺到些許的奇怪了,比如從不過問鸚鵡的池嶼閒、能夠一字不落重複話音的鸚鵡,這一切都顯示著事情的詭異。
但花滿樓並不是很在意這些,他鬆開了手,嫩黃色鸚鵡立刻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腦子裡各種猜測千迴百轉,但等到回神的時候,花滿樓才發現了一件事情——都已經這個點了,池嶼閒竟然還沒起來。
他轉身往對方房間望去,傾聽著裡面的動靜。
「算了,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花滿樓無奈地搖搖頭,自己都沒發現他此刻的表情又多麼地縱容。
房間裡,床上的青年平躺著,臉色稍顯蒼白。下一刻,對方緊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眉眼間充斥著厭世的厭倦。
池嶼閒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哪怕已經睡醒了也不想起來。
若是之前,他定會在床上躺著裝死,但現在不行。
掙扎了片刻之後,一直賴床的青年才伸出胳膊抓著衣服從床上爬了起來。
池嶼閒動作緩慢地穿上衣服,又呆滯地洗漱。
他宛如一架提線木偶般,等一切收拾好了才站到緊閉的房門前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等到池嶼閒打開房門之後,剛才在房間裡的煩躁和厭倦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張臉上滿是淡漠和不近人情。
他偽裝出一副冷靜的模樣,但眼睛是騙不了人的,深邃幽暗,像是一口枯井。
「醒了?」
花滿樓在澆花,他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頭也沒抬地開口寒暄。
「嗯。」
池嶼閒走了過去,在距離對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昨晚睡得不好嗎?」
花滿樓轉過身,回想起對方昨晚房間裡的動靜,細細碎碎地響大半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堪堪停下。
「還好。」池嶼閒微微頷首,突然動作一頓,他想起對方的聽覺靈敏,該不會是聽到了他翻來覆去的動靜了吧?
「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低垂下眼眸,不動聲色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花滿樓的臉,竟然還真的在對方眼下看到了些許的陰影。
池嶼閒:「……」
他還真是罪過。
「並沒有,」花滿樓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眉眼間依舊是溫潤的,像是平靜的湖面似的,「只是半夜醒來聽到你還沒有入睡。」
「在想一些事情。」
池嶼閒往前走了一步,拉進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離得近了,他也便清晰地嗅到了對方身上的那股淺淡香味,像是印記一般不知不覺間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嗯?」
花滿樓彎了彎唇角,走到一旁坐下,一陣風吹來,惹得他身上的衣衫發出陣陣聲響。
「沒什麼。」
池嶼閒看到這一幕,剛才想說的話瞬間哽在了喉嚨里。
他移開了目光,望向樓下那幾盆已經快要枯萎的文心蘭,眼底深沉一片,宛如一池沼澤,只要接近就會被拽入深底。
冬夜,寒風陣陣。
池嶼閒沒有進房間,而是站在樓外。
他抬眼望了望天邊懸著的明月,隨後開口說道:「要比什麼?」
話音剛落,一個男子走了出來,正是司空摘星,只不過他又換了一副面貌。
「你既然沒有內力,那麼我們便比盜術。」
司空摘星沒想到自己換了一張臉還會被池嶼閒給認出來,只好邁出步子開口說道。
「如何比?」
池嶼閒撐著傘,傘沿擋住了他半張臉,只露出來了形狀姣好的薄唇。
他也沒想到司空摘星酒醒之後還會堅持和他比試,但轉念一想,又的確是對方能做出來的事情。
「三日為限,看誰能從楚留香身上偷走一塊玉佩。」
司空摘星笑笑:「楚香帥已經同意了,就讓他老人家做個見證。」
說罷,他又抬眸看著一言不發的池嶼閒:「你覺得如何?」
反正是比不過我,他的盜術可是從我身上學到的!
池嶼閒緩緩露出了一抹笑來,很淺淡,像是草原中一朵小小的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