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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落得如此下場,他又如何不喜?
可告知他這一切的長史卻沒有笑,相反看著大笑的周王,他的眼神中透著些許悲哀。
周王一開始沒發現,可兩人畢竟多年舊識,他笑著笑著沒聽到長史的聲音就覺得不對。於是笑聲漸漸收斂,扭頭看去,就看到了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情緒。
這下周王是笑不出來了,他盯著長史,問他:「不好笑嗎?」
長史搖搖頭,總是嘆息一聲,說道:「殿下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越王殿下並不是您的仇人,他與您同病相憐啊。」兩人一起斷了腿,一起被皇帝厭棄,也都不承認沖對方下過手。從前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可現在仔細想想,再看看局勢,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周王不算聰明,從前只能跟在兄長後面聽命行事。可他也不是真蠢,失意的日子裡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他如今已落到這般田地,就算想明白又能如何呢?
他渾渾噩噩,他醉酒度日,他自欺欺人。
可現在長史把這一切都揭破了,周王滿臉麻木,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知道是誰下的手?」
周王心裡其實懷疑漢王,因為漢王這兩年著實算得上異軍突起,南下前還從他們表露過野心。現在他和越王都廢了,得利的自然是漢王,她在南邊又有立功,說不定回來就封儲君了。
可長史給出的猜測,卻與他所想截然不同:「我不知,但我猜,可能是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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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在南方收尾的時候,京城中又生出了些許風波。
周王和越王繼斷腿後,又被皇帝親口訓斥,算是徹底斷了青雲路。再加上皇帝考較過小兒子們,發現這些小皇子自覺無緣大位,一個個養得比兄長們還廢,便放棄了讓十皇子提前入朝的打算。於是一來二去,原本的小透明吳王,忽然就冒頭了。
皇帝倒也沒有打壓他,實在是兒子們這兩年折損太多,他都有些擔心後繼無人了——漢王雖好,可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就像上次漢王落入冰河,誰能料到,誰又能猜到她還能平安歸來?一次意外得以保全,再來一次就不一定了,總要有個備選。
於是在這周王越王退場,漢王平亂在外的當口,站在朝堂上的吳王忽然就變得萬眾矚目起來。他身邊漸漸圍繞了一群人,但更多的人卻沒急著下注,因為眼見著漢王會是更好的選擇。
事實也證明他們沒有想錯,亂了大半年的南方,漢王去後不過兩三個月,便縷縷有好消息傳回。最近尤甚,眼看著漢王就能平定完整個南方,攜功而回。
觀望多時的朝臣們,漸漸又生了心思,最近送往漢王府的帖子都多了不少。
當然,漢王不在京城,只有王妃帶著小郡主住在王府里,這些朝臣是不好登門的。可他們有夫人,也有女兒,女眷之間的頻繁來往,自然也代表著某種傾向。
只可惜漢王妃全都拒了,自從漢王離京,她便閉門謝客,直到此時也沒有半分沉不住氣的樣子。
真正沉不住氣的另有其人,比如剛冒頭沒多久的吳王。
……
周王如今已現頹勢,身邊的人陸陸續續都在走,可到底也是風光過一年的皇子,多少積攢了些底蘊出來。因此長史還真得了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他壓低聲音告訴周王:「吳王最近小動作頻頻。他那側妃原是驍騎營校尉之女,不知殿下可還記得?」
一番對話下來,周王已經清醒了許多,遲鈍的大腦也開始轉動起來。他若有所思:「校尉官職不高,卻是直接掌兵,而且驍騎營是掌管京城防衛的,他想做些什麼?」
長史剛要搭話,就聽周王自己已經說了下去:「都是父皇的兒子,沒有人會對皇位不動心。吳王從前是沒機會,現在就不同了。」說到這裡他苦笑一聲,接著道:「他在朝中受過了追捧,就像當初的我一樣,哪裡還甘心回到從前?可漢王不久將要歸京,所以他想先下手為強!」
這猜測不無道理,或者說更大膽的猜測兩人並不敢想,所以長史也就默認了。
周王卻搖頭:「沒用的,這兩年多少人想要漢王死,可你看她現在不還是活蹦亂跳嗎?我聽聞她其實武藝非凡,在亂軍包圍里都能殺進殺出,吳王的刺殺又算得了什麼?」
當然,周王想得明白,也不會去提醒吳王。畢竟大家都是兄弟,他又是斷腿又是失勢,已經如此倒霉了,有人能陪著他倒霉的話也挺好。至於倒霉的是截殺的吳王,還是被截殺的漢王,那都無關緊要,反正他現在也算是坐山觀虎鬥了。
……
發現吳王有所異動的人並不止周王,可察覺到這一點的人,多半都默契的保持了緘默——沒辦法,這兩年皇子們斗得太厲害,牆頭草都倒了兩回了,可一可二總不能再三再四。所以他們決定等這一輪斗過之後,確定漢王足夠命硬再下注。
當然,也有想提前投誠搏個從龍之功的,便往南方送了消息去提醒。
而這些,高高在上的皇帝卻是半點不知。他習慣了穩坐釣魚台,看著兒子們你爭我奪,打算等最後再選擇勝利者。直到現在這心態也沒有改變多少,再加上政務繁忙,便不曾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