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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她們的情況好些, 因為王府的人都挑剔,住客棧甚至也不用客棧的廚子,而是王府的廚子自己開火。再加上人多,於是早早儲備了不少食物,客棧的壓力因此降低許多。而客棧的掌柜也是個心軟的人,見人求上門來,便與方淮商量著騰出了幾間空房, 收留了些人。
可惜這不算什麼好事, 因為這些人的入住,他們的焦躁也漸漸傳染給了方淮一行。方淮和曲葳還穩得住, 可下面的人卻也漸漸焦躁起來。
這一日城門依舊沒開,客棧中的氣氛也壓抑到了極點。方淮和曲葳按習慣出門來大堂用飯,結果一看大堂中氣氛緊繃,兩人也沒了興致。正準備回房讓小二將飯菜送回房中再用,就聽大堂里忽然傳來一陣碗碟碎裂的聲響,定睛一看,卻是有人摔了飯菜。
那人一臉怒容,衝著小二便罵道:「你們這做的是什麼菜?鹹得要死,是想要齁死我嗎?還有那飯,硬得硌牙,是把我當驢餵嗎?!」
他一通咒罵,喋喋不休,小二隻能在旁陪著不是。可周圍用飯的客人卻並沒有什麼反應,沒有人去勸阻,也沒有人附和,仿佛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的冷漠。而這樣的情況,最近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誰都知道那人是在挑事,可現在人人心中緊繃,只恨不得自己也發泄一通。
而這通發泄,直到一行人踏入客棧,咒罵聲戛然而止。
來人正是知州,穿著皺巴巴的官袍,身後還帶著幾個衙役——自從求了方淮下令開倉,他已經許久未來了,除了忙得焦頭爛額之外,也是覺得漢王幫不上什麼忙。
美其名曰,不便打擾漢王與王妃。
不過他今日還是登門了,看他模樣也不太好,除了一身官袍皺皺巴巴看上去好些天沒有打理,嘴邊更是起了燎泡,可見近日急躁。而他一見方淮,立刻便行禮說道:「下官冒昧,再次叨擾殿下。聽聞殿下隨從之中,有兩位御醫隨行,不知是真是假?」
方淮和曲葳一聽就明白了,這人是見城中大夫不行,城外疫情遲遲得不到控制,所以來求御醫了。可二人對視一眼,眸中俱是無奈——她們倒是真有御醫隨行,也不介意讓御醫救人危急。可那倆御醫是為了曲葳生子準備的,所以專擅婦產。
無奈,方淮和曲葳只能將這些解釋給知州聽,末了道:「不然我請御醫來再問問?」
知州一聽前因後果,心就涼了一半,畢竟婦產和疫病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又聽方淮如此說,勉強生出幾分希望:「有勞殿下了。」
兩個御醫來得很快,可聽完知州的要求之後,卻覺得自己救不了。他們醫術自然不差,可惜專業不對口,治治尋常的傷風發熱也就罷了,疫病這種情況是真沒法。正欲開口拒絕,卻被知州看了出來,忙對二人說起城外慘狀,只求他們相助。
這倆御醫品性都還不錯,不然也不會被方淮挑中,千里迢迢跟來戰場。聽知州這一說,便又心軟了,最後對視一眼,猶豫再三還是請命道:「我二人醫術不精,不擅處理疫病,但知州若真無計可施,我二人也願意出城一試。」
知州一聽,大喜過望,也或者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當即沖二人道謝,轉頭又謝過方淮,然後便急急忙忙領著人走了。
方淮和曲葳對視一眼,有些遲疑:「他們這一去,還能回來嗎?」
曲葳神色凝重,搖了搖頭,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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埔城的地動發生半月,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都已經不必再救了。可由地動引發的疫病,卻從埔城源源不斷流向四方,受災的也不止是花城一地。
相對來說,花城的情況甚至算是極好了,因為城外難民流動不多,所以疫病的傳染範圍暫時還有限。可那些聚集起來生亂的難民就不同了,他們的行動範圍無人束縛,再加上人員雜亂,可以說是走到哪兒,就將疫病帶到哪兒。病死的人多,裹挾的人更多。
方淮和曲葳都不通醫術,這時候臨時再學也不現實。
兩人待在城中無計可施,便只能另闢蹊徑——方淮又做了更多監控鳥放飛出去,大部分跟著那些難民,少數幾隻找上了南下賑災的欽差。也沒旁的目的,就想看看他們什麼時候能找出治療疫病的藥方。到時候她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消息,也就能及時救人了。
只是藥方沒見到,氣得人肝疼的情況倒是通過監控瞧見了不少。比如朝廷的賑災銀不出意料被貪墨。再比如賑災的糧食里混進了大量霉變的陳糧,甚至是沙土。再再比如救治疫病的藥材也被做了不少貓膩,拿野草冒充的藥材,就算藥方對了也救不了人。
方淮每天看得直搖頭,最近衝著曲葳說的最多的話都變成了:「今天亡國了嗎?還沒有?!我都替那些亂民著急,他們怎麼還沒圍了欽差圍了京城,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也嘗嘗疫病的滋味兒。」
曲葳一開始聽到她說亡國還有點心驚膽戰,後來漸漸都聽習慣了,順手倒杯茶給她消消火氣:「好了,彆氣了,他們還沒包圍京城,咱們倒是被圍著呢。」